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誰都幫不上誰。」
「我爺爺奶奶一直都說他好,上一個讓他們這麼誇的領導,還是毛澤東。」
「比起二十大,對我來說更重要的事情是四通橋。」
「中國接下來的路將是一場大賭博,就賭習近平一人是不是明主聖君。」
「台灣對中國政治始終有段距離,所以必須以『宮廷劇』的角度認識中國。」
「常委人選擺明是要來『搞政治』的,甚至給我一種『直接把槍亮在主席台上』的感覺,關鍵是什麼時候開槍而已」——
爲期一週的中共二十大已於10月22日閉幕,新一屆中央政治局常委名單亦在23日的二十屆一中全會上公布。至此,習近平順利開啓他的第三屆任期。主導上海封城的李強、清除北京「低端人口」的蔡奇、總管意識形態的王滬寧等人組建成了「習家軍」,這套「極端」的領導班子令不少人感到意外和震驚。
會議的餘震仍然在繼續。一些中國人加快了「潤」的步伐,海外留學生不得不更慎重地做出是否回國的重要抉擇;未來香港的政治氣候、中國與台灣之間的貿易經商、台海緊張局勢,則是不少香港人與台灣人在關注的議題。
端傳媒採訪了來自中國、香港、台灣的記者、老師、留學生、NGO從業者、商人和學者,講述他們如何看待習近平治下的中國。他們或對中國絕望,或在失望之下仍願意回國,或決定留在海外拿護照,或暫停上海業務回到台灣,或慶幸幾年前沒有隨大流到中國做生意。當然,仍有人對政治冷感,也總有人對中國的未來懷抱希望。
鐵子:北京,28歲,媒體從業者
大家在期待的改變只有一個,就是黨內民主,希望共產黨內是民主的,這樣至少可以避免很多錯誤,不能一個人說了算。以前還有不同派系間的利益劃分或者權力制衡,現在基本沒有了。
關於習近平連任,二十大召開之前有傳言說也許會有鬥爭,連任還不確定。我覺得鬥爭是長期的鬥爭,不是說開會時就能鬥爭得贏。真正的鬥爭應該在好幾年前已經開始了,從他修憲開始。開會只是把已經準備好的結果給大家看,怎麼可能有任何差錯呢?唯一的差錯可能是胡錦濤的插曲。
新一屆常委名單公布後,身邊同溫層反應都差不多,很意外同時又感覺在意料之中。大家都很絕望,說沒希望了,想「潤」的「潤」。但同溫層效應太嚴重之後,你的判斷會不準確,會以爲大部分人都這麼想。我認爲大部分中國人是不關心政治的,就算關心也是抱着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可能我們還是心存僥倖,以爲換個人就會好起來。但中國現在的問題根本上是制度問題,我們想像得太美好了。
未來肯定不會變好。可是不好又能怎麼辦?你還是得工作,還是得找選題,還是得往前走,還要吃飯,不要因爲政治對你個人生活產生太大影響。政治抑鬱對個人的消耗太大,所以我儘量避免和大家聊這些,沒有意義。我們的生活以及我們的政治環境,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大家在期待的改變只有一個,就是黨內民主,希望共產黨內是民主的,這樣至少可以避免很多錯誤,不能一個人說了算。以前還有不同派系間的利益劃分或者權力制衡,現在基本沒有了。
七常委的人選,我不吃驚。他們都和浙江福建有關係,肯定都是習熟悉了解的人,包括李強。今年4月份去上海,聽說李強可能是總理。當時上海剛剛封城,大家猜測李強應該會出來道歉,認爲上海封城是李強的一大政治污點。有人告訴我,這是不可能的,他是習的重要夥伴,會是下一屆總理。當時我想,操,這什麼東西,想不通爲什麼他可以當總理。現在回想起來,水落石出。上海解封后,李強宣布抗疫勝利,就意味着這不可能是他的政治污點,他不可能道歉。
我馬上30歲了,這應該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時段,如果沒有疫情,沒有封鎖,我可能每年都會至少去一個國家走一走,看看這個世界。但現在只能天天悶在家裏、找朋友喝茶,什麼話也不敢說。國內現在去哪兒都可能被隔離,整個人狀態很差。
昨晚看《時代革命》,在大時代下他們真的很慘,也沒有辦法。大陸年輕人都知道,如果做同樣的事情要付出多大代價。2019年反修例離我們很近,我一邊看也在一邊反思國家的走向。看完後只有唏噓,現在誰敢走向街頭,誰敢再抗議?
那晚睡覺時突然間覺得有警察敲門,當時心一驚,就醒了。醒來後發現是夢,也沒有很安心。我覺得在中國,如果繼續做媒體,如果我的觀念不轉變,遇到警察是早晚的事。有一天我可能也會和他們一樣。
二十大之後,我們的生活好像被改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改變。
我爸說過類似懷念胡溫10年的話。他說那時候官員敢貪也敢收錢,能收錢就好,收錢能給你辦事。現在官員不敢收錢了,也不給你辦事了。在貪腐下,把事兒辦成了。除了我爸,手下那些打工的、做飯的、KTV的、當小姐的,所有人都能受益。現在產業轉型,一些產業沒有了以後,縣城就跟死了一樣。我爸現在已經落寞了,就是活着。年紀越來越大,也不太會去思考政治或者制度性的問題,只覺得現在的錢不好賺了。
但失落就失落了,我們小地方,失落是人生的常態。一兩千萬元就算大起了,大落能落到哪去?
