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

讀者十論:時代精神

「讀者十論」欄目每週擇選報導及圓桌話題中十組精彩讀者留言刊出。

端傳媒設計部

端傳媒社群組

刊登於 2021-02-06

#讀者十論

【編者按】「讀者評論精選」欄目每週擇選報導及圓桌話題中十條精彩讀者留言刊出。部分留言可能會因應長度及語意清晰作節錄或編輯。

1. FavaBean,回應圓桌話題《台灣藝人鄭家純揭性騷擾掀熱議,你如何看這場 #metoo 風波?

最近在讀《苔絲姑娘》,這本維多利亞時代的小說講的大致上是一個村姑如何失貞,遇上真愛結婚後被真愛嫌不是處女而遭拋棄,成了登徒子的情婦,最後老公又哭著回來跪求原諒以及後續一連串的狗血情節。

失貞一幕中,女主角 Tess 身陷困境,被登徒子救走,兩人共乘的小馬車駛入暗夜中的樹林。Tess睡著了,然後作者哈代就關燈了。

我看完這節以及後續發展,一頭霧水,Google一下才發現這是許多讀者共享的疑問:這究竟是強姦(Rape),還是半推半就(Seduction)?⋯⋯有些讀者挪用現代概念,將之稱為約會強姦(Date Rape)。或許作者哈代是有意閃爍其詞,又或許在維多利亞時代,一個富紳看上一個窮村姑,好比中國古代的公子拿房裹的婢女把玩,是根本沒必要用上「姦」這個字的。

2017年10月,一眾荷里活女星指控製片人 Harvey Weinstein 多年以來持續性侵害同行,一石繫起千重浪,引爆# MeToo 運動,浪潮漫延至東方。然而早在2017年4月,一宗性質略有相似的新聞已在華語圈引發震動:《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作者林奕含自殺離世,其作品疑似以親身經歷為藍本,一度令台灣輿論劍指她從前的補習老師⋯⋯

林奕含女士離世後,台灣一度輿情汹湧,猜測林女士過往的補習老師是否曾性侵害過她。此公案最終鬧上法庭,法官審視證據後,認為當年林女士與其補習老師間與情侶交往無異,並沒有證據顯示當初曾有不合意性交,故不起訴其補習老師。

這當然符合法理。奇妙的是,一個法院依證據做出的法律決定,最後卻成了證據本身:有些網民似乎認為,法院做出的不起訴決定,證明當初「並不存在不合意性交」。沒有證據證明,與不存在,是兩回事——倒過來講,縱使法律最終判定補習老師有罪,他也可以是受冤屈的。

我一向不認為法庭是尋求性侵害案真相的好地方。有些強姦案很直白:陌生人強姦陌生人,沒甚麼好爭執的。有些界限很模糊:婚內強姦、熟人間的性侵害、職場性騷騷⋯⋯我們如何判定,侵害者當下不是真心相信對方願意?《苔絲姑娘》正正提醒了我這一點:雙方對同一件事的理解可以大相徑庭。登徒子真心不覺得自己在強姦,而 Tess 呢?讀者們永遠不知道她當初有沒有表達明確同意,但噢可憐的姑娘,她說不定只是嚇傻了不懂反抗罷了。

好法律該寧縱毋枉。我們情願放過性騷擾嫌犯,也不該以法律懲罰自命風流的公子哥兒。然而,寧縱毋枉的原則似乎也該套用在指控者身上。性侵案的界限很模糊,有沒有可能在一場性接觸中,一個人感覺受了傷害,對方卻不自認為加害者?沒有人是加害者,沒有人該被懲罰,受傷的感覺卻是真實的。

因著法律判斷被告無罪,便宣稱指控純屬誣告,又何嘗不是非黑即白呢?我們沉迷抓出加害者,要嘛是性侵犯 V.S. 受害者,要嘛是誣告者 V.S. 受害者,但拿非黑即白的原則套用在界限模糊的性侵案上,很大機率會造成扭曲失真。

