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安娜(化名)終於等到紐約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美國因2019冠狀病毒疫情的死亡人數剛剛過百。再前一天,美國總統特朗普在推特將2019冠狀病毒稱為「中國病毒」,引發中美「外交口水戰」。
這是黛安娜在自己的四份申請中最鍾意的offer,和錄取通知一起的,還有學校發放的約五十萬人民幣獎學金。第二天,她就給紐約大學的老教授打去了電話:有沒有可能defer offer(推遲入學)?教授說可以,但第二年入學,獎學金就無法保證了。
三月份的黛安娜,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一直在糾結,想著為了50萬沖一沖,後來就是一天天加速,讓我覺得有點絕望。」
僥倖
當1月末病毒席捲中國時,黛安娜正在阿聯酋進行為期兩週的交流項目,原定1月31號結束。因為中國疫情爆發,阿聯酋大學提出,如果對回家有擔憂,可以把項目中的六名學生都接納為訪問學者,提供吃住,想上什麼課都可以。
六人中,兩人來自北京清華、兩人來自北大,另兩名香港科技大學的學生選擇了自己買票返鄉。黛安娜和剩下三人選擇留在阿聯酋,又待了一個多月。
這期間,她還在路透社做著實習工作。去阿聯酋前一週,黛安娜幫記者採訪,通過微博聯繫到了當時武漢患者的家屬。對方電話裏講起,自己的父母如何無法被確診,政府和醫院因怕引起恐慌情緒如何不作為,等等;到了下午,黛安娜再打電話過去,對方告訴她,已經有人叫她別再跟路透社聯繫,電話已經被監聽了。
後來路透社的實習工作也變成了遠程,滯留在阿聯酋的黛安娜幫數據新聞組統計查詢每個省的新增死亡病例。黛安娜開始覺得,疫情這樣下去,自己留學計劃被打斷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了。
3月初,中國國內疫情依舊嚴重,美國的疫情數據也開始爆炸式飆升,美國簽證開始變得一證難求。清華大學計算機系的學生甚至自己寫了個程序,監測哪個時段哪家大使館有F1簽證可預約。很多人為了簽證預約,守夜到凌晨兩三點。黛安娜心裏盤算著,能不能在阿聯酋辦下美國簽證,如果到時情況不妙,就直接從阿聯酋飛去美國。
理論上是可行的。當時,黛安娜手握哥倫比亞新聞學院等三個offer,但她就是想要等等紐約大學的——紐約大學的財經新聞跟商學院合作,完成一年半學業後,可以在美國工作三年,這點非常吸引黛安娜。然而,3月7號,紐約大學的offer還沒等來,同時,阿聯酋大學还停課了,黛安娜立刻訂下了3月8號的回國機票,她擔心阿聯酋也變成疫區,回国會面臨被隔離。3月11日,北京市舉行了第47場疫情防控新聞發佈會,會上宣布,入境隔離不再限定疫情嚴重國家,所有入境進京人員一律隔離14天。3月26日,中國民航局開始實施限制國際航班的「五個一」政策。(註:「五個一」政策指中國國內每家航空公司經營至任一國家的航線只能保留1條,且每條航線每週運營班次不得超過1班;外國每家航空公司經營至中國的行業只能保留一條,每週運營班次不得超過1班。)
「我他媽氣死了」
三月中旬,黛安娜剛剛回國的那幾天,身在美國紐約的Kon收到了學校下學期全程網課的通知郵件。