這個時代,誰都幫不上誰。我信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安吉:暫居海外,80後,國內某NGO創始人
有一種很強的感覺就是,I love my country,但我們的國家沒有了。上海的李強,北京的蔡奇,一個搞lockdown,一個清理低端人口。我以前沒有不想當中國人的感覺,以前只想拿永居,現在非常明確,我要拿護照。
二十大開完了,最後一隻靴子落地了。
雖然我覺得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那天晚上在推特上看到他們七個人走出來,看到習近平、李強走出來,不知道爲什麼我就哭了。我覺得很委屈,我知道結果會是這樣,但它真的呈現在你眼前時,還是很難接受。
怎麼能看到我的國家變成這樣。他們代表這個國家,對我來說,中國就變成一個不是我想要居住生活、不是我能感到驕傲的地方。在他們的領導下,我的國家可能會讓所有人都很痛苦。那是一種很強烈的恐慌心理,中國會變得更差,會變得更獨裁。
有一種很強的感覺就是,I love my country,但我們的國家沒有了。上海的李強,北京的蔡奇,一個搞lockdown,一個清理低端人口。我以前沒有不想當中國人的感覺,以前是想拿永居,現在非常明確,我要拿護照。
我對這7個人沒有期待,他們已經突破了所有的法制框架。胡錦濤被架走的事件出來後,網上大量的人在懷念胡溫時代。大家知道習不是胡,他是最powerful的人,他可能把自己對標毛澤東,而毛是一個恐怖的獨裁者。毛時代發生過的慘劇,爲什麼現在不會發生?
過去的十年是一個很好的參照座標,我們已經知道在他的統治之下,生活會怎麼樣,你的自由會怎麼樣,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現在很多朋友在想走。這段時間在國外,遇到了在國內很多年都沒見面的人,突然全都在這幾個月見到了。二十大之前,大家都在觀望,想說國內之後會不會變好一點,現在很多人都在爲離開中國做準備。因爲大家都很恐懼,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一個自然的想法就是先去一個安全的地方看看怎麼樣。我想二十大是一個加速大家做決定的過程。
NGO在國內非常難,一方面很多人都走了,另一方面大家都覺得至少在未來幾年,空間會非常緊收。你願意你的肉身去經歷這些事嗎?如果你不願意,也許保存好你的靈魂是一個爲未來做準備的過程。在國內的話,你可能面臨的是肉體和靈魂都被毀滅。
雖然這話聽起來有點自私,但是我覺得真的可以考慮去一個新的國家。它有很多不確定性,但至少這段時間生活是平靜的,不用擔心明天會不會被抓,會不會去做核酸,會不會封控,生活是可預期的。我們現在每天散步,看樹葉掉在地上,看到一棵樹一半紅一半綠,就覺得好漂亮。以前在國內沒看過這麼好看的樹,我不是說樹在美國比中國更好看,而是你有更多閒情,去欣賞周遭的事物。
你總是要往5年、10年以後看,不能讓這件事情停在這裏。我們在海外也要繼續。
Nana:杭州,25歲,小學數學教師
習近平也是蠻辛苦的,能看到他的頭髮白了。他上台之後,每年春節我們村的老人都能拿到「過節費」800元,之前都是沒有的。我爺爺奶奶也一直都說他「好」,上一個讓他們這麼誇的領導,還是毛澤東。
二十大不是人民代表大會嗎?
我沒有很關注二十大,只是開幕式那天在手機上看了下直播,後面幾天都沒有看,隔了一個禮拜就閉幕式了,其他好像也沒有什麼吧。這種政治話題還蠻敏感的,我們同事之間也不會去聊,大家沒有很關注這個話題。我們辦公室裏是幾個年輕女老師,不是黨員,學校裏事本身就很多了,確實很少關注。
我爺爺是黨員,開幕式那天村裏組織他們一起去看直播。我們本來也要求教師一起去學校看開幕式的,但那天是週日誒,而且我們已經連上了七天班(前一週的週末因爲國慶放假調休),所以大家都不想去。後來就變成只要求黨員去了。
我不知道開這個會是要做什麼,它對我們的影響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吧。政策也不會在二十大上面體現出來,要後面才會一點點公布。對我最大的影響,就是這段時間所有娛樂節目都停了,像脫口秀大會、一年一度喜劇大賽。我奶奶看的那種打牌節目也都停了。
我不知道選出來的新一屆領導都有誰。不過如果電視上閃過他們的名字,我應該會熟悉,只是沒那麼耳熟能詳。我不知道新總理是上海市委書記誒,他已經到中央去了?但上海疫情不是被弄成那樣嗎?他這樣不是屬於重大紕漏嗎?怎麼還可以?