林奕含事件與#MeToo運動在我眼中只是略有相似,蓋因#MeToo運動的面向實在太廣泛了。

第一個面向,是單純的訴說。不指名道姓,只是單純地講述自己曾受到性侵的經歷。或許有人不能理解為甚麼那麼多人會無條件相信講述者,在我而言,原因非常簡單:我相信機率。性侵害是如此普遍,你隨便問身邊任何一位女性--她們可以是我們的母親,姐妹,朋友,同事--她們都能告訴你一些有關性侵的瑣碎故事。

第二個面向,是公開指控。例如說傳閱性騷擾者黑名單,或是上媒體指證某人。法律有其無法管轄之帶,例如 Harvey Weinstein 權勢驚人,一度隻手遮天,受害者無法告上法庭;中國大學為保校譽,往往壓下校內性侵事件,令受害者只得另闢蹊徑。

然而事件鬧上公眾席後,便無可避免地引發輿論/公審。性侵案中肯定是人證重於物證,性騷擾者侵害過越多人,越多受害者現身說法,取信於公眾的可能便越大。但如果性騷擾者只侵害過一個人呢?如果只有一個受害者現身指控某人,那我還是傾向一切處於薛丁格的盒子裹:身為旁觀者,我們永遠無法得知有沒有人去侵害,有沒有人去誣告⋯⋯

人與人相處,難免有權力架構以及連帶的欺壓操縱,性只是展示權力的其中一種方式。做為群居動物,我們不得不接納權力架構,在現有架構下保障弱勢,讓公民在衝突中共同生存。如同許多涉及歷史問題的運動一般,#MeToo 運動最終大概無法帶來報復式正義——這大概也不是我們想要的苛法;但我們可以朝修復式正義與功利式正義努力,讓關於性侵的故事進入公眾視野,讓所有潛在的加害者及受害者小心避過陷阱。我總以為,別人傷害我,有時不是故意想傷害我,而只不過是他為了自己的方便不介意去傷害他人,而我剛好站在那個他可以傷害得到的位置上而已。要是我們能提高性侵的代價,提高性侵被抓包的風險,便能有效減少未來的性侵了。

約10年前,我讀某作家鴻文,講到「當年的大家閏秀是不屑用『強姦』兩字的,就算用也是用較文雅的『強暴』。」我一直猜測,世上有些髒字,比如便血,比如種族屠殺,是因為世上先有此等髒事,才得發明一個髒字來加以描述。無論如何,如今當我們談論#MeToo 時,我們已經毋須再談論「強暴」二字是否不雅了。我們該敍述,繼續敍述,敍述使我們強大,也使我們自由。

2. lily_ch8119,回應圓桌話題《台灣藝人鄭家純揭性騷擾掀熱議,你如何看這場 #metoo 風波?

以事實的角度來看,性騷擾這種事到底有沒有發生就只有加害者跟被害人知道而已。說真的,不管是身為旁觀者的我們還是審理的法官或檢察官,都只能靠兩造提出的證據推斷。

今天鄭小姐的事之所以引起爭議,雖然跟台灣的厭女文化有關(身為一個女生我不會說厭女都是男生的錯,但是不可否認台灣就是有厭女文化),但更多的是女方的爭議事件與行為。這跟寓言裡放羊的孩子一樣,羊被吃了固然可憐,牧羊人當然是受害者,但是沒人幫他不是因為他犯錯了,而是因為他本人信用很低。

與其說在台灣性侵的人會被檢討,這件事告訴我們的反而是平常講話做事要謹慎,不要自己沒了信用在怪別人不聽自己講話。當大家在說曾博恩跟邱威傑說自己被性侵的時候沒人懷疑,鄭家純就被罵爆,比起想想為什麼男生不會被懷疑,不如想想為什麼這兩個個體不會被懷疑,鄭家純這個個體會,說真的懷疑她的人通常不是因為她是生理女更多的是她是鄭家純。

至於翁立友本來是滿站得住腳的,畢竟就如同經紀人說的,他確實是一個私生活沒什麼版面的藝人。但是今天的記者會就直接毀掉他的優勢了:比起拐彎抹角不討論事情本身,直接強調自己沒有這麼做會比較好,畢竟社會風向有一定的比例是相信他的,提母親或是未來說真的反而欲蓋彌彰,看起來更像推託。