Kon(化名)在紐約大學計算機專業就讀的碩士課程為期兩年。去美國前,他本計劃在瀋陽大使館申請五年期簽證,結果簽證遭遇行政審查。中國理工科專業的留學簽證者一直是美國政府警惕的對象。今年,甚至有美國參議員建議,全面禁止中國學生在美國學理工科。Kon的簽證最終只批下來一年。他計劃讀完研一,暑假回國實習,再申請新一年簽證。網課通知下來後,他決定立即回國:越往後面拖,票越難買,但「沒想到,還沒到那個階段,就買不到了」。
在美國的留学生身份證明I20需要每年簽字,Kon的计划是假期結束后立刻去學校給I20簽完字就走。
他最先選擇了3月29號從日本轉機的機票;這一班飛機被取消後,他又改成了4月經香港轉機的;但很快,香港、台灣無法轉機,Kon只好換了東航直飛的飛機;3月26號,「五個一」政策之後,東航航班也被取消;Kon改簽到6月19號東航在「五個一」政策裏「應該能穩飛」的一班;同時,他還和朋友準備嘗試美國轉墨西哥再轉日本的路線,直到墨西哥飛日本的飛機也遭取消;為了保險,他還買了班中轉韓國的飛機,從美國出發到韓國,第二天到日本,再從日本回上海隔離。
這次,航班倒都沒被取消,不過還是出現了意外狀況。從紐約登機去韓國時,Kon被要求查看「健康碼」,Kon當時的健康碼剛好差一天,到東京後才能湊滿連續登記14天變成綠色。他以為健康碼到中國才看,「反人類的東西喔,誰想到第一程韓亞航空就看了。」
所有機票中,回中國那班是最難買的,所以Kon選擇先飛到東京再說。舊金山中轉飛往東京的飛機在舊金山轉機時間只有一小時,Kon卻沒得可選。由於轉機時間,以前無人問津、價格不過2000人民幣左右的機票,已經漲到了一萬多。Kon終於在5月14號抵達上海。為了這趟回國,他花費了三四萬人民幣,一些航空公司的未出行機票還沒能退款。
而當時準備等簽完字再走的那份I20證明,「現在是電子版簽了,我他媽氣死了」。
等不到的畢業典禮
5月15號,Kon終於回到上海的轉天,在美國波士頓大學新聞系讀大四的戰鈺衡也回國了,雖然這本不在他計劃中。美國本科大學生通常是五月份畢業,正常來說,戰鈺衡今年要在5月17號穿上波士頓大學的學士服,參加畢業典禮。
因為擔心疫情乘坐經濟艙增加風險,戰鈺衡花三萬多人民幣買了商務艙。一週後,他收到消息,航班取消。戰鈺衡想,換成五月末的機票應該可以,那時候學業也剛好結束。五月初,一封郵件又一次帶給了他航班取消的消息。盯著那封郵件,戰鈺衡不知道該怎麼辦,問了很多同學,他們推薦了「黃牛」。
「黃牛」給戰鈺衡開出了八萬人民幣的機票價,經濟艙,從歐洲兩個國家轉機,最終飛抵廣州,而不是他的家鄉大連。戰鈺衡難以接受這個價格,他找在機場工作的母親幫忙,依然訂不到票。最後,輾轉通過各種「內部人員」,買到了從波士頓,到明尼蘇達,到洛杉磯,再從洛杉磯到首爾,再到瀋陽的機票,全程商務艙,五萬多。
為了買機票回國的事,戰鈺衡和母親吵了好幾次。母親認為:美國疫情這麼嚴重,做回國決定應該更早些,為什麼不三月份就回來?三月美國2019冠狀病毒疫情確診病例已經過萬,到四月底,數字破百萬。戰鈺衡辯解道:當時以為美國能很快處理好,而且自己面臨畢業,選的四門課都是有難度的專業課,如果回家寫論文,會沒法畢業。
戰鈺衡的規劃是畢業後先在美國工作上一兩年,再在那兒讀碩士。二月末,在緊張學業之餘,他投了三四家美國公司的簡歷,其中一家新聞機構WBUR長期和學校合作,許多校友都在那上班。但疫情很快就蔓延到美國各州,工作面試受到巨大影響。比起那些還會出門借學士服拍照的同學,戰鈺衡對於病毒更加小心謹慎。他每天待在家裏,用生鮮雜貨代購平台InstaCard買菜。
