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然把《王者榮耀》的帳號掛到二手物品交易平臺上,決心正式「退坑」。
五年來,類似想法隱約浮動過幾回,但這次想法終於支配行動。從她發佈維權微博要求《王者榮耀》官方道歉當日算起,十幾天來,私信裏湧來的辱罵早已過萬。而遊戲官方視若無睹的處理方式也讓張若然醒悟:「我充值的每一筆錢,都在助長它越來越不尊重女性玩家的風氣」。
對峙
自從2017年下載《王者榮耀》以來,張若然習慣了在「王者峽谷」度過每個夜晚。深夜,要等到手機螢幕時間從8點遊移到12點,她才入睡,翌日複始。
不過,從今年3月28日開始,張若然的作息安排有了一些搖晃。那天,《王者榮耀》官方微博上公佈了「源·夢」設計大賽的結果,獲得最高票數的作品《無心》將被製作為英雄皮膚。「源·夢」是《王者榮耀》面向大眾征集投稿的遊戲皮膚設計大賽,經過官方審核後,符合標準的投稿會被公布,再由遊戲玩家投票從中選出最佳創意獎。獲獎方案將被官方團隊打磨落地,成為遊戲中可供購買的皮膚。雖然張若然心儀的設計方案已經在第二輪被篩出去,習慣為皮膚氪金的她仍然關注比賽。看到賽果後,她點進獲獎畫手「麼麼的早餐」微博主頁,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陌生的灰色領域。
這位畫手的微博上有一篇以男性視角展開的連載漫畫。主角是位男教師,心思游離於女朋友與女學生之間。女學生的身體部位總是被分鏡重點描繪出來:胸部,嘴唇,以及透明短裙下若隱若現的大腿。張若然接著往下滑,「師生戀」、「性暗示」、「辱女」、「戀童」的標籤也慢慢顯露。
張若然逐個點開這些標籤,再合上,愈發不適。她返回遊戲官方微博,評論:「和官方合作的畫師,(微博)主頁發表師生戀這樣有不良導向的漫畫,是不是不太好?」她擔心,獎賞一名這樣的畫手會產生廣泛而負面的影響。
據官方數據統計,早在2020年王者榮耀的日均活躍人數就已達到1億。「源·夢」系列皮膚的創作過程始終面向社會,由獲獎作品製作而成的道具價格親民,6元就能買到史詩品質皮膚。同時,新浪微博是遊戲官方與玩家互動的主要陣地,這次獲獎作品的流量勢必會被微博放大。她認為,「每個人都會有黑歷史,但灰色地帶的東西就該留在灰色地帶,青少年玩家這樣多的遊戲,官方與畫手進行正面合作,背調是要做的。」
一名ID為「兔子」的用戶評論張若然的留言說:「這個畫手還畫過幼女向的色情漫畫」,並附有一張圖片。沒等張若然點開圖片,評論連同圖片都消失了。兔子後來私信告訴張若然,是遊戲官方微博刪除了那條評論,同時拉黑了兔子的帳號。
另一位關注此事的玩家也從張若然的微博評論尋了過來,通過「私信」邀請她加入一個微博群,和其他兩位女生共同收集這位畫手其它涉嫌侮辱女性的作品。但女生們從各個平台四處「扒」來的漫畫原圖,剛在群裏發出就被微博遮蔽,沒法穿過微博的層層審查,抵達其他群員的聊天介面裏。
女孩們轉戰微信聊天群,那些在微博上看不到真面目的漫畫終於顯出原形,赤裸地暴露在大家眼前。張若然才知道,從畫手微博裏找到的作品不過是冰山一角,更大尺度的作品,藏匿在內地互聯網審查觸及有限的地帶。她們決定為自己,也為所有女性玩家,向遊戲官方與畫手本人討個說法。
新浪微博為每個帳號賦予「權重」機制,活躍度高、信用值高的用戶發佈的資訊容易出現在「廣場」和「熱評」中,獲得更多關注。女孩們於是挨個測試自己的微博權重,大家按照「熱度」排列帳號,張若然排在第一。她攬過任務,發佈並置頂了第一條維權微博。
從那天起,張若然晚間活動的陣地從王者峽谷轉移到新浪微博。每當遊戲官方微博發佈新資訊,聊天群裡的幾個人會互相提醒,趕去評論區留言。她們的訴求很簡單——官方對此事作出回應,畫手正面道歉。但在微博熱度演算法的牽制下,她們的評論總被水軍評論總壓在後排——水軍的評論因為得到遊戲的官方帳號點贊或回復會獲得更高的權重。
偶爾也會有人注意到她們,加入討伐的行列,但這些微弱的聲音無法撼動根本。早在初次看到畫手過往作品的那晚,張若然就把一些圖片打包發送給王者榮耀的官方郵箱。但她只等來一封自動回復:工作人員還在休假,春節假期結束才會處理相關事宜。張若然疑惑:「當時已經是三月底,怎麼可能還在休新春假?」
其他玩家告訴她,三月底王者榮耀的官方郵件其實回復過其他玩家關於「皮膚優化」、「英雄增強」等方面的建議,唯獨繞過了張若然們的問詢。
比起遊戲官方微博裡的一片祥和,畫手微博評論區則火藥味十足。在女孩子們質疑作品涉嫌「辱女」「戀童」的留言下,畫手挨個回懟:「你有證據嗎,報警啊,舉報啊。慫。」畫手的粉絲早在張若然去遊戲官方微博留下評論時,就向畫手預警:「大大把比較早的微博隱藏一下,我看到好像有人想用你以前畫的一些畫搞事情」。
聲音的積累是有效的。陸續有人在私信向張若然爆料這位畫師的其他出格作品。原本只有四人的微信群也慢慢增長到二十多個。更多想法在群裏流動,有人提出,要注意言辭客觀冷靜;有人建議,要突出那副標有「中華」字樣的「本子」——本子多指帶有色情內容的同人漫畫。有姐妹從百度貼吧扒出,畫手「麼麼的早餐」曾在2012年畫過一系列名為「中華美食娘」的「福利圖」並想製作為本子銷往國外。「打著中華的字樣賣肉,還蠻噁心的。辱華這個事情很嚴重,可以引起更多人的重視,所以我們把它放進去了。」張若然解釋她們的考量。
群體意見的交鋒不斷完善著那條置頂微博。既然官方和畫手始終拒絕正面溝通,看不到一絲對女性玩家的尊重,張若然和姐妹們索性在修改十幾次微博後更正了文章結尾的訴求:「遊戲官方與畫師本人公開道歉,並終止合作;如果逃避問題,請開通退款管道,返還玩家充值款項」。
圍堵
迴響來得很快。
維權微博發出的那兩天,張若然和群裏的姐妹們購買了微博推廣服務,也把帖子分享到各個《王者榮耀》英雄的超話。數據卻一直慘澹,閱讀人數慢悠悠地飄著漲。直到有天,張若然打開微博,消息欄裏紅色提示突然飆升到了「99+」,她喜出望外,在轉發欄裏找到了答案:排在轉發欄前幾位的是極眼熟的博主,張若然在一些和女性有關的話題中見過她們的身影。這些女權博主不是王者榮耀的資深玩家,也不懂得皮膚設計的細枝末節,但不妨礙她們關注這件事情——它已經從「遊戲」本身上升到更宏大的命題,女性權益。
支持的聲音來自四面八方。有人在私信裏詢問張若然,能否授權將她的置頂微博搬運到豆瓣。豆瓣是中國內地少有的以女性用戶為主導的平臺,在那裏,與女性權益有關的議題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關注。
燈塔的傳遞,讓張若然看見了曙光。但,圍堵來得也很快。
有位姐妹急匆匆敲開張若然的對話窗口,說那條維權微博被搬運到「NGA論壇」。提醒她注意保護個人隱私。
NGA 最早是專門討論《魔獸世界》的論壇,如今吸納了各個遊戲的玩家。這裡充斥著關於女性的刻板印象以及辱罵辭彙,如「母人」「母狗」,或是為了躲避其他平臺的審查而締造出的諧音「母刃」(母人的同音生僻字)「母dog」——這也是整個內地遊戲圈的縮影,在虎撲、百度貼吧等男性為主的平台,侮辱性的詞彙更加五花八門。
一天後,張若然就切身感受到這個論壇的「威力」——打開微博,她發現微博評論和私信的風向已經天翻地覆,辱罵的辭彙接連湧來,新的消息框還在不斷彈出。有人嘲諷女性玩家的遊戲水準,大多都是圍繞女孩子們的「家屬」展開的國罵,或以「性愛」為關鍵字進行蕩婦羞辱。那些辭彙極為露骨,奇怪的是,微博的審查機制完全失靈了。
透過這些高度同質化的辱罵,張若然分辨出一些人的來處和目的——留言者中有喜歡獲獎皮膚,怕被舉報導致下架的男性玩家;有伺機而動,專門打擊「女拳」份子的網友;還有畫手的粉絲、朋友,以及這片灰色地帶的其他受眾。