最後免責聲明一下,本人堅決反對任何非自主性行為,只是我們也該秉持無罪推定原則。

3. NXL,回應圓桌話題《台灣藝人鄭家純揭性騷擾掀熱議,你如何看這場 #metoo 風波?

父權在整個人類社會長期存在, 至今所有國家也都在性平路上,因此厭女惡言在各處也都仍然存在,例如,人們至今還常說金髮女郎沒大腦,金髮男子很英俊。

輿論在遇到各種爆料時都表現出了所謂「未審先判」的行為,即只要事情有話題點,會快速帶動一種話題性質的討論,而不是所謂追尋事件的真相,從人類進入網絡時代以來,對於言論自由的理解的發展隨着社交網絡進一步發酵以後,即使不是「#metoo」問題,這種「未審先判」都存在。

例如,老太太過馬路摔倒了,反倒埋怨扶她的小夥子,人們先討論的是壞人變老了,而不是到底這個小夥子有沒有導致她摔倒。一個女孩坐在奔馳車上維權,人們先討論是否消費者一定要動用非常手段否則無法維權, 而不是先討論這起消費者與商家的糾紛中到底是消費者欺人還是商家無良。以至於有的媒體人會發感慨說現在面對話題都不敢輕易發表評論,因為一般事件不出現反轉都不太可能,所以要先等事件塵埃落定才敢拿出來討論。我並不是要批評社交媒體,因為即使不分辨事實真偽,這種話題的討論是否有意那是另一個問題,而我要說明的是製造話題的是輿論和社交媒體上的每一個人而不是 metoo 和女權。

如果真要說製造話題的是女權,那不是因為 metoo 運動能帶來話題,而是因為長期的父權社會對女性的壓制,導致了女性表達的慾望隨着 metoo 運動而爆發,而在一種女權的鳴不平慾望宣泄後,相反的父權控制慾也需要宣泄,於是帶來了第二波話題。

4. 極品干物,回應《如果有座新冰箱,裏面有1994年的趙少康

雖然我中間偏獨,但我一直很不認同部分台派一昧否定中華民國的論點,我對「中華民國」,曾經發自內心的敬愛,在國外看到國旗會想哭,可是近年來,我對中華民國也越來越離心離德了,中華民國確實是亡了,不是亡在中共手裡,而是亡在趙少康這些舊日外省(自以為)精英手裡,在他們對中華民國的捍衛及論述裡,顯示出,中華民國只是他們的春秋大夢,完全沒有跟台灣現實的處境與挑戰連結,台灣多麼艱辛才能維持目前的生活方式,沒空沒精力陪那些過時的人做夢。

5. lily_ch8119,回應《如果有座新冰箱,裏面有1994年的趙少康

台灣身為一個不斷經歷不同人殖民跟移民的島嶼,最可貴的就是不管祖籍哪裡,只要對這個地方有歸屬感,你都是台灣人。

從原住民,民國以前移民過來的閩客族群,隨著國共內戰搬來的「外省人」,到現在的新移民,沒有誰的貢獻比誰少的問題。在歷史上也是一樣的,被荷蘭、西班牙、清朝、日本、國民黨等等統治或殖民得歷史也是不可抹滅的,不論你支持統或獨都一樣。

今天不論要競選公職或黨職,都不應該用這種會分裂族群的言論煽動民眾。貧窮的受冷落的漢人、原住民、外省人、新住民,都是貧窮的被冷落的台灣人,要用解決貧窮跟受冷落的方式解決,不是民粹的要用解決貧窮跟受冷落的方式解決,不是民粹的勾起族群紛爭。

雖然台灣人膚色基本上差不多,大家也有共同的語言,但是這種行為跟美國的種族歧視或撕裂族群無異。至於現在的這片土地,這個國家,這個地區究竟該怎麼被稱呼,中華民國會被留下還是變成另一個集體記憶,也不是一個黨的黨主席可以決定的,人民與時代會自有判斷。

6. jackhui,回應《黎班:言論自由與巨頭壟斷,美國立法監管能否挑戰網絡科技公司?