習近平也是蠻辛苦的,能看到他的頭髮白了。他剛上任的時候也做了一些反腐的事,過去十年中國經濟進步得還挺快的。他上台之後,每年春節我們村的老人都能拿到「過節費」800元,之前都是沒有的。剛開始是村裏的人來發的紅包,後來就直接打到市民卡里面了。我覺得習近平是蠻負責任的,他一直是爲底層老百姓考慮的。我爺爺奶奶也一直都說他「好」,上一個讓他們這麼誇的領導,還是毛澤東。
修憲這個事情,也不能說是習近平改的吧。憲法不應該是人大代表改的嗎?他的連任,對我們的影響也不是特別大。但我覺得如果一直是同一個人也不太好,也應該換一換。這樣他下面的領導班子可能會更負責,因爲現在很多地方的政策都是一刀切。
防疫政策確實很不方便,不過對老人的影響並不大,他們也不出去。他們錢拿到手了,日子過得好了,才覺得是真的好。我知道有些地方因爲防疫導致一些人來不及就醫、去世。這個和地方政府還是有一定關係,可能傳達也有一些問題,越到下面越嚴格。
像我們學校,如果有一個學生從省外回來沒有排查到,並且陽性了,那麼校領導和班主任都是直接問責,校長也要停職的。對下面的管理層來說,爲了自己不擔風險,就只能從嚴了。
中國未來會越來越好吧,每個中國人真的都很努力。這十年可能會走得慢一點,但不至於止步不前吧。慢一點也沒關係,只要不是突然之間像文革那樣倒退十年就好了。
李魚:24歲,在美留學生,社科專業
比起二十大,對我來說更重要的事情是四通橋,以及後續大家的廁所革命等行動和回應。大家在這麼嚴的限制之下依然組織了一些公民行動,這個是很鼓舞我的。如果我回國的話,我也相信我會找到這樣和我同頻的人。
2018年修憲的時候,大家都覺得是一個很危險的事情,也有很多反對聲音。但沒有料想到,這一天真的來臨時會是這麼極端的情況。
這次常委的情況也很意外,我知道他們都是「習家軍」。大家都說,蔡奇和李強是控制低端和中端人口,和習近平一起控制所有人口。新的領導層是有這些「政績」在的,所以我會更加擔憂以後的生活。
不過對我來說,這個結果也不是完全絕望。一個非常同質化的領導圈子裏也存在弊端,假如他們內部出現了更小的派系,產生新的衝突,在政策上存在問題,那麼他們面臨的風險也會更高,因爲他們要一塊去承擔風險。
我現在還是想回國的。首先和我自己的興趣有關,我希望能做中文語境下的創作。我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世界公民(笑),我還是比較關心華語世界的事情。之前我在香港讀了本科,對中國、香港這種有過生活經驗的地方更有共情的感受。
2019年我在美國交換,香港發生了反修例運動。我非常難過我當時不在香港,我很想在現場。那時候我在美國也做了一些研究,我發現在美國做中國研究很難,它是很邊緣化的,也缺少田野調查的機會。
比起二十大,對我來說更重要的事情是四通橋,以及後續大家的廁所革命等行動和回應。大家在這麼嚴的限制之下依然組織了一些公民行動,這個是很鼓舞我的。在國內,大家的韌性還是很強。不管中央發生什麼事情,並不會改變很多人的不滿,很多人都是願意行動的。如果我回國的話,也相信我會找到這樣和我同頻的人。
我也相信任何事情都有命數。再怎麼連任,人的壽命都是有限的。可能在我的一生當中,我的某幾年要在一個緊張的政治環境裏生活,但在整個人生範圍裏,我依然可以去期待一些可能發生的變化。
我現在的想法是更傾向去大陸的機構媒體。雖然國內的媒體環境不好,但機構能夠給記者提供的訓練和保護都要比獨立或個人的媒體要更多一些。在能夠自由說話之前,通過這些機構獲得一些了解真相的權利也是挺好的。假如我的稿子發不出來,但我能有自己的體悟,和在現場記錄一些事實,也挺好的。當然,這只是我寄希望於大陸的媒體機構,我也不知道等我明年畢業的時候,環境又是什麼樣了。
盧恩:24歲,英國四大技術專員
我不理解政治局名單裏竟然沒有女的,也沒有少數民族。這個國家是沒有女人了嗎?他們在微觀的政策執行層面上,整天說少數民族的權利,婦女能頂半邊天,但真的到中央決策層的時候,什麼也看不見。
我對二十大的關注,並不是它會提出什麼新東西,而是對2018年修憲的那個伏筆的驗證。
當時他們公布二十大開幕時間後,我留意了一下在週日開會。我對這點很震驚,竟然是在週末,是因爲黨代會不算政府工作嗎,所以這種政黨活動可以放在週末,不違背勞動法?還是說他們覺得放在週末更能吸引整個國家公衆的關注?
常委名單出來之後,我比較震驚的是沒有從上一屆副總理中選一位來擔任新總理,而是直接讓上海市委書記來當,這不符合傳統。雖然上海今年疫情防控的時候也出現過政策的搖擺,但它最後還是堅定地按照中央要求的政策。李強上來當總理,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還有講「低端人口」的蔡奇,我不懂。可能他確實在冬奧會做了一些工作,但中央在用人的時候,不去考慮他們的官僚素養、公職能力、過往的政策失誤嗎?