有人扒皮張若然的過往微博,指出她曾看過同性戀小說,試圖用「性癖自由」來說服張若然。張若然反駁:「性癖是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是幼女,這是人倫底線。同性戀不違法,戀童違法。」
連著幾個夜晚,張若然很難入睡,偶爾睡著,半小時後又會驚醒,腦海裏鋪天蓋地都是那些不堪入耳的辭彙。有些男性用戶還找到在張若然微博的評論區表達支持意見的女性玩家,辱罵她們。張若然擔心姐妹們受到同樣的傷害,關閉了評論區,這導致辱罵的唯一通道就只剩下她的私信。她不敢關掉「陌生人私信」的選項,擔心會錯漏其他人投稿的新證據。
輾轉反側,乾脆就不睡,思考怎麼回復。但很快,張若然發現她犯不著和那些人理性討論。「他們的回復都是不講理的,沒有邏輯的。」
有人私信她:「你要只說色情也還行,非得強調個煉銅,生怕犯法的級別不夠?」「煉銅」意為「戀童」,中國內地無處不至的審查機制已經讓許多網民鍛煉出隱晦的表達方法。張若然氣笑:「你也知道違法啊,那你在這兒叫什麼?」她學習畫手的應對方式:「他們再罵,我就說,哦,那你報警吧。」
但,圍堵還沒完。
張若然發佈的置頂微博梳理了畫手過往涉嫌「辱女」的多幅作品。有人用「涉黃資訊」為由舉報了她,倒打一耙——這是在利用微博2020年升級的「陽光信用」功能,賬號受到舉報會降低評分,評論、私聊等功能也會連帶受限。連著兩次收到扣分消息後,張若然新發佈的微博再也無法被展示到超話與廣場中。帳號失去權重,也就失去了向更多人傳遞維權資訊的功能。
另一個壞消息同步到來。有位姐妹說置頂微博不見了。張若然點開頁面,看到它還在,只是沒了轉發的按鍵,閱讀量停在101萬。張若然知道,這是被微博管理員「夾了」——這是網友為抵抗微博過於嚴苛的審查機制而創造的詞彙,化用自微博CEO王高飛的ID「來去之間」。早先,網友用「來總」稱呼他,隨著微博的自我閹割愈發頻繁,網友乾脆圍繞「生殖器」調侃「來總」是「沒根的」,並將「來」字下方的豎直筆畫去除,轉化為「夾總」,而「夾了」也就指代「屏蔽」。
不過,這次突如其來的遮罩還是讓人疑惑:「如果違規,官方會私聊進行通知,但這個就沒有提示,直接沒了。」有人猜測,這條微博很可能是被「公關」了——每當負面輿情在網絡發酵時,事件涉及的公司或單位會私下與平台聯繫要求刪除相關信息,以阻擋事態的擴散,這造就了內地社交平台上許多圍繞社會話題的熱烈討論在頃刻間蕩然無存的奇象。
大家的猜測不無依據,王者榮耀的抖音帳號下,有人只是針對此事留了一條批評評論,在沒有收到任何預警的情況下就被永久封號了。
大家決定另找一個權重高的帳號。再編輯微博時,她們把圖片打上了厚厚的馬賽克,才正常發出來。接過交接棒的是另一個女生,她遇到人身攻擊,總是勇敢地反駁回去。後來張若然才知道,群裏甚至有幾位還在念中學的姐妹,「一個女孩子,年齡這麼小,就能參與到這種事情裏面來,還是挺驚訝,挺感動的。」
除了在微博等平臺聲討,她們還嘗試了其他維權方式。《王者榮耀》隸屬於騰訊遊戲,她們向騰訊總部所在地——廣東深圳的市場監督管理局投訴,收到回信「不屬我局職能範圍」,接著被推給了文化監管部門與消費者協會,再又被推了回來,循環往復。唯一有些效果的是網信辦。向網信辦投訴後,畫手的微博很快被封號了。當時群裏短暫雀躍了一陣,張若然以為這是勝利的預兆。但它只是某個抵抗被擊潰前的回光返照。
日子一天天翻過。4月19日,王者榮耀在官方微博上公佈了「源·夢」獲勝作品「無心」的製作進展圖。大家看不到女性玩家們近半個月來抵抗過的痕跡。張若然沒等來任何正面溝通的機會,後來她們終於從騰訊的真人客服那裏要到一個說法:「(畫手)個人作風問題,不會影響比賽結果。」
當晚,張若然卸載了遊戲,取關所有和王者榮耀相關的主播。她之前註冊過幾個遊戲帳號,累計充值近四萬,沉沒成本和情感牽連讓她有些猶豫,但很快她堅定下來:「退遊肯定是有點兒割捨不下的,畢竟也玩了那麼多年,但是我覺得底線問題,既然王者不改,那我就跑路。」
輪回
2021年11月14晚,王依純照例在網易遊戲《哈利波特魔法覺醒》的微博超話裏流覽攻略,一條投稿紮進視線。有玩家稱,遊戲中的女性角色在遭受「眩暈」技能時,「表情不太對,很有侮辱性」。
幾張截圖中,女性角色的確如描述一樣,眼睛微微眯起,舌頭從口中伸出,臉上泛著紅暈。有人認出,這是日本二次元作品裏常見的「阿黑顏」,又名高潮臉。
王依純立即點進「對局回放」。這是遊戲新推出的功能,玩家在對局結束後可近距離查看角色的對戰動作。也是從這個功能上線開始,玩家才發覺出深埋在角色面部的異狀。果然,王依純操控的女性角色在被對方「眩暈」時同樣存在爆料圖裏的情況。
王依純吃驚地發現,女性角色在遭受「雪球咒」攻擊時,面部會浮現可疑的白色痕跡,但男性角色卻能倖免。王依純很難信服這不是有意為之。她把截圖發到超話裏,積聚起大量關注。
除了微博超話,討論在「女權主義」氛圍濃厚的豆瓣小組裏也持續發酵著,有篇「方法匯總」帖,囊括了舉報、退款、擴大熱度在內的維權途徑,每當評論區出現更全面、有效的建議,樓主會替換上去,確保招招往痛處打。
擴大影響是第一步:組員提出,要在豆瓣、抖音、小紅書等幾個女性用戶占比相對較高的平臺發帖,同時多強調「煉銅」的標籤,而非「辱女」。遊戲中女性角色的設定是11歲,她們考量,可以把那些以「不利於未成年人成長」為由動輒舉報遊戲,且幾乎戰無不勝的家長拉攏過來,轉為助力。
大家寄予更多厚望的是《哈利波特》的版權方華納公司,以及原著作者羅琳。有組員留言:「退一萬步說,即使是為了政治正確,ip方也不會放任這種事情發生,羅琳本人也非常重視性別平等。」擅長英文寫作的組員把英文版的投訴郵件以及管道貼在了組裏,方便其他組員複製。
最關鍵的一關,是呼籲玩家集體申請退款、開紙質發票。這個方法在中國內地遊戲圈中普遍被視為玩家應對策劃的終極武器,它最早是2018年由《地下城與勇士》(DNF)的玩家聯合發起。短時間內襲來的大量發票申請,可以輕鬆擾亂運營系統、增加人力成本,最終倒逼官方作出回應。那一次的勝利,屬於800萬DNF玩家。
作為一檔依託於《哈利波特》IP的抽卡類手遊,《哈利波特魔法覺醒》的女性玩家比例達到45%,其中不乏遊戲剛上線兩個月就氪金過萬的人。只一天,「哈利波特魔法覺醒侮辱女性角色」的話題就登頂微博熱搜,新浪旗下的消費者投訴平臺「黑貓投訴」也表達了他們對此事的關注。
一切似乎都朝著預想的方向邁進。這樣的熱度讓遊戲官方不得不作出回應。但王依純發現,聲明是經由小號、而非官博發佈的。關於女性角色收到眩暈時吐出舌頭的現象,官方用一句「舌頭建模綁定有誤」搪塞過去,重點在聲明的結尾——「請玩家們不要過度聯想」。
一語激起千層浪,許多女性玩家不解:不但沒有正面回應,竟然反倒責怪玩家沒事找事?有人在評論區留言:之所以求個說法,不是為了搞垮遊戲,恰好是希望它能變好。聲明中的「舌頭建模綁定」問題,陸續在豆瓣、知乎平臺引發討論,其中不乏遊戲行業中人從技術角度分析。
王依純仔細流覽了多篇帖子,觀點大多統一:人物的模型建構極為複雜,當遊戲內不存在與舌頭相關的動作設定時,沒人會費力地單獨為毫無作用的舌頭進行建模。除非建模師本身就抱有「讓舌頭起作用」的想法。
「這不是技術問題,而是態度問題,對玩家的補償不是幾個獎勵就能抹過去的,至少要把完整的聲明置頂幾個月,表達整個工作室的決心。」王依純停頓,「就算是一份普通的小組作業,每個人也有各自分工,一起審查無誤才能上傳,這樣大的遊戲廠商,沒有一個內部人員覺得自己有錯,那就說明每個人都有錯。這樣的遊戲是不值得我們女性玩家去付出時間精力的。」