感謝編者為我們帶來如此詳盡的分析。我十分認同文中「拆分不一定能解決問題」的觀點。

我認為解決問題的一個切入角度,可能在於文中提及的一個觀念:「從眾、熱愛爭議性話題是人的天性」。

從機器學習的角度,我們會發現結果是有輸入決定的。但輸入並不只有數據,而類似的「從眾、熱愛爭議」等判斷標準也是輸入的一種。要使機器學習結果不一樣,有的時候改變判斷標準是一個很重要的收到。

所以要改變「同温層」「資訊泡泡」的局面,除了在規管巨頭外,是否可以嘗試引入一些針對性的判斷標準?如果大家認可「迎合受眾的信息並非好信息」是否能鼓勵大家走出泡泡?

一個例子是 UC 通過標題抓人眼球,過往確實能吸引流量。但是大家在意識到 UC 是標題黨以後,形成「UC 標題=不良信息」的觀念後,標題黨對流量的影響就降低了。這種對不良信息識別的提倡,是否有可能有助於鼓勵人們走出「同温層」呢?

7. EricChan、BigBrotherWatching,回應《中國獨山之困:一座西南縣城和它魔幻的發展「實驗」

EricChan:關於馬督工的視頻,我要指出一點,在中共治下任何有一定聲量和影響力的 KOL 或多或少都是中共默許存在的。然而這也意味著他們的言論是帶有一定自我審查的元素。正如馬督工的視頻是在原獨山縣領導下馬被處理以後才發出。也正如很多的 KOL,他的觀點輸出有著不少的錯誤。馬督工作為工業黨聚焦產業發展是在中共統治以外的人了解中國社會提供一個不同的視角,但也不必太把他當是一回事。他是一個 KOL 而不是一個專業學者或權威。

偏題一下談談我對馬督工的看法。就我個人而言我是對他的觀點不太苟同的。從他在 TEDxHaidian 演講裏提到的社會化撫養概念就可以看出工業黨的根本性缺陷:只講務實不講務虛,卻不知道「務實」是為了「務虛」服務的。技術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很多中國人以務實的名義逃避價值討論,最後的結果就是議題設定的主動權從他們手中拱手讓出。工業黨把技術發展作為解決問題的全部手段的同時,把人也當作機器否定人的價值和自由,在晚上打打嘴砲描述願景又或是做智庫提供建議或許還行,成為治國思想只會是一個災難。說到底,人家阿道斯·雷歐那德·赫胥黎寫《美麗新世界》是在寫反烏託邦小說,而不是政策白皮書。

BigBroWatching:@EricChan:務實是為了務虛。但是經濟基礎確實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上層建築。連基本的工業生產能力和研發能力都沒有,我們如何建設更美好的社會呢?

第三世界不缺務虛的自以為是的聰明人,孫中山1910年代就能畫出一個中國鐵路圖,但是我們要花一百年去完善它,因為我們缺的是實實在在的經濟發展,缺乏的是工程能力。哪怕是今日的自媒體是上 多數人也是在盲目地呼喊某種口號,卻少有思考社會的實際狀況。

馬督工很多觀點我不同意,但是最起碼他的內容讓我關注到很多重要的問題,比如抗癌藥研發,光伏產業發展。

並且他也批判了很多問題,比如說他言辭激烈地抨擊過戶口制度很多次,更是公然質疑北京市一些地方主義政策的合理性。華為251事件中他也質疑了羈押制度的不合理。最近更是諷刺學術界抄襲。這也算是一種務虛吧。

EricChan:@BigBrotherWatching:因為更好的社會並沒有一個單一的答案。它是千人千面的。馬督工為首的工業黨強調務實不講「務虛」,就是忽略了人與人之間的價值觀差異,利益的衝突。把社會中道德價值利益相互衝突的各個持分者群體視作生產線上的機器。工業黨這種忽略人性的「務實」只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提出的政策跟孫中山的鐵路計畫一樣不切實際,不過是空中樓閣而已。

就以馬督工的社會化扶養 TEDtalk,督工表示社會化扶養的目的在於用社會化扶養取代一部分家庭扶養,避免一個孩子的教育投入佔用家庭所有的剩餘資源,從而提高生育率。然而為什麼要提高生育率?提高生育率是為了要讓中國成為一個怎樣的國家?理想中的中國社會應該是怎樣的?那樣的中國需要多少人口?這些問題全然不考慮就直接進入了他們自詡的「務實」,即要提出什麼辦法提升生育率。這一點是非常可笑的,特別是在這個人工智能機器人不斷發展的年代,當生產力與人口數字日漸脱鈎的時候,不經思考地就主張增加生育率是荒謬的。社會化扶養的資金從哪裏來?把這麼大量的資金來源從家庭內部轉移到政府,税收要增加到多少?對於國內經濟,特別是工業生產不會有很大的影響嗎?這些還只是在執行上的技術問題。