我也不理解政治局名單裏竟然沒有女的,也沒有少數民族。這個國家是沒有女人了嗎?他們好像完全不用去考慮這些。他們在微觀的政策執行層面上,整天說少數民族的權利,婦女能頂半邊天,但真的到中央決策層的時候,什麼也看不見。這個讓我覺得很失望,也很絕望。我以前覺得,在中國只要你的政治立場對了,就能得到重用。在基層和中層確實有一些女性幹部,但在最高層卻不是,即使她們的政治立場是對的。
之前很多人說,二十大之後中國國內的防疫政策可能會好轉。但現在並沒有這種跡象,整天做核酸,動不動就封城,之前發生的那些災難事故對他們來說好像都不是經驗教訓。之前有學者說,中國民衆對政府的普遍態度是,永遠對中央抱着非常好的態度和信心,覺得所有的問題都是來源於地方政府的執行層面。在疫情防控上也是這樣的,大家會抱怨地方政府的政策執行,但很多人不會去思考,中央的政策方向是否不對,系統性的問題是否存在。
我感覺習近平試圖在強調政府對中國經濟的干預和絕對把控。在我安徽老家,在建很多「宜鄰」中心,可以理解爲社區中心,很像人民公社時期。它想確保在每個居民區步行15分鐘就可以到這種社區中心,裏面有食堂、餐廳、圖書館、理發店。這個社區中心就是政府打造的一個項目,有政府資金在裏面,並不是完全市場化的。你會發現,公有資本的觸角正在延伸到日常生活中的各個方面,像社區這樣的微觀單元。
我感覺它是想往共產主義的那個方向去走,但在經濟不好的情況下,大躍進成這樣並不是一個合理的決策。未來五年,我覺得中國各個層面的政策並不會發生大的改變,只是習近平集權制領導風格的延續。
我去年在英國碩士畢業後,留在四大工作。我現在想的是在英國待滿五年拿永居。五年並不是很長,我是不會猶豫的,這個決定和中國環境的變化也有關係。2020年我還沒來英國之前,對未來還不是很明確,我也沒有發現這個社會已經差到這個地步了。後來我想在英國找工作,更多的是出於職場文化的考慮,還有永居身份。當時也有抱着「玩一玩」的心態,想在這邊多待兩年,更方便去歐洲各國旅行。
但就目前的環境,我是不可能回去的。以前我更多的是考慮主觀的因素,比如在這裏我待得舒不舒服。但現在客觀環境太差了,以至於我不得不去考慮它。
李弱:香港,80後,學者
中國大政治氣候一直在影響香港的小氣候。當中國封閉,香港就成為連接中國和世界的唯一通道;當中國開放發展,香港也成為管治者借鏡的現代化典範;但當中國專制雄起,香港的開放多元就被視為威脅,要被打壓。中國衰落,香港斷斷不會好。
二十大是一場政治革命。
說它是一場政治革命,是因為它正式終結了中共建政以來的鄧小平共治體制,回歸毛年代的專政時期。這驚人地有點像看歐洲歷史;毛澤東代表了中共第一帝國時期,現在是中共第二共和覆滅,第二帝國崛起(笑)。
中國大政治氣候一直在影響香港的小氣候。當中國封閉,香港就成為連接中國和世界的唯一通道;當中國開放發展,香港也成為管治者借鏡的現代化典範;但當中國專制雄起,香港的開放多元就被視為威脅,要被打壓。中國衰落,香港斷斷不會好。
所以我很是悲觀。作為成長於鄧江胡時代的一個香港人,目睹了中共如何在八九六四後重新定位自己,先是把經濟增長定為最重要的國家發展方向,由極權體制鬆綁;但到中國較有錢了,專制的幽靈則重新浮現。蘇聯瓦解的教訓,促使了中共對民眾生活水平的重視,也令中共視自由化為洪水猛獸,令中共走到現在的位置,強大而自信,自認為找到現代化的東方版本,以無限制集權征服一切難關。
但回顧中共歷史,中國取得的經濟成就,從來都不是因為把權力定於一尊以致,毛澤東帶來的教訓反而是:把權力集中在一個人之手,那是多麼的危險。中國的經濟發展根本是源於鄧小平趙紫陽年代的務實、開放、以經濟為先的政策。但這條路,在習近平以集權為先的需要下,走到盡頭了。
中國接下來的路將是一場大賭博,就賭習近平一人是不是明主聖君。但在過去10年,習有拿得出手的政績嗎?有甚麼成就不是上代留下來的?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他,反正我就是不會相信的了。
劉泓鋒:台北,39歲,新聞記者
提到胡錦濤,二十大閉幕當天,他被「架走」的影片在媒體上熱傳後,我發現那些原本不太關注二十大的朋友也紛紛開始討論,但也多是投以「宮鬥戲」的視角,或是各種「迷因圖」的傳播,就像前面我提到的,台灣對中國政治始終有段距離,所以必須以「宮廷劇」的角度認識中國。
我在2012年進入新聞業,2014年因為香港佔中行動開始對中國與香港議題有了更多關注。關注中共二十大主要還是工作所需,必須主動跟進新聞,察覺政治氣氛。如果不在新聞業,像我一些同溫層以外的朋友,也不關注二十大,或者說也沒關注的需求。
即使新聞業做了不少相關報導,多數台灣民眾對二十大的興致缺缺。不關心的理由,一來我認為多數台灣人將中國視為一個「東西」,像是極權、時不時恐嚇台灣的刻板印象,對中共政治、相關制度認識不多,團派是什麼也不甚清楚,或是習近平在這次用的班子「之江新軍」跟他有什麼淵源,恐怕也不在台灣人興趣範圍。
相較中共二十大,多數觀眾更樂於參與資深媒體人周玉蔻紛爭的話題。我自己觀察到,台灣人多數不喜歡深入的政治事務探討,反而喜歡八卦新聞,對那些可以有「代入感」的新聞有極高興緻。事實上,中國「政治」離台灣社會的視野,有一段難以忽視的距離。