《哈利波特魔法覺醒》上線初,熱度一度超過長年位於全球手遊收入榜榜首的《王者榮耀》。王依純身邊的同學、朋友都是這款遊戲的玩家,她此前很少為遊戲氪金,但為了拿到限時獎勵,甚至找了代打幫她「上分」。
王依純和姐妹們加大了力度,「方法匯總」貼裏的建議也繼續更新著。《哈利波特魔法覺醒》迫不住玩家的攻勢,接連又做了兩次回應,每次更詳細了一些。但那依然不是王依純們想要的答案。可馬拉松式的拉鋸戰,沖淡了話題的熱度,也徹底更改了官博評論區和超話的風向。
王依純記得,第一份回應發出時,點進微博超話,許多玩家都義憤填膺,統一把槍口對準遊戲官方,等到第三份回應發出來,超話裏已經注入一些水軍打圓場。再有人發佈維權微博時,沒怎麼露過面的男性玩家紛紛站出來,重複話術:「我們不覺得有什麼,官方已經處理得很好,你們不要不知足了;女的打拳打瘋了。」
輿論剛發酵時,遊戲內的聊天公屏就漫天飛舞著類似的論調,男性玩家調侃:「只要官方多給我幾個發條(抽獎道具),我主動替官方洗地。」他們中大多人很難與女性玩家共情,只在乎能否從中獲利。
還有人進行人身攻擊,依然是對女性的物化、貶低,王依純不理解這些做法卻明白原因:「這是從古到今父權到男權一直對女性做的。他們沒有辦法從其他角度來罵,從小到大在這種氛圍裏長大,在他們眼裏這就是對女性最好的羞辱,好像女生會像他們在乎陰莖長短一樣在乎胸的大小。」
聲音的轉變就在一瞬間。王依純再點進最早披露女性角色存在「阿黑顏」情況的微博,發現大多已經被刪除了。豆瓣上,有人披露了製作人團隊內部的聊天記錄,包括如何控評、如何用話術把「性別歧視」的標籤蓋過。早先就有組員留意到,她們把經多番測試得出的「女性角色受到攻擊會吐舌頭、男性角色則不會」的結論投訴給官方後,隔天再登錄遊戲,男性角色也會作出吐舌頭的表情了,她們懷疑,這是官方故意設置用來操縱輿論的。
《哈利波特》原著作者羅琳的版權代理公司The Blair Partnership曾回復過玩家的投訴郵件,稱已經向遊戲方傳達了玩家的意見,請玩家們「feel free to reach out to NetEase direcetly」。女生們一合計,悟出了這封模板的內在含義:有事找官方,我們管不著。大家有些無奈:「其實也能理解,畢竟他們負責的是文字版權,主要還得找華納。」但她們始終沒等來華納的回復。退款遭拒、舉報失敗。王依純感到心涼,和許多姐妹陸續卸載了遊戲。已經砸進去的錢,也不想再追回了。
超話曾掀起一陣激烈的討論,有人呼籲:女性玩家的流失,會讓男女比例進一步失衡,對女性氛圍會更不友好。玩家「朱迪」稱:「喜歡就要去搶,爭奪氛圍和話語權。」但王依純無法從兩難的局面中找出最優解:「的確,但如果我們不退遊,不讓他們看到整體流水下降,他們可能就會覺得,辱女是一件無所謂的事情。」
對立
張若然從2017年開始玩《王者榮耀》,遊戲中的「每日簽到」從沒斷過。新手時期還不明顯,當技術純熟些,張若然越發感覺到自己被浸入一片「對女性十分不友好」的氛圍。每賽季打到遊戲的最高段位「榮耀王者」後,這個感覺更清晰。
在這款需要相互配合的5v5手遊裏,張若然習慣開麥和隊友交流,也因此見識到了男性玩家層出不窮的「性別歧視」方法論。比如,當男性玩家看到隊友的英雄備選欄是女性玩家常用的英雄時,會爭先搶走射手、法師這兩個「輸出位」,他們可能並不擅長這個位置,但他們自信強過女性。如果聽到隊裏有女性的聲音,他們會脫口而出:「靠,又有女的,這局輸定了。」
即使張若然的戰績領先,類似的情況也幾乎每局都在發生。「他們覺得,你一個女生這麼高段位,絕對是男生帶上去的,你13-1(指擊敗敵方13次,死亡1次),他1-5,也不影響他去罵你。」
有次和姐妹「開黑」(指朋友組隊玩遊戲,後來在網路清朗運動的號召下,遊戲官方取締了這個說法),遊戲剛開始,一個隊友就被對面連著擊敗多次,張若然把語音麥轉為全隊可聽,「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著急開團,你這樣每次上去直接就是白給。」對方開麥,張口即來男性罵人的慣用套路——圍繞「生殖器官」展開的蕩婦羞辱。「他當時的戰績好像是3-8吧,明明是我carry的局,他卻一直蕩婦羞辱我,挺下頭的。」不適不僅在遊戲對局中,張若然的戰隊群裏,還有人分享過自己網戀女友的照片,其餘男生們跟著調侃。
在男性玩家佔據多數的遊戲中,女性玩家並不會得到官方的特別優待。早在「女性角色阿黑顏」事件之前,就有玩家常常在《哈利波特魔法覺醒》中看到男性玩家的昵稱帶有辱罵女性的字樣。這些帳號有些是真人,有些甚至是官方為了提高活躍度而打造的機器人。
王依純就曾撞上機器人。去年國慶期間,《哈利波特魔法覺醒》上線了一款限時玩法,每輪賽事收納32位玩家,兩兩PK,獲勝者進入下一輪。連續10次獲得總冠軍,就能兌換遊戲中最高等級的「金色卡牌」。剛開始幾輪,王依純總是輕鬆取勝——對方不會通過走位來躲避傷害,釋放卡牌時也從不講究連招策略,大概率是機器人。還差兩次冠軍卡牌時,王依純才遇到了真人,水準和之前的對手有如天壤。王依純猜測,機器人都是官方安排來增加「日活」,誘使玩家投入更多時間精力。後來王依純點進去那些疑似機器人玩家的主頁,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們穿著初始服裝,臉型也幾乎一致,沒有人為捏臉的跡象。更重要的,他們持有的都是基礎卡牌。按匹配規則,這樣水準的玩家不可能與王依純組到一起。
用這個方法,女性玩家們挨個檢驗了那些昵稱中帶有辱女字樣的玩家,果然多是機器人。她們合力舉報多次後,仍能看到這些昵稱。荒誕的是,王依純退遊時特意更改的「wy倒閉啦」(wy為網易的拼音首字母),則被遊戲及時地訂正為亂碼,理由是昵稱違規。
不同遊戲的女性玩家都有著相似的境遇。
張若然剛來到「王者峽谷」時,女性英雄的海報看上去總是過分「涼快」,胸部、腿根最大程度地暴露著。作為一款並沒有明確劃分用戶性向的遊戲,角色設定似乎都以男性玩家的審美偏好為範本。取材於四大美人的「貂蟬」,死亡時會嬌滴滴地說「非禮啊」,「楊玉環」曾有條未上線的嬌嗔語音:「人家是綠茶,你就像熱水,想泡嗎?」張若然懷疑,遊戲製作團隊裏可能的確有人存在厭女心理,「不然都寫不出這麼噁心的東西。」她的猜測有一條直觀的憑證:2016年,王者榮耀與SNK公司聯動的英雄「不知火舞」上線前,官方微博著重圍繞她的穿著與身材做文章。
王者榮耀的「媚男」色彩這兩年裏漸漸淡化,可那不是由於女性玩家的呼籲,反而賴於中國內地的審查制度。從2018年,被廣電總局連續幾次點名「角色衣著暴露」後,王者榮耀陸續為女性英雄添上布料,後來遊戲又自我審查,給女性英雄穿上了打底褲。
2021年,中國國家新聞出版署下發的《關於進一步嚴格管理 切實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網路遊戲的通知》把未成年人的遊戲時間限制在了週五、週六、週日與法定節假日的每晚20時至21時。有人發現,王者榮耀把女性英雄的打底褲又偷偷去除了,沒有任何說明。
女性玩家的感受,永遠被放置在最後一環,很難動搖一些決定。
張若然和姐妹們聯合抵制那位「辱女」畫手時,王者榮耀曾發佈過一條預熱新皮膚的微博,但沒多久,就撤銷了這項計畫。豆瓣小組有消息稱,那款皮膚被下架是因為有人舉報「騎摩托車不帶頭盔,影響不好」。豆瓣用戶多是文藝愛好者,憤懣於內地普遍存在的文藝審查、舉報成風的苦果,並不贊成動輒舉報的現象。但她們更不解的是,新皮膚僅僅因為「騎摩托」這樣牽強的理由就遭到了下架,那和辱女作品同根同源的「源·夢」皮膚怎麼會安然無恙?