如果上升到價值層面,馬督工的這個提議就更可笑了。如果生育只是一個為國家貢獻勞動力的過程,那麼何必還要保留家庭扶養呢?孩子生下來直接交給國家養不就好了嗎?甚至連母親孕育子女十月懷胎的過程都可以省略了。直接像小說 美麗新世界 描述的那樣,人工子宮生育嗎。人工子宮每生育一個小孩還能替女性提升在生育,家庭扶養時浪費的生產力呢。工業黨不「務虛」的結果就是他們的目標一開始就是跟人民理想脱節有偏差的的,就算目標達成又怎樣呢?

8. NXL、Guanzhong,回應《陳冠中演講:香港文化之未來,如果有一種本土的賽博朋克

NXL:我還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陳先生。

1.陳先生講「我們四地」都有對華文的「各自表述」,從道理上我覺得很好理解,因為各地的社會環境和文化不同。但是在實際上,卻會覺得,相對而言澳門似乎最少有代表性的作品。而這個第二個問題的提問者,也說「中港台」不同文化發展,沒有提到澳門,好像也覺得澳門缺少明確的文化特徵。陳先生覺得澳門文化的特點是什麼呢?如果四地文化發展的程度和速度有差別的話,那麼先生覺得是什麼影響了文化發展的速度呢?如果把澳門也與其他的地方類比,先生會選哪個地方呢?

2.先生講「這是考驗人靈魂的時代」,您覺得這樣的時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而我也覺得香港青年覺得「時代選中了自己」的感覺在兩岸四地中特別強烈,為什麼呢?

3.提到「cyberpunk」的時候我最先想到的城市會是東京,一方面是因為漫畫的影響,我在美國才意識到《星際牛仔》和《攻殼機動隊》都很有影響力。另一方面是因為最近不斷隔離,看了很多 Netflix,有一個日劇叫《Alice in Borderland》,我看到的時候會覺得這就是亞洲特色的 cyberpunk。先生為什麼會覺得香港的環境比日本更像是 cyberpunk 呢?

Guanzhong:@NXL:我在2016年寫過一篇叫「知澳門者...」的文章,收在《一種華文多種諗頭》一書,講到香港人對澳門既熟悉又陌生的不對稱認知,並在文中提到2006年澳門出版的《澳門作家訪問錄》,光是那書裏面就收了三十多位澳門作家的訪談 — 不妨一看。

日本是動漫和遊戲大國,動漫遊戲與 cyberpunk 固然有共生關係。cyberpunk 也應是密集型「跨現代」大城市的現象,城市形態超配合的至少包括東京、紐約(Gotham)、倫敦(朋克發源地)、香港。心態上,我認為這幾年最有感覺的應該是香港人(超過一直在等辦奧運的東京人)。每個地方的 zeitgeist(時代精神) 會有不同的呈現。

NXL:陳先生您沒有回答我的第二個問題,我還可以把它問得更具體一點,您說自己是從1964到1973年接受了文化、經濟、政治的開蒙。但是同一段時間處於青春期的年輕人有很多,但最終以文化與社會為己任的人並不多。所以覺得「天將降大任於自己」的人永遠是人群中的少數。但是這個比例似乎在香港特別高,例如民主運動的青年領袖特別多。我之前認為是因為與大陸相比,香港的年輕人覺得個人沒有發展的前途,與台灣和澳門相比又對現狀不滿。但是同樣的道理也就意味着,香港的年輕人相比於台灣有上升空間,相比於大陸現狀更好。但是相反在香港放棄追求個人發展,轉而關心社會發展的人比台灣和大陸都更多。比如說現在流亡海外的人特別多。是為什麼?

