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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山大·杜金對普京有多大影響力?:歐亞主義、俄羅斯帝國與「歷史的脈搏」

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人,恰恰就是那些能給從來不讀書的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2022年8月23日,俄羅斯莫斯科,俄羅斯政治哲學家亞歷山大·杜金 (Alexander Dugin) 出席女兒達麗亞·杜金娜 (Daria Dugina) 追悼會。

2022年8月23日,俄羅斯莫斯科,俄羅斯政治哲學家亞歷山大·杜金 (Alexander Dugin) 出席女兒達麗亞·杜金娜 (Daria Dugina) 追悼會。攝:Contributor/Getty Image

刊登於 2022-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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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月前,在一次談論烏克蘭戰爭歷史起因的講座中,我提到亞歷山大·杜金(Aleksandr Dugin)對烏克蘭戰爭的判斷,以此來證明帝國野心才是俄羅斯發動烏克蘭戰爭的源頭。有一位來自莫斯科大學的聽衆反駁道——杜金只是當今俄羅斯政壇的邊緣人物,他對普京決策的影響力應該是極爲有限的。

凱恩斯在1936年曾說道:「經濟學家和政治哲學家的想法,無論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都比人們通常理解的要強大。事實上,這個世界幾乎不受其他東西的支配......當權的瘋子們,他們彷佛是從空中聽到聲音,但實際上是從多年前的學術塗鴉碎片中提煉出他們的狂熱。我確信,與思想的逐漸侵蝕相比,既得利益的力量被大大誇大了。」我贊同凱恩斯的這一看法。一個人所能擁有的政治影響力,有時不在於他能夠具體地接近權力中心,或對某個決策施加多大的改變,而在於他/她能夠塑造某種聲音,製造某種「勢」,從宏觀上積壓決策者的決策空間。

這裏要探討的就是亞歷山大·杜金這樣的俄羅斯政治邊緣人物的思想資源從而何來,又具有何種影響力的問題。

一、望向西方還是看向東方?

「在歐洲我們是跟隨者和奴隸,但在亞洲我們應該成爲主人。在歐洲我們是韃靼人,但在亞洲我們就可以成爲歐洲人。」

在此,不能不從俗先討論一下「歐亞主義」(Eurasianism)這個名詞。正如歷史上所有的思想一樣,在不同的人眼中,它有不同的涵義。諸多涵義的大體共性是,它傾向於認爲俄羅斯是一個歐亞國家(而不是歐洲國家),是被一個獨特地域包含着的獨特文明。

歐亞主義的最初來源,似乎可以追溯到俄羅斯帝國晚期開始產生的思想爭論。在十九世紀中葉,俄國就有所謂的西化派與斯拉夫主義者之爭。西化派不用多言,斯拉夫主義在很大程度上是西化派的反義詞,即認爲西方那種自由主義、理性主義、資本主義和個人主義要不得,要從「傳統資源」中尋求力量。

應該說,這種「往回看」的事情在各個國家的不同歷史時期都有發生,但是在俄羅斯,「往回看」有一個特殊問題,那就是看向何種傳統。有些人,如尼古拉一世時期(1825年至1855年在位)的教育大臣謝爾蓋·烏瓦羅夫所提出的口號——正教、君主與民族——後來成爲俄羅斯帝國的官方意識形態,這當然望向的是伊凡三世(1462年至1505年在位)以來的沙皇專制主義時代。另一些人,如索爾仁尼琴,則喜歡的是沙皇專制建立之前的「波雅爾貴族時代」。另一位「國學大師」德·謝·利哈喬夫則往北看,即北歐斯堪的納維亞文化,認爲俄羅斯之根自北歐而來。但是無論往哪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基本上大家都還只是看向俄羅斯的歐洲本土。對東方,還是不屑一顧居多。

雖然帝國的頭像是雙頭鷹,但這只是地理面向,在文化傳承上,一直是西重於東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曾說道:「在歐洲我們是跟隨者和奴隸,但在亞洲我們應該成爲主人。在歐洲我們是韃靼人,但在亞洲我們就可以成爲歐洲人。」可以看成是這種心理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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