只有一個解釋能說得通。沒人點明,所有人都懂。男性玩家與背靠男性思維的遊戲廠商,是女性在遊戲中面臨困局的直接原因,也是她們爭取空間的突出阻力。
王依純過不去那道坎——抵制《哈利波特魔法覺醒》時,有位女生把自己的遊戲名改成「辱女遊戲趁早涼」,許多男性玩家接連發來好友申請進行辱罵。「本來這和他們完全沒有關係,也不會侵害到他們的利益,為什麼總是急著站出來呢?」
她沒意識到,對於一些男性玩家而言,他們在遊戲中獲取「利益」的方式,是建立在踐踏女性尊嚴之上的。
李筱琦參與過一款遊戲的眾籌,名為《退休模擬器》。遊戲以老年人退休後的生活日常為中心展開。前不久,這款遊戲上線,其中有個鏡頭讓她心生反感:一位女性趴在桌子上,雙乳完全被托住、撐開。「就算人物設定要展示出女性特質,我依然覺得這個胸是沒有必要的,很冒犯女性,太媚男。」
許多女性玩家回饋後,製作方立刻修改了這些場景,還專門來到豆瓣平臺道歉。如果事情停在這裏,或許這會是女性玩家第一次徹底的勝利。但事情沒完。一些男性玩家看到廠商的回應,憤怒指出這是在向女性玩家妥協,接著用打差評、申請退款的方式要脅製作方把場景更改回原貌,沒多久,遊戲的好評率就由80%被打壓到了32%。
李筱琦對其中幾條評論印象深刻,「他們說,這些女拳份子都沒有steam帳號,都不玩遊戲,憑什麼指手畫腳。但我覺得,一個遊戲的設定讓女性覺得被冒犯了,她是有去批評的權利的。」
李筱琦的評論發出後,男性玩家們緊跟了上來,試圖把李筱琦「女權主義者」與「遊戲玩家」的身份切割開,以此剝奪她的話語權。「他們說你這些女權主義並不瞭解遊戲,你們的批評剝奪了男性玩家享受遊戲的自由。」李筱琦感到莫名其妙:「我無法理解,如果他們感到自由被剝奪,只能說他們過於自由了。這個社會本來各個方面對男性都是優待的,所以當他們意識到他們所謂的自由權利需要拿出一點點去跟女性分享,他們就急了。」
空間
退坑後,張若然和王依純轉戰乙女向遊戲。起初她們只是想著,女性玩家多的地方,環境也許會稍好一些,但陸續展開幾章劇情後,張若然被《光與夜之戀》中的男性角色「查理蘇」觸動了。
她扮演的女性角色恰逢月經,支支吾吾半天才隱晦地透露给男主查理蘇,查理蘇溫柔地告訴她,這是正常生理現象,不必覺得羞恥。
第二次震撼來自遊戲中一個關於「性同意」的話題。礙於審查,劇情說得含糊,但玩家已經習慣從隱晦的表達中捕捉到它的主題。查理蘇問:「未婚妻,你是不是還沒准備好?」見女主猶豫,查理蘇接著說:「沒關係,我可以等,我說過的,你可以再好好考慮。」又補充:「這是你的選擇權。你擁有在任何時間思考、糾結、停頓、反復的權利,這一切都屬於你,也只屬於你。」
看到這句話,張若然眼眶一熱,淚徑直流下來,好像那是一塊浮冰融化後從心裏流淌出的。她終於找到了一份真正適合女性玩家的空間:「我以前玩王者的時候,一直說給乙女遊氪金的人都是傻子,但真正接觸到遊戲之後,收穫的快樂比王者多得多。這些男性角色不是空有一張臉,而是有他獨特的人格魅力。」
尋到「女性友好」空間的還有李筱琦。從13年初次接觸遊戲開始,李筱琦陸續關注了多個遊戲論壇,但只看遊戲策略,幾乎從不發言。這些以男性玩家為主的論壇,氣氛總是割裂的,李筱琦回憶她的觀察:「遊戲圈有鄙視鏈。他們要麼就是互相攻擊,像鬥雞那種特別緊張的狀態,要麼會達成一種非常奇異的和諧,比如抱團攻擊女玩家的時候。」偶有幾次參與評論,每到激烈處,李筱琦就會被扣上「女拳份子」的名號——這在男性主導的遊戲論壇裏,已經成了結束話題的萬能鑰匙,女性玩家提出再多有理有據的觀點,「女拳」兩個字就足以抵消一切。
2020年,李筱琦在豆瓣推薦欄裏看到「女性玩家聯合會」(簡稱「女玩」小組)。流覽了幾個帖子,李筱琦才意識到,她在此前玩過的五十多款遊戲裏遭遇的令人心生不適的現象,都可以由一個名詞解釋:男性凝視。
在女性主義研究中,男性凝視涵蓋了兩個方面的解釋:男性為了享受視覺上的愉悅對女性的觀看、凝視,以及進一步的,男性把對女性的期待施加到對方身上。在這個概念裏,女性總是被動的一方。
這是「女玩」組經久不衰的話題。
有關於怎樣定義「男性凝視」的,組員們普遍達成共識:女性角色的外觀過於暴露,夾帶軟色情,或者塑造女性角色時帶有性別偏見,把所有女性角色都設置成負面形象,都算在男凝的範疇裏。
隨著討論,男凝的定義被進一步精確化,李筱琦認為男凝的關鍵在於遊戲對客體——女性的塑造,「只要女性擁有獨立人格,就不算是男凝,哪怕她的設定有黑絲巨乳,我覺得也是可以接受的。」組員「葉子」的觀點不同:「女性的人設和外觀是要自洽的,具有服務性的外觀本身會消解敘事的嚴肅性,比如『這是我的戰爭』這種遊戲,如果製作組給裏面的女性NPC全部安排上低胸裝和吊帶襪就會顯得十分荒謬。」
還有關於怎樣區分「男性凝視」邊界的。李筱琦傾向於以遊戲類型作為界限,「那些黃色遊戲的黑絲、大胸或者情趣服飾,一看就是取悅男性的,它們可以存在於黃色遊戲這個分類裏。但如果是普通的遊戲出現這種超越常規的角色的,我覺得這就是不能接受的。」
葉子想到了組裏關於《VR chat》的討論,多位女性玩家都曾在這款VR遊戲中遭受到「性侵害」:有男性玩家在自己的虛擬軀體上作出抓胸、摩擦胯部等猥瑣動作。VR的特殊性,讓一切虛擬的行為都能轉化為實在的感受,玩家中有受害者直言:「我從一個無所不能的神,變成了一個無能為力的女人。」葉子思考:「只能說,倫理觀道德觀和法律沒有跟上科技發展的速度。」
從遊戲現象出發,組員的討論延展到了更寬廣的領域。一位組員針對「無能為力的女人」這個說辭發表看法:「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到底怎麼從精神上和生理上,打破傳統思維下女性是性的受害者的僵局」,另一位組員回復:「我認為性侵害罪惡的本質不是性,而是強迫,無論怎樣對待性這件事,她都是被強迫的受害者,一切違背女性本身意願的性都是性侵害。」
類似的交鋒每天都在小組裏交替著。有天,李筱琦看到有組員安利了一款自己玩過的單機冒險類遊戲《狄仁傑之錦薔薇》,下意識點了進去和樓主分享見解:「這個遊戲最打動我的是裏面的人物設定和製作人體現出的人文關懷。」
遊戲中有個賣花女的角色,那句對白讓李筱琦記憶深刻:「這世上男人總想高女人一等,處處排擠我們,我們只能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一條不受你們主導和猜忌的路。」更讓她驚喜的是主角狄仁傑的回答:「言之有理,希望有一天,男女地位不會像你口中所說的那麼懸殊。」
李筱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與舒適:「這樣的話題在那些男性主導的論壇裏,是根本不可能有的。」
切口
然而,找到舒適圈就是女性玩家的勝利嗎?
王依純被網易旗下另一款手遊《時空中的繪旅人》的「潮汐之間」吸引,它紀錄女性玩家每個月生理期到來的時間,王依純很依賴這個功能,感覺被遊戲關懷著,也願意為此氪金。
但局部的突破,彌補不了其他領域的失守。接觸了幾款乙女向遊戲後,王依純發覺這些遊戲的設定千篇一律,一切玩法都伴隨著氪金、抽卡,幾乎沒有策略可言。在《王者榮耀》等競技類遊戲裏,男性玩家與女性玩家討論時,經常會冒出一句標誌語錄:「女的不會打電競,就是來買皮膚的,王者榮耀都被你們玩成王者暖暖了。」
《王者暖暖》這個說法化用自一款面向女性玩家的換裝遊戲《奇跡暖暖》,通關的方法是收集材料、製作服裝,遊戲裏最貴的虛擬服裝換算人民幣需要648元,這也因此成了「女性不會玩電競,只會玩裝扮遊戲」的佐證。
王依純思索:「如果氪金能讓我受到尊重,我願意為它花錢。而且消費本身就是去爭取空間的方法,數據會說明究竟哪些人在支撐著遊戲活下去,如果女性玩家數量占到了90%,它真的會作出一些讓你覺得不適的內容嗎?」但她也承認:「消費只是能讓你得到一些喘息的空間。乙女向是根本比不過大眾向遊戲的,大众向游戏面對的是兩個性別,不同年齡,而乙女遊限定了這些可能性。」女性在遊戲世界的困局,要回歸到現實世界中。