曾經的計劃改成了:回國,等疫情好了直接去美國讀研究生,這樣研究生畢業,依然有機會留美工作。
在留學機構新界線工作的顧問Pamela說,今年十幾個收到美國offer的學員裏,只有三個人選擇延遲入學,其他都選擇了上網課。「大家肯定不願意上網課,但沒辦法,今年基本上都這樣。」Pamela說,在所有留學申請中,申美國一向是最難的,申請過程複雜且漫長,留美對一個家庭來說,都是需要提早嚴格規劃,除非發生破產等重大變故,或被保研到清華北大,很少有申上不去的。她補充道:對這些學生來說,連續性很重要,讀完本科立即讀碩士,延期的話,這一年沒事情幹,還要找工作,晚一年畢業,畢業後工作的起點也不一樣。
戰鈺衡倒不太介意「連續性」和讀書年齡,2014年他讀高二時,因為「喜歡美國文化,崇尚自由」,跟父母提出去美國讀書,比起同齡人準備得有些晚,高三結束後,他在家多待了一年才前往波士頓大學。父母曾擔心他是否能適應美國高校寬進嚴出的標準,除此之外,對他去美國念書甚至自此留下的想法並不加干涉,這次只是會更擔心他的安全。戰鈺衡想,如果一直上網課,那就一直推遲去美國,什麼時候正常什麼時候再去讀。
Pamela介紹,同理工科學生相比,商科專業的學生更抗拒網課,商科碩士專業學制多是一年半,只剩半年,就完全沒辦法獲得留美工作的OPT簽證。
賭
黛安娜讀的就是這種一年半的碩士項目。
六月底,黛安娜曾一直期待這時能回清華參加畢業典禮,卻因為北京疫情二次爆發作罷,和生活四年的地方好好告別成了奢望。同時,紐約大學財經新聞項目組織國際生開了一個視頻會議,老師通知,下學期都是網課安排,如果人在紐約,也可以戴口罩自己去教室。
紐約大學這個項目今年在中國共招收了四名學生。開會時老師勸大家,網課沒太大損失,以後做新聞大部分也是郵件、電話採訪,先適應下也很好。最後,四人中,兩人決定按時入學——其中一個現在就身處美國,如果延遲入學,就得在美國再待一年;另外一個則是位非應屆生,「耽誤不起了,就決定先把課上完」。
黛安娜是當晚立刻做的推遲入學決定,「一聽是網課,我就果斷defer,錢我不要了」,畢竟「不是想上網課,是想去美國體驗生活的」。
黛安娜自認是相當理性且謹慎的人,從不會衝動做決定,重大事情想不清楚,會再等一段時間再評估。回想這次的決定,她覺得自己面臨的選項其實兩難:上網課雖然能避免失去獎學金和房租開銷等金錢上損失,但人去不了紐約,沒辦法有那邊的機會和資源;不上網課,放棄高額獎學金,且一年都要重新安排,還要在「若中美關係更惡化,明年也去不了的」不確定中繼續糾結。最後,她選擇賭一把,賭明年能恢復。
壞消息卻一個接一個傳來。7月6日特朗普政府出台留學生簽證新規,後於7月14日撤銷,但許多留學生仍感到不踏實,當時大家守夜預約的簽證都約到了,但再後來,一批批的全取消了;7月27日,美國駐成都總領事館關閉,黛安娜當時在成都家裏,不敢去現場,中國大陸媒體報導當日成都張燈結彩各種開心,「但是我們留學生,就非常難過,因為知道,一個使館關閉,意味著什麼呢」;直到9月,又傳來了美國撤銷了超過千名中國留學生簽證的消息。
幾個月來,黛安娜開始失眠,手機屏幕每日使用時長長達9小時,瘋狂跟人聊天,在各種申請交流群、defer交流群、defer觀望群刷各種最新消息。她一度想關掉所有新聞app的彈窗提醒。當各種煩擾一齊湧上來,那就是她覺得崩潰的時刻,除了可見的,還有隱性的——長時間在家自閉導致的情緒不穩定,以及和家人關係的惡化。
中美關係的惡化也讓她害怕。即使明年能去美國,黛安娜說,自己的「奢望」,就是把書讀完就行,「後面的工作機會我覺得也⋯⋯不知道,我覺得估計會涼」。