我後來想過另一個答案,就是香港特別在乎意義。所以人們快速的把個人問題上升為社會問題。例如本來是對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但一旦不斷追問為什麼會如此時,覺得自己不夠努力或者自己很倒黴或者人生就是如此都不是有意義的答案,於是最終的答案是政府不重視青年的發展,於是決定自己可以促使政府改變,讓青年也包括自己可以有更好的發展。包括您自己講話的時候也會強調「明白每件事情的意義」。所以第二個問題就會演變成為什麼香港特別重視意義?因為其實意義不見得必然是最被重視的,很有可能有人重視結果,有人重視過程或者體驗,為什麼香港好像特別重視意義?

9. 此賬號已不存在,回應圓桌話題《B站up主墨茶之死,網友為何先懷念後痛罵,媒體拼命打假?

墨茶事件得以大規模破圈,可以討論的點有很多,貧窮、原生家庭、虛擬主播、社會援助、孤獨死……等等。本人從事件開始就一直關注網上對此事的輿論走向,在我看來,這是互聯網年輕人的一次集體朝聖。

很多評論不解為什麼社會上有不少貧病死亡的人和事,但偏偏墨茶會引起這麼大的反響?很簡單,因為墨茶是唯一一個與互聯網年輕人生活在同一個「世界」的人。

新聞裏的貧病人員大多都是來自農村、偏遠地區,與大城市裏天天上網的年輕人,不論是現實距離還是文化距離都太過遙遠。但墨茶不一樣,他同樣是一個喜歡上網,打遊戲,看二次元,做虛擬主播的,在互聯網年輕人看來與他們別無二致的同伴。居然因為貧病死亡了,在充斥着「後浪」的B站裏造成的震撼是那些新聞上遙遠的人比不了的。這是墨茶破圈的語境基礎。

再者,在最初B站UP的訃告裏,墨茶被描寫成一個貧窮但向上,病重但樂觀,被父母拋棄但依然善良,最後悄聲死在了自己的出租房裏的聖人,一個像耶穌一樣,承受着世間所有苦難,傳達着世間一切美德,最後被釘上十字架的神性角色。這很難不讓人共情,而且墨茶麵臨的問題又是大多數年輕人感同身受的:與父母的嫌隙,與社會的脱節,與自己的鬥爭……除了貧病。所以一開始網絡上的年輕人紛紛破防,奔走傳播着《墨茶之死》這一新世紀福音。這是墨茶破圈的內容基礎。

當然事情到現在,墨茶的人設已經基本崩塌了,除了少部分還沉浸在宗教式抵抗的信徒,大部分人已經接受了墨茶只是一個普通的網癮少年這一事實。聖經裏才有耶穌,而現實中沒有。

墨茶不是這個社會的縮影,他只是當今網絡上的年輕人的一個片面。網絡既是放大器,也是護城河。既鏈接了眾人,也把我們圍成了一個個孤島。我很反感網癮原罪論,但不得不說網絡加速了墨茶的死亡,如果他能夠更加依靠現實的情感與渠道,可能不會有這一次事情的發生。希望當今年輕人都能離開網絡創造的孤島,多多關注一下現實的世界。

10. 毛誅習萬歲,回應圓桌話題《B站up主墨茶之死,網友為何先懷念後痛罵,媒體拼命打假?

作為和墨茶一樣的毛左青年,我懷念他的逝去。

初次在網絡上看到消息,不禁淚流滿面,一個年輕生命的消逝是令人動容的,更別提這個青年在生命最後時刻依然保留的樂觀與無奈交織的複雜情感。這個時刻我比起李文亮醫生的離世,比起我二十多年經歷過的見過的各種悲劇,都能更令我悲傷與憤怒。他的言論逐漸被扒出,我看到各種奇異景象:五毛們拼命要把他的死歸咎為家庭與自身,反共人又抓住其懷念毛澤東的言論譏笑,迫真女權認為他的視頻有性暗示瘋狂譏諷。這些出於利益或者出於政治目地的東西,我沒法一笑了之,我更加迷惑這個世界怎麼了,是我和他們不在一個世界。

2021年,當我們生者還在迷茫中尋找道路時,我相信墨茶同志也在,他讓我知道,我們的事業是有意義的,雖然是為了避免發生像他一樣的悲劇。

本刊載內容版權為端傳媒或相關單位所有,未經端傳媒編輯部授權,請勿轉載或複製,否則即為侵權。

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