李筱琦關注了幾位遊戲博主,多次看到女性玩家在投稿裏詢問:有沒有適合女性的遊戲?李筱琦覺得這個命題本身是建立在刻板印象之上的,「當我們在說某個遊戲適合女生的時候,其實我們指的是一個輕遊戲、一個休閒遊戲,一個不需要操作或者是不怎麼需要腦子的遊戲。我們接受的教育就是女生不會玩遊戲。」
直到大學,在周圍人的帶動下,李筱琦才踏入這片已被男性包圍的虛擬世界。和身邊的男性同學、朋友聊起遊戲,她發現他們接受遊戲的啟蒙要早得多。男孩們大多在小學之前就已經在表哥、堂哥的感染下玩起「小霸王」、「紅白機」。但女孩子,似乎總是被教導,遊戲不是她們該碰的東西。「這是男女後天的不同,在這個意義上,我覺得不存在適合女生的遊戲。我很希望女生可以多去接觸拓展自己對遊戲的審美和理解,有很多女生操作特別好,只是她還沒有遇到可以展現她操作天賦的遊戲。」
後天的氛圍,隔離著女性,也在培植著男性玩家的厭女情結。王依純在微博首頁看到過一篇帖子,關於《英雄聯盟》中的男性角色「腕豪-瑟提」。他在遊戲里是「上單位置」,輕鬆克制曾十分強勢的「上單四姐妹」——四位女性英雄,結合瑟提釋放技能時作出的打拳動作,男性玩家們為他親切起了一個暱稱:勁夫。取材於熱愛拳擊運動且數次傳出對女友施行家暴的內地男星蔣勁夫。
用如此惡劣的社會事件來玩梗,王依純只覺「太離譜」,可有女性玩家以「不尊重女性」為由鳴不平時,依然會被「女的不會玩遊戲,只會打拳」這句通用說辭堵了回來。
除了文化薰陶,以及男性玩家和廠商公司的打壓,王依純總覺得,「女性玩家從一開始就被設置了一道門檻。」
蔣林華初次進入遊戲世界是在小學五年級,當時每個網吧裏正風靡的是剛剛發行的單機遊戲《仙劍奇俠傳》。他對一個場景印象深刻:李逍遙去仙靈島求藥,看到趙靈兒在洗澡——在中國古代傳說裏,類似「牛郎織女」的故事總是承載著浪漫的象徵。
處於性朦朧期的蔣林華還沒意識到,早期遊戲幾乎已经默認玩家是男性。蔣林華陸陸續續玩了兩百多款遊戲,再回顧那個暴露的鏡頭時,覺察出了一些不對勁,「一個女孩子在洗澡,有人去偷看,確實不太合適。」蔣林華思考:「可能男性跟女性的視角不一樣,男性可能比較喜歡那種妖豔一些或者說比較漏的。」
王依純偶然瞭解,乙女向遊戲的文案是由女性設計師創作的,她慢慢明白,只有女性才能真正瞭解女性的訴求。想讓大環境有所好轉,就要讓女性參與到各個遊戲的設計環節。而這些前提,是「女性力量集中在一起,團結起來去對抗整個男權社會,讓外界聽到女性的聲音」。
這又是一道難關。王依純還記得半年前在《哈利波特魔法覺醒》超話的遭遇,對抗未半,有女性玩家就自覺加入男性玩家的戰營,發帖說:我是女性,但我不覺得這是對女性的侮辱。王依純無奈,她尊重每個人的思想,但在緊要關頭,這番話無疑是潑冷水。
在不止一個社會新聞的話題下,王依純都切實感受到了男性的「凝聚力」,即使是女性被強姦的新聞,評論區也有許多男性爭先恐後與強姦犯共情:「一定是這女的穿得太少了。」
去年5月,李筱琦退出了「女性玩家聯合會」。當時,組員们在QQ群中討論起一條微博熱搜:一位女性網文作者稱丈夫在自己懷孕期間多次出軌,言语间透露出自殺傾向,但接著又迎來了「反轉」,有帖子扒出,她只不過想挑撥網友的情緒去「網曝小三,挽回老公」。一位組員怒其不爭,在群裡大罵其為「婚驢」——這個詞在內地互聯網平台已被封禁,部分女權主義者用它來形容那些迎合男權社會婚姻規則、「像驢一樣蠢笨,被剝奪了權利還樂不自知」的女性。
緊接著,這位組員就被組長禁言了。李筱琦不解,「不同意見的爭論很正常,但禁言却是剝奪了組員的討論權利。」事態還在演進。据组员回忆,女玩小組曾創建三個QQ群,當天,封鎖了很久的2群突然新增一位成員,她似乎是帶著某種「目的」前來,沒有按規定把群名片改為豆瓣ID,剛進群就挨個辱罵組員,組員向組長在內的管理層投訴多次,始終沒起作用。幾乎同步,女玩組的組長在豆瓣上發了帖子,同樣對組員們進行「無差別攻擊」。事情過於荒誕,這讓女玩組陸續流失了幾百位組員。
「我覺得大家應該把更多的心思跟精力拿來討論遊戲,而不是互相地去攻擊。」李筱琦覺得,這與小組建立的初衷相悖:「大家本來是去反對男性霸權的,結果在一個女性玩家的內部管理組作出這樣的事,她們的行為其實跟那些男性玩家我覺得沒有區別」。
組長和幾位管理員引咎辭職後,新管理「石榴」和剩餘管理員討論,準備用一些新規則來穩固小組的討論氛圍。「组长和管理的职能,如果集中在一個號上,權限就太大了。」她們決定不再設立「組長」一職,讓管理們分攤組長的職能,尽可能「去中心化」,防止權力濫用。2021年,小組的熱度吸引來了許多男性用戶,频繁有人私信女性組員進行言語羞辱,「石榴」和管理員們於是又推出一條新規定:只允許生理女性進入,「以身份證信息為準」。另外又更新了違禁詞,防止女性內部進行彼此攻擊。
組員們票投出的違禁詞,有人留言:「好像再怎麼增加違禁詞,也還是會有源源不斷的新詞被造出來罵人。」
石榴表示:「我希望小組提供一個安全、自在的讨论氛围,你不會在這樣子的空間裡受到性別攻擊,大家都鼓勵友好多元的態度。」
最關鍵的還是女性玩家要先達成一種共識。女性玩家在遊戲世界的困局,其實始終圍繞著「女權主義」這個更為宏大的命題展開。
兩年前,張若然註冊微博,廣闊而複雜的現實世界就這樣不由分說地擠到眼前,她們對抗的是王者榮耀和辱女畫手,是大環境帶來的不平等。與遊戲的對抗,似乎和現實世界沒什麼分別。張若然持續關注過「徐州鐵鏈女」事件,它曾在內地互聯網上凝聚起一陣陣聲浪,但又如無數個曾在這片土地上發生又消聲的案例一樣,被人為地斬斷了後續。
抵制辱女畫手期間,內地互聯網上同時發生了一件震動張若然的事。4月2日,「共青團中央」在微博上發佈了「紅軍長征」、「抗洪救災」、「抗疫志願者排隊前行」在內的組圖,稱「一代人一代人的長征」。有女性网友指出:「一個女性也沒有,都是男性,你們是如何避開這些為國家鼎力奮鬥的女英雄?」
實際上,官媒在宣傳口徑中對女性的忽視在內地平台早已不是新鮮話題。2020年,中央廣播電視總台出品了一款號稱取材於真實故事的抗疫劇《最美逆行者》,其中有一片段。招募志願者時,女性無一報名,領導因此號召:「咱們報名的都是男同志,是不是女同志也出一個呀。」剛上線即被網友指出嚴重脫離事實——據國家衛健委統計,抗疫醫務人員中,女性占2/3。評論區中,有網友將兩件事聯繫在一起,認為網民之所以忽視長征中的女性力量,是受到了媒體的宣傳導向。
在呼聲下,共青團中央的賬號添加了一張有女性人物的配圖,但4月12日,又另外發了一篇微博:「極端女權已成網路毒瘤」,並稱「全網齊心切除毒瘤,還網絡一份清朗,已經刻不容緩」。有網友照原文的模板建立了一個名為「極端男權已成網路毒瘤」的話題,沒多久就被微博遮罩了。
張若然大失所望,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坍塌。「作為一個官媒,一定程度上是代表了國家的這種形象的。然後皮下卻能披著官皮說出這種話,讓人還是挺寒心的。」
在共青團中央的微博評論區,支持者眾多,還有女性「挺身而出」,把極端派與溫和派在內的女權主義一概定性為「目的是撕裂中國」,誓不與她們「同流合污」。
張若然已經習慣了類似「我女我也」(我是女生,我也這樣覺得)的理中客發言,如今,她在微博看到類似的話題時還是會下意識「轉發」與「點贊」,「在沒辦法提供其他幫助的時候,我覺得貢獻一個轉發,也就算是貢獻自己的力量了。」
「女權主義」的思維也在影響著李筱琦的思考方式,讓她時刻考慮到邊緣者與少數派的感受。她始終覺得,哪怕遊戲中只有1%的玩家是女性,遊戲的製作方也要照顧到這一少部分人,畢竟,「當你考慮到更多的人群的時候,更多的人群才會去擁抱你。」
写得好
写得好
只想说,谁玩游戏的时候会去放大那么多还纠结那些点?我作为一个女玩家就觉得很无聊,也很可怜这篇文章写的那么长,好浪费!