「接受現實」,她說。
「美國社會敵對華人」——以前的黛安娜未曾想到這會是她跟大學提出推遲理由之一。
她看到的新聞裏越來越多地出現華人在美遭到歧視、被美國網民和NBA球星罵「不如滾去中國」⋯⋯美國還是那個平等、多元、自由的夢想之地嗎?黛安娜感嘆:沒有哪片淨土了,從前就想留在美國,現在覺得「中國這邊不能斷,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已經身在美國的Kon和戰鈺衡並沒遭受過不友好待遇。戰鈺衡認為:自己能把國家和人分開,兩國敵對,但人不抽象,雖然,人難避免受到國家政策和時代影響。
選擇的權利
美國的房子空了三個月。戰鈺衡曾試圖跟房東溝通,能不能減免房租。房東說:給你減免的話,是不是給所有留學生減免,那我這個生意還做不做了?戰鈺衡想想,覺得確實疫情期間生意不好做,算是認了,每個月依然按時交租。
但她的鄰居卻陷入了更大的「疫情租房困境」。這個在美國讀大三的中國女生,今年2月份剛剛和房東又續了一年租約。學校說可以上網課後,她想回中國上網課,但房子卻沒法退租。
戰鈺衡勸她,唯一的解決方法是就留在美國。但女生家裏強烈希望她回國,美國六百萬的病例數字讓他們感到害怕,中美關係的惡化令他們恐慌。6月份,女生買了8月回家的機票,並試圖暗示房東退租問題,但房東似乎並沒有任何鬆口的意思。女生想過到時直接飛回國,扔下一切不管了,戰鈺衡跟她說,最好別這樣做,要不然以後在這邊工作,個人信用等都會受到影響。
在這之後,戰鈺衡就再也不敢問她最後是否決定回國了。
8月下旬,Kon在上海的高樓大廈裏,跟一間科技外企簽了一份明年入職的合同。通過美國的朋友介紹,他五月回國後在就這家公司做深度學習方向的實習。公司給的待遇挺好,比去美國前一家本土互聯網公司開出的30萬還要高些——雖然跟在美國計算機行業一年12萬美元的起薪還是不能比。Kon也不是沒有考慮過留在美國,但畢竟一切都太受中美關係走勢的影響,要解決身份問題、簽證問題,他大三暑假去美國參加夏令營時,旅遊簽證第一次被行政審查,之後次次都要被審查。
儘管無比想念美國味兒十足的牛奶、橙汁,喜歡那裏人能擁有「選擇的權利」,但Kon覺得回國發展也可以。除了金錢上損失外,他並不覺得自己的生活受到更多影響。就如同他當時前往美國時也沒太多設想和計劃。生活變數多,他一向只愛短期計劃,比如這個暑假要找到一個實習。
這種不展望長遠未來,只認真想好下一分鐘的生活態度,卻似乎成為了適應疫情和不確定時代的寶貴法則。
黛安娜一心展望的未來,就是去美國。對黛安娜來說,美國是一直未了的心願,意味著更理想的生活狀態。
成長在一個擁抱全球化的黃金時代,她六歲學英語,中學在外國語學校,許多同學高中畢業直接出國。當初由於經濟原因,黛安娜一直遺憾自己沒能成為「海本」(本科學業就在海外高校完成)同學中的一員,畢竟她小學同學錄上的留言就全都是「祝你進哈佛!你可以的!」。
大三下半年,她去美國威廉瑪麗大學交換一學期,半年的生活讓她發現,自己在美國特別適應,有超乎平時的外向。在美國比在清華更開心,「你能感覺到自己在哪個社交場更受歡迎」。黛安娜曾經的設想是,去紐約大學讀完一年半後,在那邊找到一個對口實習,工作三年到OPT簽證到期,再看發展情況。如果不能留下來,即使再派到北京和上海的外媒分社,也是理想情況。留學生留美就業本就不易,所以她格外看重紐約大學這個項目就業和實習機會多。