當年中國在胡錦濤領導下,兩岸政治氣氛趨緩、交流頻繁。我學生時期主修紀錄片,2006到2009年,在系上老師提供資源與人脈下,我們幾個同學前往中國拍攝紀錄片,雖然從現在來看,中國影視產業規模與市場是台灣的數倍之大,但我去中國拍攝紀錄片的理由,是被中國的人文與獨特的題材所吸引,但也因此發生我這輩子想忘也忘不了的境遇。
2007年夏天,我前往新疆烏魯木齊拍攝紀錄片,拍攝主題是新疆隧道修復工程,當時政府開闢新的隧道,但舊的隧道因為乘載當地社會的精神象徵而未拆除,且有武裝人員駐守。紀錄片沒拍幾天,我就被解放軍與國家安全部拘捕,並被帶上一輛四周圍有布簾的車上,隨後被限制自由達三天——問我當時被關在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坦白說我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那幾天我不斷在兩個房間內移動,一個有窗見得到光、一個沒有,更沒有時鐘,那幾天我失去了時間感。
在警詢時,我問對方拘捕我的理由,只得到「因為你是台灣人」的回覆,最後則以查不到我意圖刺探國安的證據,將我釋放,兩天後我立刻更改機票飛往北京,一去不回。如今想起,在當年胡錦濤主政下兩岸交流熱絡、一片善意欣欣向榮,我人卻在新疆因為台灣人的身份被拘禁三天,胡錦濤的溫和、開放,也只是「相較之下」。
提到胡錦濤,在二十大閉幕當天,他被「架走」的影片在媒體上熱傳後,我發現那些原本不太關注二十大的朋友也紛紛開始討論,但也多是投以「宮鬥戲」的視角,或是各種「迷因圖」的傳播,就像前面我提到的,台灣對中國政治始終有段距離,所以必須以「宮廷劇」的角度認識中國。
在中共新一屆中央常委人選底定後,不論是政委會或是軍委會,兩岸衝突已經免不了了,會有更多擦槍走火的可能,對台灣離島的軍事騷擾行徑與共機繞台軍演也會越演越烈。
我自己看兩岸爆發戰爭的可能性,這幾年應該還不到全面開戰的事態,但看到中共新一屆領導班子名單,我想應該沒有什麼是可以篤定的了。我相信這屆名單讓跌破不少學者與國際媒體的眼鏡,兩岸是否發生武裝衝突,沒有人猜得透習近平。
語昕:台北,24歲,社會新鮮人
我從以前室友們身上,深深感受到他們即便有想法但也被重重地壓抑下去。也許他們接受了這件事,不是沒辦法改變,是更深層的無力改變。
我要先講一個很荒謬的事。
高中畢業後,我到北京念傳播學院,大學畢業返台就讀研究所。二十大會後,我發了微信問先前在中國讀書的「宿舍群」,「你們怎麼看二十大?對新的領導班子有什麼看法?」也因為我們都是學傳播的,我也問了他們以新聞人角度會如何評價?
這些中國同學有來自四川、上海以及東北地區,他們畢業後也進入了中國的新聞業工作,確切來說是黨媒。其中一名現任職東北黨媒的同學回覆「這可說不了」,我又問,你們從新聞人角度分析呢?這名同學傳了條連結到群裏,斗大的標題寫著「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鬥」,這其實是來自習近平在中共二十大上的報告題目,同學也補充:「新聞只有一個角度,就是這個角度。」
我換個角度問,「你們想知道台灣媒體現在在報導什麼嗎?都在分析李強、蔡奇!」我又問,「二十大前北京不是四通橋有掛標語抗議嗎?」我才剛傳完,群裏立刻回:「我靠,STOP!」我心想這還好吧,我連評論也沒評論,但他們認為我不該用自己的標準來看。他們擔心因為我的訊息,讓他們的微信被炸號、不能使用。群裏一位現在在歐洲的同學回我,「我不想失去這個群!」他強調,「地名」是關鍵,要我提高警覺、小心防範。
我從以前室友們身上,深深感受到他們即便有想法但也被重重地壓抑下去。有想法不能說、思想被箝制,只能關心自己是否吃飽穿暖的基本生存問題,機械式地在這樣的大環境底下,跟隨著黨的角度亦步亦趨地走著走著。也許他們接受了這件事,不是沒辦法改變,是更深層的無力改變。
在這樣高度的言論管控下,同學們的用詞也就愈來愈隱晦費解,像是「知三當三、一鍵三連」,對台灣人來說一時很難得知其中含意,但這是他們流通訊息的密語;又像是,他們流傳一句話「上學時候學習差的最好也只能當體育委員,現在居然可以當學習委員甚至班長」,也像是先前北京的健康寶故障,他們便說「北京健康寶是崩了嗎?那個誰?駕崩?」因為不能直接談論政治與習近平,他們只得發展出這種把話摺了好幾疊的說法。
未來有機會我還是想去中國工作,中國薪資好、想趁年輕有體力時能拚就拚一下,也想找以前的中國同學一起去各地旅遊。雖然在群裏問了他們些敏感的話題沒有害我們的微信被炸號,但我後來也難免自我審查,暗忖「說了這麼多,會不會以後進不了中國?」也許這就是籠罩在沒有言論自由下的陰影吧。
JL:彰化,28歲,台灣中小企業二代
十幾年前台灣技術、機械設備、人才如何領先,但現在中國也追上來了,還是你培養出來的。想想也是諷刺,現在你市場最主要的競爭對手,也是你一手成就的。
中共二十大閉幕後,我很慶幸十多年前兩岸來往頻繁時,我們沒有跟著其他同業到中國設廠,如今看到政治局常委沒有半個經濟背景出身,「政治100分、經濟0分」的布局思維,也難怪港股在閉幕後的首個開盤日重挫了。