@c_c 因為美國的左派在道德的意識型態上,與美國保守派同出於新教。而我之所以用左派,指的是住於城市,大學畢業以上學歷並且在經濟政治等領域價值觀與右派相左,但道德方面宗教影子仍然濃厚。
这文章也是个集美写的吧,充满了那种织女对gn高高在上的视线
對師生戀與戀童反對在美國明明是左右共識甚至右派更為強烈,結果有老兄整個反過來當成是左派主張,這樣的智識水準還寫了一大篇想教訓人的留言,堪稱是無知近乎勇的精妙展現
针对画家作风问题出手,结合中共处理失德艺人的事件,挺耐人寻味。
评论真的。。。说明人只要身份处境稍有不同,就可以互相之间为他人所受的困境抚掌大笑,即使同是受害者也互相仇恨互相倾轧。我说华人群体是最爱偷乐的群体没人反对吧,人和人的理解和共情实在太难了,不过理解与共情大部分时候也没什么用🫣。其实性化女性游戏角色可不可以存在于大众向游戏,画过恋童漫画的画手的作品可不可以被用在游戏里,这些都可以讨论,女性玩家的困境其实不在于游戏充斥着“厌女”内容本身,而在于即使是贡献着百分之45的流水,也没办法被视作和男玩家一样需要被取悦的消费者,甚至连安抚都做不到。以及评论里也好,整个社会环境也好,国家官方也好,都只将女人“厌女”的指控当作一种莫须有的,为害社会稳定,为害男人自由权利,生存空间的罪名,关于“厌女”的共识从没存在过。其实我不觉得性化的纸片人有多大问题,我反而有时候乐在其中🤒,倾听女性,尊重女性在很多人心里并不是一种“正义”,这才是最难的。
归根结底很多人没有意识到文章所述性别问题的根源以及形成性别偏见的基质是什么。文章和评论区内女性玩家的烦恼在于游戏内容和现实环境产生的多重联系。联机游戏中男女玩家间的冲突,游戏表现内容和现实女性困境的相似性所引发的被侵犯感,以及女性声音被来自多方力量共同抑制等等。这些问题远远溢出了游戏领域的讨论,很多问题不是女玩家独有的而是这种社会环境里的通病。在部分玩家的叙述里是开发商做了这款游戏才会导致之后的一系列因果联系,一些人质疑的点在于游戏开发商并不是罪魁祸首,举报开发商不能改善上述问题中的任何一个。可做对比的是,通常认为女性权益发达很多的地区,游戏表现内容的开放程度远不是国内那几个擦边球游戏可以比较的,所以一定程度上,表达自由和性别权益是可以兼顾的,而不是为了实现一方毁灭另一方。
看這篇文章時,一直讓我覺得非常尷尬矛盾。一般情況下,從自由主義及人權理想出發,我是尊重及支持一個自由平等的社會,也支持女性享有與男性同等的地位。
我理解大陸女性作為少數的困境。但很遺憾地,他們可能習慣生活在大陸的環境,他們反對的理由,都是泛道德的,非自由主義或。
樓下就有讀者,他們反對一個得獎作家的理由,就是搜集出對方過去的漫畫,為了令投訴有效,就是戀童的名義去舉報。
如果你希望別人尊重同性戀,同時也應該尊重不同人士的性喜好。而不是用你自己的一套道德觀念去加諸於所有人身上。
以前不理解為什麼很多牆內的男性網民會提到「女拳」,個人感覺是父權主義者對爭取女權人士的污名化,但現在發現,可能本質上,這兩波人都是一樣,各自爭取自己的權利,而非真正追求廣泛意義的平等和自由。
雖然這可能是大環境的土壤決定,不能過分苛責他們,但還是覺得可惜。
我个人是支持女性主义的,但是我更重视言论和表达自由,即使是关于幼女的R18内容,只要是虚拟人物,在合适的平台,我也是赞同自由表达的,但是在现今的中国政治,无论是女权主义还是言论自由,都太超前了。
文章介紹中國遊戲,分享一個台灣可以玩到的手遊,「黑潮:深海覺醒」。每個美女都愛玩家,有很多暴露的衣服,胸搖個不停,不管是大奶還是小奶目標都是挑動異男的性致。其中有個角色表情詭異,嘴角白白的一坨…那不重要,那只不過是眾多立繪中偶然讓人特別不適的一張而已。Get over it.
我印象深刻的原因是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盆栽要剪,女人要扁」、「洗碗機」,而且相類的字眼出現在不只一個玩家的檔案中。我玩過的絕大多數手遊都以男性玩家為目標,但這真的是我第一次在遊戲中看到這種內容。後來我看到就按檢舉,理由是散播仇恨之類的,憤怒還是越燒越旺,甚至想要在自己的檔案上也寫個**要剪,男人要扁。我沒有寫,憤怒無法排解,開始害怕自己變成另一種極端版本的那些人,很快就刪了遊戲。
那之後我對販賣性感的遊戲極度敏感,能選擇的遊戲數量瞬間降低。現在我非常擔心正在玩的手遊不能撐到我不再需要遊戲的那一天。
文章介紹某些帳號並非真人,我衷心希望如此。我寧願自己看到的都不是真人。
維護創作自由不是問題,問題是有些人沒得選,選擇多的人眼不見為淨很容易,根本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遊戲相關領域對女性不友善造成的惡性循環,才是該該叫的原因。不是一定要玩某個遊戲,而是怕自己見不到有遊戲可玩的那一天。
我以下评论的基础一直都是多元化的价值观和更少的社会与政府的行为规制。感觉现在只要在一些敏感话题下支持多元价值观,立刻就一顶帽子扣上来,久了摘不下了也就懒得摘了。更少的行为规制对大家都总是好的,而我看评论区的几位似乎想要的都是(符合我价值观审查方式的)大政府。那个的话已经有了,只不过价值观不太符合评论几位想要的而已。至于混淆私企选择和公权力管控,想要什么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了吧?
放大放大再放大,然后在那些固有概念已经固化的或者说有偏见的群体,永远都会觉得自己发现了新的领域,一个可以让自己发泄、喧闹的区域,翻翻这家媒体的言论、向导,已经偏离了媒体的工作信念,只要能黑到的爽文都是可以上的,应为它能给部分人带来爽,继续固化自己的思维,共同感爆发了共鸣了。好爽!好可悲!你存在的的意义是什么?安宁来之不易,多交点税吧小可爱们,你要讨伐它时你先想想你是你付出多还是它付出多。建议多看看最近美国枪杀案,好好研究下,你再好好想想你到底在说啥。
文章里提到女玩家因为游戏氛围厌女以及游戏元素厌女而实施了向相关部门举报的一个行为,我想说:
首先,就事实而言,女玩家因为厌女而选择举报的理由是“危害青少年”,已经证明了女玩家不被看见的现状。在大陆投诉厌女本身是一个求救无门的状态,无人受理也没有解决。
第二,游戏界的铁拳,一视同仁的砸向了游戏厂商(通过限制游戏版号),但是有一视同仁的砸向男女玩家吗?没有吧?只有女玩家被刻板印象被污名化被限制女性向游戏。
我建议评论的一些人不要装傻,承认自己共情不了女玩家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但是硬要把“举报”和“告密”混淆就是纯粹的恶了。
举报应该被分为对违法犯罪贪污腐败的正常举报和告密,正常举报的情况下,处理被举报者有法可依,举报者有辩护律师, 可以完全走诉讼的道路,是符合现代的法制精神,是鸡蛋遇到高墙时,迫不得已的取舍;但刻意针对言论和文化的举报就是告密,是铲除异己党同伐异的手段,是构陷罗织罪名的温床,但明显这个是女玩家在游戏里压根感受不到作为消费者应有的尊重,女玩家的权益被侵犯了,而游戏中充斥着荡妇羞辱、男性凝视、“无意间掀开底裤”、“高潮脸”等厌女元素,此时举报本身这就是公民维护自己权益的手段。
欧美也有针对游戏的report措施,report各种仇恨言论,仇恨族裔算仇恨、仇恨女性就不算了吗?在欧美,厌女也是要被report的。
我就想说,我是依法纳税的公民,我是这款游戏的玩家/消费者,但因为我是女的,所以我就必须忍受一个把羞辱女性当政治正确的游戏氛围吗?又因为告密是被唾弃的?我就不可以捍卫自己的权益了吗?欧美国家一旦涉及到了厌女/种族歧视/恋童,观众们也会自动report,因为我们投诉的初衷就在于维护自身的权益,而不是党同伐异/排除异己,这是最基本的公民权利。
我们真正痛恨的举报,“是告密和诬陷,是钳制自由的、不肯包容的、排除异己、暗地监视的告密或举报”。
@jasonz04 很遗憾,我以为游戏内容和游戏相关的衍生产品以及讨论范围不厌女是最基本的,但好像你不认同这一点。我在想,是否在女玩家表示出自己被冒犯到的时候,游戏厂商以及论坛构成的玩家能稍微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而非女性太过敏感?如果在三次元社会环境被要求尊重女性,为什么游戏氛围不可以呢?我以为当男女玩家(或者更多元性别玩家)在玩游戏的时候都应该感受到友好的氛围,而不是只有男性才可以。
同意@自由風吹倒劊子手 的看法。正因为双方身处不同道德语境之内,交流不畅、各说各话更是会加剧冲突,言说有可能演变为(物理意义上的)现实中的斗争。这种时候体制可以作为调停者(镇压者)而出现,而调停(镇压)则可被用来加强体制本身。实际上,没有了解他人与避免冲突的愿望、没有足够宽松开放的言论空间、没有及时有效且温和的调停手段的话,实现和平的进步根本就是奇迹(在中国能具备以上条件的话也是奇迹了)。
看看评论就知道儒家文化下的男人都是什么鬼样子了,女性为什么会遭遇到如今的困境
”不良導向,正面合作,打著中華的字樣賣肉還蠻噁心的...”