但現在,這些設想都變得無比飄渺。特朗普在考慮終止OPT簽證,外媒駐中國幾乎已成往事⋯⋯到了明年,黛安娜的獎學金要被重新作評估,她有自信競爭過新一屆的學生,卻又擔憂美國大學因經營慘淡導致獎學金總數銳減。據新京報引用數據,受疫情影響,美國超過100所私立學校破產關閉,眾多高校已面臨資金缺口。
也會有偶爾的瞬間,黛安娜會感到慶幸,自己是在國內度過本科四年,現在雖然去不成美國,但還能在國內安心待下去。她許多常青藤本科的朋友回國後有各種不適應,不熟悉國內找工作流程,錯過各種推薦和校招。
海本背景的戰鈺衡這次回國就是這種感覺。語言環境、職場環境,更多的是心情上,「會覺得有一點點落差」,畢竟在那邊讀了四年的書,想的是留在國外發展,現在卻回國找個工作。
5月中,飛機落地瀋陽的時候,戰鈺衡覺得自己有一點點遺憾,如果沒有疫情,他至少要和四年認識的同學聚聚,參加畢業典禮。一起在瀋陽隔離的留學生在旁邊感嘆:「還是祖國好啊!」戰鈺衡卻只覺得這趟飛行太過唐突。
信仰崩塌,常識建立
九月,新學期開始,上海紐約大學開學了,Kon自然沒去。此前BBC一篇文章透露說,中國學生上國外網課,會因為政治審查,只能接觸到過濾後的「控制和指定的資源」,Kon和戰鈺衡都還沒聽說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戰鈺衡在備考GRE,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回去繼續讀書。國內疫情穩定下來,但國外數字還在增長,中美關係繼續惡化。新東方首席財務官楊志輝在業績會上預測,在第四季度,海外留學業務下降35%-40%,情況可能在2021財年才會好轉。
黛安娜在規劃這一年的 gap year 要做什麼,是找一份工作,還是去參加一個城市生活實驗項目。
她覺得,幾十年不遇的事情,好像就都濃縮在了過去的八個月。「從沒想過,會那麼誇張,你就會懷疑人生,會覺得之前那一切,友好、平靜,都是偶然的,反而這種加速的、戰爭向的,說不定才是常態。」曾信奉的全球化,讓黛安娜相信能擁有世界這個大舞台,等到想大施拳腳時卻發現,世界好似巔轉了一番,「一種信仰崩塌的狀態」。她從四川最好的中學到中國最頂尖的大學,一路成長順利,在自然災難和時代面前,才真正感受到人的脆弱。美國名校的offer對她而言是十幾年努力與渴望的兌現,是極大鼓勵。然而,黛安娜形容有一種「坡鋒到坡谷的轉變,而且是自己沒辦法控制的」,把控帶來安全,生活卻好像在這一年失去了把控感。
壓力大、迷惑多的時候,黛安娜喜歡玩狼人殺,這也是她緩解社交尷尬的法寶。她曾以為,這只是個帶來歡樂的小遊戲,「卻未曾想到,在這個中美關係日益加速的時代,我們這屆留學生,正被浪潮裹挾著,在真實世界中逐漸扮演起『皮匠』的角色」——這是遊戲中不屬於任何陣營的一個角色,只會在單獨死亡時獲得勝利。
這些自帶全球化特質的年輕人,終於在一個逆全球化的時代中明白了,與不確定性的相處之道才是人生的常識。
文章里”instacard”是错误的 应该是”instacart” 瞬间对文章质量有担忧了
黛安娜的烦恼真的是想要两边占好。Covid19也算彻底打破了留学生的全球公民幻想吧,中国留学生的矛盾心理在于一边想要成为世界公民每天飞来飞去,而一边又想保留中国人的身份不受干扰,拥抱民主但同时又不愿舍弃中国体制为他们带来的好处的矛盾体。
沒法 ,又想在美體驗生活甚至留美工作,但又不能斷中國後路 。始終是要做選擇既一日 。
好難食晒兩邊