我家經營金屬球閥零件製造,在彰化有間工廠。球閥主要應用在流體、氣體的開關鍵,像是石化、製藥、電廠或是半導體都會用得上。坦白說不是沒想過去中國看看,大家說中國市場大、人力成本低,中國政府又拿出好多優惠,不管是補貼或是稅賦減免,再加上各種「承諾」,做生意的,哪裏有錢賺當然都會想去嘗試看看。
十多年前,當時也是一股台商赴中設廠熱潮,我父親也搭上這股潮流去溫州參觀廠房用地,當地政府拍胸脯說會給予台商租稅減免、補貼、以及各種琳瑯滿目的優惠,但是我們家最後還是沒去。當年我父親回來後對我們說了一句話:「共產黨的話不能信!」
中國市場是這樣,你要設廠,要什麼優惠都給你,但是當黨需要你的時候,也由不得你說「不」,這也是我們放棄進入中國的主要原因。但是,中國這充滿無限想像的市場依然吸引許多同業前去。
現在回看當時的決定,我們依然認為非常正確。當年,台灣這方面零件的製造技術大幅領先中國。一開始我們一些同業是賺了些錢,但同時也把技術交了出去,在台灣我們經常聽到「套養殺」就是這麼回事,你技術被學走了、他們人才培養出來了,你對中國就不具任何價值了。你有聽過當老闆的有一天上班發現自己進不了自家公司的嗎?我們就有台商淪落這樣的下場。
如果你算幸運,還可以拿一些錢回來。運氣差的,不僅錢拿不回來,被告、被捕、被關的不是沒有過。十幾年前台灣技術、機械設備、人才如何領先,但現在中國也追上來了,還是你培養出來的。想想也是諷刺,現在你市場最主要的競爭對手,也是你一手成就的。
加上這幾年因為美中貿易戰的關係,同業這兩三年開始大舉返台,一些組裝廠原先在中國設廠採購,很多也迴流台灣了,原先在台灣的廠房去中國後轉作倉庫使用,現在也都重新蓋回來了,畢竟商人追逐利益,對時局變化的感受是很敏銳的。
另外2020年COVID-19爆發,中國各地實施嚴格的封控措施,不僅限制人員移動、原物料無法送抵加工製造,甚至也限電對能源進行控制,許多工廠沒物料、員工無法上工、也沒電開工,即便你的廠不受影響,但上下游廠商一旦有狀況,早晚會影響到你。種種不穩定因素下,最後乾脆把廠關一關回來,生產線、供應鏈也都拉回台灣了。
美中貿易戰、疫情、封城、動態清零,雖然是一連串的中國內外變局,但說到底,最大的不確定因素還是政治問題,雖然我認為自己對中國政治的認識只有五六成,但話說回來,中國政治又有什麼好認識的呢?不需要認識中國政治,畢竟都是習近平一個人說了算,說要認識中國政治,在極權國家你只要認識習近平就好。
就像二十大閉幕那天,胡錦濤「被請出場」的畫面大多數台灣人都有看到媒體報導,我認為習近平在釋放一個政治訊息,告訴在場各位,不管你是不是前領導人、前老闆,那又如何,「我要你走,你就得走」。這樣的政治宣示也體現在他的常委名單中,想挑自家人就挑自家人,就算中國經濟慘澹,但常委人選也就擺明就是要來「搞政治」的,甚至給我一種「直接把槍亮在主席台上」的感覺,關鍵只是什麼時候要開槍而已。
龔勝賢:32歲,台商
中國經濟大概要兩三年之後,才有可能完全恢復。我到時候才會回來重新僱用員工。自從鴉片戰爭之後,上海不論在哪個時期都是大城市,未來必然還會是個大城市,所以我不能離開,不然以後就回不來了,一定要保留一些籌碼在這裡。
我是在上週二十大召開期間,從台灣飛回上海的。這次回來的目的,就是要資遣上海員工、處理公司善後手續,暫時結束銷售業務。
早在二十大之前,我就已經決定要結束上海業務了,主要還是中國的清零政策、以及上海今年的這波封城,讓我的生意大受影響,而且我短期之內看不到改善的可能 。
我經營的項目包括泳衣,泳衣銷售是有季節性的,我必須在春季排期生產,才能趕上夏天的旺季,但封城把供應時程都搞亂了。今年上海封城一陣子之後,我們就決定把泳衣的生產原料,全都運回台灣,台灣可以僱用外勞、本地生產還不用運費,成本算起來不會比上海高。
就算現在封城結束,我的產品在上海也賣不太動,因為沒人敢去室內游泳池,怕一個不小心,碼就紅了。
對我來說,習近平確定連任以及新的常委名單,只是讓我更確定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很多人覺得,習近平連任之後更加獨裁、更難以預測,但從商業決策的角度來看,我反而覺得二十大召開之後,之前那種不明確的狀態不見了,我反而更容易做長期的規劃。
老實說,習近平這次做這麼絕,也算是在我的意料之內。你要知道,中共的本性就是鬥爭,他如果不這樣做,其他人就會鬥他,他會被鬥死。我以前也在中國讀過書,我的經驗告訴我,在這裡鬥爭,不是死、就是活。
我認識的台商,大致可以分為兩派:一派是看到美中角力,從2021年就開始轉移供應鏈的;另一派,是堅信二十大之後,中國就會完全開門的。但二十大結束後,第二種台商似乎很崩潰,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們。
我現在估計,中國經濟大概要兩三年之後,才有可能完全恢復,我到時候才會回來重新僱用員工。雖然我在中國的投資會暫時減少,但還是會保持合理投資,也會保留公司登記和商標。自從鴉片戰爭之後,上海不論在哪個時期都是大城市,未來必然還會是個大城市,所以我不能離開,不然以後就回不來了,一定要保留一些籌碼在這裡。
應受訪者要求,均為化名
2023年回頭看那位杭州教師所說的話,不得不說有一種殘酷的有意思的感覺
真是娛樂敗國,宮廷劇穿越劇看壞腦了吧,還在期待明主聖君?