這種説辭證明,這些人只不過是中共側翼罷了。
哇,有人真的很賤欸,自己受到不公,然後看到別人受到不公,反應不是共情,而是開心於別人也遭罪了,這是什麼小人的反應🙃
re: @亦宸 所說的 // 女性投訴官方,是想爭取不被侵犯的權利,男性投訴官方,是為了保護自己侵犯他人的自由,這兩者怎可同日而語?//
理解這種論點
只是什麼意義的「權利」和「自由」,以及何謂「侵犯」,是要再說清楚的。
並不是要包拗頸,而是對這些概念理解的差異(固然有優劣之分),會衍生出後續的爭論(先撇開那些明顯有意厭女的言論)。
權利跟自由,可以有法律上的用法,也有道德上的用法
從法律上而言,創作帶有厭女內容成分的遊戲,大概不算侵犯女性的權利和自由,反而是遊戲廠商的創作自由(儘管這種實踐形式會令女性玩家很厭惡和受排斥,在官方打壓創作自由的環境更是諷刺);噁男玩家的言論構成法律意義上的性騷擾倒是很有可能成立,但這就不是討論遊戲本身了。
而從名譽權的角度大概也難以成立,因爲遊戲並不是影射某些特定的現實女性,雖然過去在未有仇恨言論管控的年代,某些少數羣體(例如猶太人)會用「集體誹謗」的名義控告出版反猶刊物的人士,但我懷疑是否能套用到現在的情況
所以權利和自由在這裏的用法明顯是指「道德權利」,問題是什麼道德權利
遊戲具有(不請自來的)性化女性的內容的話,會令相當多的女性感到厭惡,因爲這些描寫將女性(角色)描畫成另一羣人的慾望具象化。問題不在於性慾本身,而在於這種性慾是在未得受影射羣體的肯認下發生的。對受描畫的羣體而言,就體現爲某種異化的外在的權力施加——她們控制不了自己所屬社羣的形象,在性別這個維度,她們在社會權力意義下是次人一等,並不能與其他性別的羣體以平等的身份齊頭並肩(即使假設法律沒有公然歧視她們,雖然在中國就難說了)。
她們的權利是在這個意義下被侵犯,背後預設的是種在社會領域(而非僅僅法律意義)達到實質(而非僅僅形式上level-handed)平等且自由的願景
坦白說我是不太喜歡用「道德權利」這種概念,畢竟它只是種縮寫,到頭來還是要從頭抽絲剝繭檢視其證成基礎和道德預設。
亦是因爲如此,對着父權人說「權利受侵犯」是沒有用的,因爲他們從一開始就不在同一個道德宇宙內。用「權利」這種道德縮寫,最終只是導向各說各話
又不如說,其實在這些問題上論說能發揮的功能很微弱,沒有最基礎的共同的道德理念,根本無法溝通,在自由主義一再退潮的(簡中?華文?)網絡公共空間更是如此。假如言說有作用,那通常也只是鞏固既有權力結構,體現爲各種旨在噤聲的speech act。
@Lannie
“一个人对“婚驴”这种侮辱性的词不敏感就可以剥夺掉她享受性别平等游戏氛围的权利吗?“你对这种侮辱词不敏感所以你活该在这个环境”不就是受害者有罪论吗?”
性别平等游戏氛围从来就不是一个权利。因为你的这个要求相当于去要求利维坦或者其他一些有更强权力的实体对整个市场的自我表达进行一种审查和价值观导向的“正确化” - 换句话说你还是支持价值观审查,只不过方向你喜不喜欢的区别。
之前在本文发了一些评论,驳斥我的我也都看到了。基本理由都是(我和有相当部分发声能力的群体)受到了严重的不公待遇,社会的行为不道德,所以我诉诸国家机器对(我和有相当部分发声能力的群体)认为不道德的行为进行打压是合情合理且道德的。
我认为在自由世界能有这样的思想非常危险。不同人对于道德的观测角度有很大不同。在满足基本价值和法律底线的前提下,任何发言都不应该受到管控,而不是以(我和有相当部分发声能力的群体)自行认为的好恶去操纵具有更大权力的实体 - 包括但不限于国家机器 - 对创作进行打压。
这种对(自身所认为的)道德的所谓洁癖,正是合理化暴政行为的第一步。百年前,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把犹太人送去集中营很道德;五十年前,相当一部分人认为不同种族坐在车厢不同的位置也很道德。但这些“道德标准”最终被历史认为是错误的。我在这里想表达的是:我们唯一知道的是,我们并不知道今天所认为的道德标准是否在更宽广的时间中是正确的。因此,保持对表达道德性的模糊是必要的。敢问前面声称我“高高在上”“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那位,你如何知道在未来你所宣传的道德标准是否被接受?但你不止不会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还对打压他人的创作和思想进行辩护。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么成为同一个利维坦系统的受害者,你似乎也在底线的基础上为它的强大专横付出过你的一部分吧?为自身的选择所困,的确是咎由自取吧?
作品和作者是不是可以分开讨论,作者没犯法,但品德上有瑕疵是不是作品就不能发布。用引申,过度解读作者本人来寻求下架作品,是不是一个合理的行为。另一个问题是假设男女性别调换,男性用户是不是会感觉到被冒犯,到底是因为女性敏锐还是敏感。现在网络上充斥那么多BL向的剧,男性用户能否提出抗议,要求下架。我不喜欢,当我不会去这么要求,自己不看就好了。
Respect。身為一個幾乎不玩遊戲的台灣生理男性、文章裡也有很多不同文化圈的陌生名詞,我卻看得津津有味、收穫良多。太難了,要在一個整體就缺乏言論自由等基本公民權利的社會裡,爭取一個弱勢族群不受關注甚至根本就不被認可的權利,光用想的就只能嘆息。
身為女性看此文心情是複雜的,但身為台灣人看此文心情倒是愉悅的,人如果不落在相對弱勢的處境還真不會發現被打壓的感受。遊戲環境與現實環境都一樣,現實生活中無法為自己維權,遊戲中當然也別想,覺得發文抱怨得到的回覆粗暴不講理,嗯,台灣人早習慣了。
"張若然逐個點開這些標籤,再合上,愈發不適。她返回遊戲官方微博,評論:「和官方合作的畫師,(微博)主頁發表師生戀這樣有不良導向的漫畫,是不是不太好?」她擔心,獎賞一名這樣的畫手會產生廣泛而負面的影響。"
"有人扒皮張若然的過往微博,指出她曾看過同性戀小說,試圖用「性癖自由」來說服張若然。張若然反駁:「性癖是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是幼女,這是人倫底線。同性戀不違法,戀童違法。」"
張若然這兩句話道出了網路時代一些受美國左派社會運動影響,並且產生"道德具備客觀規定"或是"違法等於道德缺失"的錯覺。
為什麼有師生戀情節的漫畫會對社會造成"不良影響"?
為什麼老師跟學生不能談戀愛?
為什麼這種情節不能被"寬容"?而要被從灰色地帶挪到"黑色"?
反過來說,為什麼張若然認為同性戀情節不會對社會造成不良影響? 為什麼這個應該被寬容,而不能從灰色移到黑色去?
他憑什麼決定戀童癖必須被排除在可被寬容的性癖?
他憑什麼決定人倫底線的"線"畫在哪裡?
這些東西其實都是人類社會價值觀的判斷,而價值觀不是種客觀的存在。
有些宗教決定吃牛吃豬屬於"黑色地帶"的行為。
有些國家把喝酒年齡規定為20歲。有些18。
因此,對同性戀的寬容,對戀童的不寬容。對虛擬女性裸露判定為"物化"都是現今美國左派的規定。
需多網路人權分子必須擺脫"價值觀有普世衡量標準"的錯覺,並且理解到自己是深受美國左派運動的影響,才能跟人溝通。
僅僅說"這些(師生戀)讓我感到不舒服","這些(同性戀)我不覺得怎麼樣",思考模式不會比王者榮耀的玩家深多少。
绝大多数游戏并不值得花时间精力玩,并且个人认为很多现象包括游戏内的性别偏见是不会改变的。要不选择别的休闲/接收信息的工具,不然就要花更多的时间筛选了解电子游戏。
語言上性別之二分把男與女分開了。生物學上,這讓我們容易分辨雌雄。社會面上,這讓我們以為我們分裂成兩個利益群體,以為是在參與一場零和遊戲。社會性别之平等,在乎權利,更在乎思想。望一天我們可以理受當然接受男性化妝穿裙留長髮,女性可不剔毛平頭解放胸部。女性主義,是同時強調男女權利的主義,是一種前衛的思想,是讓男女更加自由的精神。雖然我未必能完全代入女性角度,但自由平等之世界,是吾之所向。
评论对接受采访的女性要求太高了吧?
一个人对“婚驴”这种侮辱性的词不敏感就可以剥夺掉她享受性别平等游戏氛围的权利吗?“你对这种侮辱词不敏感所以你活该在这个环境”不就是受害者有罪论吗?