@H_flywithme_: 我想敘述者的意思是,在毛全面掌權、成為「中共第一帝國時期」之前,還有個「中共第一共和」吧?所以就是「第一共和」->「第一帝國」->「第二共和」->「第二帝國」….
这些私人而狭窄的视角零散地拼凑成当代华人群像,让我听见同温层之外的声音。自私、具体而真实的烦恼如此迥异,却指向同一个不安的源头:有人苦于不能看娱乐节目,有人怒于女性政治权力的缺失,有人在努力拿永居,有人烦恼着要离开还是回来。我们需要这些微观的个体叙事,以共同记住这个看不见尽头的时代。
一个小错:“毛泽东代表了中共第一帝国时期,现在是中共第二共和覆灭,第二帝国崛起(笑)。”最后应该是第三帝国吧。
怎麼說呢,且不論可能某些受訪者的言論看起來有多麼「荒謬」「可笑」,能夠看到自身所處同溫層以外的人們的看法,還是蠻有好處的,謝謝端
读完再次强化了我以前的一个“暴论”:体制内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我们这个时代由你我亲手作成的罪孽
既然之前那麼多持特定政治觀點的政評家都大跌眼鏡、看不透局勢,曾幻想二十大後防疫措施放寬,甚至領導人會自覺「到站下車」,倒不如看看一般民眾的想法,如那杭州小學教師的。看這類想法,甚至一些非官方發出但對執政黨讚口不絕的想法,並非要調侃他們,而是要理解他們如何建構這種傾向,提醒自己是否忽略了其他人的考量與視角,政治layman也有layman的生存之道。我覺得端很適當地選了這個意見,起碼那小學教師也感到領導該適時換人,指出這是從實際貼地角度出發都能看到的缺點。///我也是一個實實際際、政治取態不強烈、不會輕易喊那些嬌情政治口號(不論是來自官方或是異見的)的平民,我不會說習近平是完全的壞蛋或好人(這種二元、非黑即白、非黃即藍的想法,我覺得比宮鬥劇更單純),但也對2018年修憲很不解,最初深怕強勢領導人遙遠的繼承問題,像袁世凱、南斯拉夫 鐵托 那樣死後群龍無首,國家陷入分裂和戰爭的事情會在自己中年時期發生;到近年兩岸關係繃緊,再看到新領導班子都那麼鷹派,未來十年很難好起來,香港早非中立地,一旦軍事衝突必受牽連。///但一片愁雲慘霧的哀鳴後,回個神來,總要為生活打算,有信心移民的,多拿一個membership很合理,量力而為,不做別國的burden便好。不「潤」的,我在香港人來人往的公眾地方工作,觀察到近幾個月多了說普通話的人,除了來開學的,還有一些整家有老有嫩的,像是來「避疫」,我覺得此乃人之常情,多點體諒就有彼此了解(了解不是要去認同)、化解矛盾的空間。其實,這也讓我側面看到,香港 vs 大陸+澳門 還有值得令人留戀的地方,或許香港未來幾年仍然會是中共資金和對外交流的主要進出口。而無論中央還是港府,都把建屋和壓抑樓價放到首位,這次似乎是來真的,柔性的「鬥地主」,地產商短期遭殃,加上大陸經濟受政治擠壓,北水減弱,炒風不熾熱,也許是我這些「未上車」人士的時機;至於港深會不會融合,融合到甚麼境界,嗯…我覺得關口不撤,淘寶不免運費,融合不到哪裏。///短期幾年內,前提是只要台海不打仗,我是不太悲觀的,這點我心中沒法預測,還看臺灣九合一選舉後,北京的動作;但長遠十年廿年來看,當領導人年邁也不準備好交捧給做實事的人,又或所謂接班人只是林彪之流,那時我人到中年,就確實很迷惘。
李鱼,你好,国内的媒体尤其是非独立媒体都成了官方喉舌了,即使像财新、人物、搜狐(部分)等的红线已经是很明显了,所以不要抱着理想化进入这行,调查记者也要持证上岗的,想想谁给你发证吧,一旦作出不合上头心意的事,证就没了,人也不一定在。
再荒謬也逃不出“自古以來”的帝制循環。作为90后生人,有种不同于父母辈和祖父母辈的自信,就是生长在笃信经济发展,生活极速变化极改善的年代。革命和运动是过去的历史堆。但如今看来,挣钱并非理所当然的选择,而是源于权力的“恩准”。不过遭到戏弄的又何止我们这一代。农民饿死了三千万,工人从“先锋队”沦落至“下岗”境遇。都曾如此笃信,如此坚定,只是掉头仿佛一夜之间。人在墙外也不喜欢大多港台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论调。这些绑定着无数国人具体生活处境的“倒车”,于真正的“爱国者”而言近乎切肤之痛。留在墙外享受生活,让自己成为“最后一代”,除此之外,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很好奇有没有那种二十大后觉得形势一片大好想回国发展的,端传媒如果能采访到这类人的话,会提供一个新鲜且独特的视角。
回复黑仔闭嘴:
但如果他在美国,不是更加什么都做不了了,不是嘛?