“你居然试图用审查来举报掉厌女你居然用审查机制你活该”难道你能找出一个在中国大陆解决厌女现象的办法吗?被采访者只是一个普通公民、可能工作之余上网娱乐一下的普通公民你要她去想一个既可以解决厌女环境又不动用公权力的法子吗?不要把这种对抗宏大权力的责任派发给一个渺小的个体,用个体偶尔的“不敏感”变成她遭受其它苦难理所当然的理由,评论有些人自以为光风霁月实际上还是高高在上做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幻想、而不肯去感同身受这种痛苦,真的给我看笑掉大牙了。
甚至还有人把“厌女”和“血腥暴力”当作一种同一个标签就很好笑,血腥暴力的受众是全性向、甚至会有提示告诉你,但是“厌女”意味着只有女性玩家才会是这个标签的受害者而且女玩家没有选择的余地。或者以后游戏把厌女打在游戏开始前的warning,我作为女玩家不买不看也可以啊。
以上都是情绪发泄,大概是因为我自己很能共情这篇报道中的女玩家。
我本人作为哈利波特手游开服玩家,大概玩到女角色建模问题官方公告,月卡皮肤甚至我当时的卡牌收集度是满的,而且打到了所在地的全市前几名;而且我也是女玩组刚建立就在的成员,不打王者荣耀但是是lol和lolm以及LPL爱好者,乙女游戏有幸全都玩过但长时间在玩的是恋与制作人。
讲这么多,是为了避免有人质疑我为什么能如此共情文章中的玩家。
先讲游戏厌女元素,无处不在,哈利波特建模事件不止禁言拉黑删评,甚至连道歉倒不是官方道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道歉邮件发的补偿道具数量谐音也是在辱骂玩家。大陆游戏厂商的观念已经跟不上女玩家观念的进步,社会环境也没有意识,女性已经越来越注重自己的感受了,而社会环境依旧不愿意改变甚至大爹还是那个厌女的爹。
再讲“举报和审查机制”,“厌女”仍然不是被举报掉的理由,反而女玩家要靠“危害青少年”这一理由进行举报封禁,更加证明女性的声音不被看到。
最后是讲乙女游戏,乙女游戏没有厌女吗?相比较于一般向游戏明目张胆的在建模、游戏皮肤、游戏论坛等地方厌女,乙女游戏的卡面偶尔也充斥了对女性的弱化,“我”眼神永远是空洞无神细胳膊细腿千篇一律不算是一种“厌女”视角吗?只是乙女游戏的受众都是女性、可攻略的男性文案都是“平等”设定、再加上女玩家自己氪金给的底气,才显得好像乙女游戏好像女玩家生存环境很好。
又仔細讀了一遍評論,那位連發大段文字的仁兄似乎把文章裡所有受訪者都認成了同一個人,混淆了張若然與李筱琦,大概是文章還沒讀完就急著輸出價值觀,那我明白你的那些感人評論是怎麼得來的了,那句「這樣的中國女性玩家還是困住吧」實在惡毒至極,我大膽猜測,你或許同屬於文章里不允許女性抗爭、以侵犯女性權益為榮的男性玩家群體。另一位說文章結尾拉低深度的,我的觀點與你恰恰相反,最後一部分著重解釋了女性是怎樣一點點被隔離在遊戲之外的,從虛擬世界又回到了現實,說明女性在遊戲裡的困局也是在現實裡的困局,看到你建議著重展開遊戲鄙視鏈,我再次翻了全文,只看到有位受訪者提過一次這個話題,這和這篇報道似乎沒有聯繫,只能說,你的確沒辦法和女性玩家共情。
評論不忍猝讀,一些男性的邏輯令人無言。
女性投訴官方,是想爭取不被侵犯的權利,男性投訴官方,是為了保護自己侵犯他人的自由,這兩者怎可同日而語?
遊戲侮辱女性玩家,官方置之不理,消費者們投訴無門,只能尋找消協等更高級別的官方平台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竟然被評論區有些人說是「利用強權」來打擊「創作自由」。簡直可笑,在這樣一個對女性十分不友好的環境中,女生們唯一能爭取權利的方法居然還要被這些人百般挑剔來回掠奪,就好比想抓緊救命稻草,一些人不去指責是誰把她們推入水中,反而指責她們抓稻草的手法會傷害稻草。
或者就如李筱琦所言,男性只要分出一點點自由,就覺得天打雷劈,實際上他們的自由已經太過自由。
看评论就知道中国女性的恶劣处境。
很多遊戲有或多或少的血腥暴力黑暗, 可能「意識不良」, 可能是「不正確的」, 但必須禁絕嗎? 需要把紅色的血「馬賽克化」嗎?
我想說的是: 先假定文中女方的觀點是「正確」的,但遊戲需要這樣「正確」嗎? 遊戲畢竟不是學校課本,也不是七點檔電視劇。
女方的觀點可能是正確的;要抵制,也是她的自由;但如果說遊戲必須「符合正確」,這可能不那麼絕對了。
搞政治的恐怕是要脏下手脚的
退一步?把最低要求放到你最好只是挟铁拳作道具 而非真的与其共情
精致的利群主义者😬
老實說吧,雖然文章的前半部分在講抗爭,但我只看出了悲哀,不論是女方還是男方或是其他任何一方,都在無所不用其極的勾引房間裡的大象,希望象腿能一腳踩死敵人。用最大的強權去壓制比你強大的強權以追求平權⋯⋯
去年5月,李筱琦退出了「女性玩家聯合會」。當時,組員们在QQ群中討論起一條微博熱搜:一位女性網文作者稱丈夫在自己懷孕期間多次出軌,言语间透露出自殺傾向,但接著又迎來了「反轉」,有帖子扒出,她只不過想挑撥網友的情緒去「網曝小三,挽回老公」。一位組員怒其不爭,在群裡大罵其為「婚驢」——這個詞在內地互聯網平台已被封禁,部分女權主義者用它來形容那些迎合男權社會婚姻規則、「像驢一樣蠢笨,被剝奪了權利還樂不自知」的女性。
緊接著,這位組員就被組長禁言了。李筱琦不解,「不同意見的爭論很正常,但禁言却是剝奪了組員的討論權利。」
这位女士,你不值得同情的理由已经很明显了:当你在见到“厌女”内容时,你在寻求通过企业、网信办等等更有权力的机关甚至国家机器对你不满的对象进行打压。与此同时,在面对类似“婚驴”的“女性发言”时,你对一个封禁都忿忿不平。很显然,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不会和你一样利用权力机构的审查打压言论自由或者要求端传媒删除你发声的内容。与此相对,我只会在评论区表达我的不满。这就是我支持言论自由的体现。
这位女性玩家一边在支持所谓的平权运动,一边在通过活用中国审查系统的种种特点打压他人自由创作的权利,并以厌女之名合理化其行为。刷数据,网信办举报,为了让自己不喜欢的作品下架而不停更改借口寻求举报成功,这些行为的本质和男性玩家们因为一己需求互相举报导致整个游戏被下架似乎也只差一个“合理借口”。而另一边,对“婚驴”“蝈蝻”等等侮辱性词汇视而不见甚至暗中支持,同时对“幕刃”等另一侧的侮辱性词汇大家批判,这更让人觉得作者的目的到底是支持平权,还是以平权之名为自身的审查行为辩护。纸片人爱画什么画什么,你管得着吗?如果自身都不支持创作自由,何来享受创作自由的红利?
如果这样的文章能代表“中国女性玩家”的话,那么中国女性玩家最好还是被困着。同样的话也适用于其他“中国玩家”。
既然题目是《中国女性玩家》,就题论题,中国女性玩家的困境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整个中国社会的缩影。中国权力上层的男性绝对多数和女性高层的无实权、花瓶观赏性可以一见。
并且由于整个中国社会的运行机制,女性玩家的不适、反馈不会得到任何回应,就和其他要求政府改变和反馈的声音得不到回应一样。
并且男性去欺压女性是被允许且支持的,因为通过把社会结构问题嫁接为性别问题可以遮掩很多冲突,缓解中国社会这个高压锅爆炸的可能。实际上,某些中国的“女权主义者”在讨论任何社会问题时倾向于把其简化为性别问题,我觉得是有问题的。
最后一部分直接拉低了整篇深度。对“婚驴”之类仇恨言论的不以为然,对游戏鄙视链形成逻辑的望文生义(不说研究一下农POP这种词汇的由来,哪怕看看微博说给电竞少女之类大V底下的投稿呢?完全是两回事),太致命了。
非常好的一篇对大陆游戏性别现状做出描述的文章。我觉得讨论的问题现在没有答案,只有留给女玩家们去选择,或者是整个社会去选择要不要继续这样厌女的氛围。所以我倾向于一些不会“白幼瘦”且性别多元的游戏,例如Overwatch和Apex,但,主要有男玩家,就一定有厌女的氛围。
另外,我想对这篇文章提出一个可能的谬误:“母人”的来源应该是游戏《英雄联盟》中的一件装备叫做“幕刃”,虽然不知道是幕刃在前还是母人在前,但这个词应该来源于此。
《Planet Money》最近有一期节目的主题是游戏中的女性角色,值得听一听。
想到之前楊靜談遊戲世界性別空間的文章的評論區充斥著「男性玩家式」的迷思https://init.news/article/20211107-game-on-woman-and-game/,以下便粗略分析一些在這類議題中常出現的說辭:
1. 「男性玩家遊戲體驗/權利」:假借自由主義的思維,將父權社會、文化帶來的特權稱為「權利」。
2. 「大量迎合男性凝視的女角色是市場原則使然」:這句話也許可以作為事實陳述,但作為這個現象的解釋,便是試圖用看似中立的「市場」來代替更具批判性的「男性中心」或「父權社會」。
3. 「我女也」:「我身邊的女性朋友也不覺得(遊戲中存在著男性中心、物化女性、厭女氛圍,諸如此類)」的縮寫。先不論「身邊的女性朋友」對父權結構的認識如何(或者ta持批判立場,只是不跟你說罷了),這種試圖代言不在場者的說辭,不論動機和真實性都是令人懷疑的。
最后那一段令我尤其伤感,如果选择有限(重点),商业逻辑会令厂商毫不犹豫的放弃1%。反之如果游戏有很多,形成有活力的竞争,那就会有照顾好1%的游戏,我们就能够支持这样的商业行为改变市场现状。所以不要再岁静了,好好看看周围。改善自己的环境,有余力在关心下其他人的苦难,哪怕只是为了玩到好游戏?
我都不知道这问题有没有解。我不是女性,游戏玩了20多年,见证了游戏从一开始就是媚男的属性,见证了女性向就是玩法单一的常态,见证了以前的优秀的、可能是女同事们对游戏的不关心态度。这成了一种正反馈循环,在循环的核心,其他人因为旨趣不同而被甩在外围,自我强化。我觉得这种情况似曾相似:这样的现象是不是一种互联网病?它实际上会强化人的偏见而不是相反?或者说,让一部分人的偏见放大,一部分人缩小,从而二者之间形成新的隔阂?
这个社会环境对女性真的太难了,要从哪里找到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