最近这些年越来越觉得“殖民三百年论”有理,就是见过太多【Nana:杭州,25歲,小學數學教師】这种中国人,说是最好的奴隶材料也不为过。
Nana:杭州,25歲,小學數學教師
這人想法可太有意思了,一個社會極端的人終究是少數。大多數人就是這樣的想法,應該會好起來吧,多給點時間吧,領導人也很辛苦,慢慢來總能強大起來。
身邊這種人可太多了,畢竟柴米油鹽醬醋茶比所謂政治更加重要,上面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活怎麼樣。
其實能理解這種想法,問題是政治問題雖然看似遙不可及,但是卻深深立足在生活每一處,所有事情的根基都是政治,土壤要是不好,樹長得再高也是敗絮其中。
可惜很少人明白,明白的也無能為力。
没什么新鲜的,不是老生常谈地盼着习早点去世,就是装外宾批评没有女性和少数民族,反而是港台人士的亲身经历和感受令人唏嘘。
最近發生了許多與身邊朋友的討論,就未來,就生活,就可能性。文中諸相好似身邊人的耳語,敲打著不再跳動的心臟,那是決絕的聲音。
下述幾點看法,供探討求真。
時至今日,對中國局勢的冷感是不太恰當的。因為它如此巨大的影響力(這是個中性詞,此處沒有任何誇贊之意),它身軀下的陰影潛藏著可怖的野心,帝國的幽靈悄然復現,開戰的跡象昭然若揭。接下去無非是時間排程的問題:5年?2年?今年年末?且慢,為何最久不過5年?我認同分析人士觀點,5年後憑此「功績」,便可順水推舟,一連再連。為何最短不過今年?結合世界時局與自身情況,今年可能是外部最混亂,內部實力最雄厚的階段。但不論幾年,我一直戲謔全盤乃「造神計劃」,封神一役,便在於此,所以這場戰爭在目力所及的情況下不可避免,我勸誡友人應早做準備,不至於到那時無法全身而退。
此外,對中國經濟與民眾收入增長抱有預期是頗為樂觀的表現,或者我應當說,實在樂觀得離譜。現在已經發生且仍然會繼續發生的大陸公務員降薪潮,民營企業倒閉、裁員潮,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報考公務員大熱,就是明證。普通人的生活堪堪懸諸於一根絲線之上,又遭遇防疫政策層層加碼,沒有做核酸檢測,根本無法出門行動,若遇到零星病例,結果只有永無休止的轉運與封鎖,生活便徹底崩潰。全國各地正悄無聲息地進行著人道主義毀滅行動,舉凡一兩例,就足以讓人脊背發涼,心生悲憤。試問這樣沒有高薪高增長、甚至無法保全體面生活的地方,如何能讓人認為可以實現「富貴」?如果連基本的政治自由都沒有,各位口中的富貴,又是幾多可笑的東西?
行文至此,驚覺自己可怖、可悲、可笑。我們這些自認有良知、有智識的大陸人,該如何面對香港同胞,台灣人民,世界上的其他人?就像那些熱愛和平反戰的俄羅斯人一樣,我們永遠都要承受這個國家的狂人帶給我們的烙印,我們即便起程背井離鄉,也無法抹去這些痛苦,唯有帶著它前行,盡可能做出回應,呼籲一個更好的世界,才有可能得到救贖。
但願潘多拉盒底的希望還在你我每一個人的手中。
「他不競爭,不喧嚷。街上也沒有人聽見他的聲音。壓傷的蘆葦他不折斷,將殘的燈火他不吹滅。等他施行公理,叫公理得勝。」
李鱼,如果你能看到留言,听一句劝吧,不要回来做媒体,无论是机构还是个人,什么都做不了,真的
對於雨昕的說法,拋開什麼什麼言論自由採訪自由不談,在中國經濟如今的環境下還覺得在中國工作薪資高就是一個挺不切實際的期待。當然還是要考慮中國傳媒相關學院在中國以外認受性的問題。
不明白播客有一期采访台湾民意基金会的研究员Paul Huang,提到大部分台湾人甚至不觉得武统会真的发生。。。难以置信。。。美国再三警告,未来五年内发生战争的概率很大,二十大中央委员的组成基本是冲着战争去的,而台湾人年轻人居然还想去中国工作。。。文中采访里在微信群中发“四通桥”的这位朋友,如果你能看到这则回复,我衷心的希望你,多了解一下中国共产党治下的中国,再做决定。
中國為何沒有希望,就是因為中國人骨子裡的奴隸基因,跪得久了,就只會當奴隸,還一起去咬不想跪的人。
那位台湾“语昕”的在微信群的行为,本身就很荒谬,不仅是社会新鲜人而且是真的外宾。最后的结论居然是还想到中国工作………这个转折实在是过于讽刺了以至于她要是有一天遭到铁拳也是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