“一个人的命运啊,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是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行程” 真是无比贴切
作为一个打算移民且手握美国梦校STEM PhD offer的人,在接受了无法成行米国的现实的同时也接受了这是与不幸生为中国人相匹配的下场。甚至,作为一名American patriot,窃喜善良的美国终于开始行动制裁中纳人几十年来的吃饭砸锅。想到此,本小黄人们的遭遇似乎并不算得了什么了
个人觉得这里的“留学生”是活在北美留学生日报中的留学生,无论身在国内还是国外。他们的基础英文过关,不用(或者知道怎么)翻墙,有认识的国外同学,但即便被逼着读境外的报道,也会封闭认知、依赖惯性思考,靠着公众号上截取翻译的部分推特来嘲笑其实就在身边的整个”美国人“群体。
西欧国家留学生,我认识的大部分的有点理性的都还是留在当地了,天价机票就劝退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想法,那些跟隔离期有关的人权事件也劝退了一部分,还有就是一小部分像我这种不吃大外宣把国外描绘的水深火热那一套的“反贼”也不可能回去。文章里讲到的这种留学生,我们一般吐槽他们是身在海外,心活在微信上。这些人极少看英文媒体,不看本地新闻,人虽然在国外,却还是主动自闭耳目,不接触当地生活,活在大内宣里。比如我们这里的数字是比国内高很多,但是社会是否崩溃了,是否水深火热了,自己出门转转就清楚了。我知道有一个女生,从3月到6月,一次门没出过直到买到机票回家,我们这些天天出门逛超市的讲起她就像在讲一个sb。怎么说呢,留学生小粉红真的有相当一部分,但是很多也是头脑清醒的,不过都很少出来发言
这些留学生无疑是中国人当中的幸运儿,他们很多的焦虑来源first world problems,生活中最直接的烦恼是50万奖学金拿不拿得到、能不能在美国生活这样的问题。但我看到其他读者对他们清一色的抨击,还是觉得有点遗憾。也许别人的人生没有外卖小哥和武汉市民来得痛苦艰辛,但难道这样的故事就不值得诉说吗?这样在夹缝中的迷惘就不值得同情吗?如果我们自己在同样的境遇下,估计也会有类似的痛楚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感謝端的報導。「他每天待在家裏,用生鮮雜貨代購平台InstaCard買菜。」此處「InstaCard」應為「Instacart」:https://en.wikipedia.org/wiki/Instacart。
这里的评论真是好好笑。“特权思维”“不尊重他国内政”“利己主义”与这篇报道里的当事人有什么关系?拿了奖学金想去留学是特权思维吗?为路透社采访疫区是不尊重他国内政吗?职业生涯起步受到负面影响抱怨一下就是利己主义吗?这些看客一边说中国人喜欢混淆政府与个人,一边把对留学生群体的偏见强加在当事人身上,立场先行迫不及待开始批判。我看不到批判的理据,看到的只有偏见。
我觉得端上的读者必须明白,国内这样一批出生于90年代末期各省省会的年轻人,他们的这种留学生活并不真实,因为他们正是凭借着父辈的红利才能走到今天的。想要让他们放弃自身的退路是不可能的,不仅仅是因为人不可能放弃支撑自己取得种种成就的…根基,也是因为在取得了这些成就后,他们也会面对那些没法出国的小镇做题学家永远遇不到的难题,结果就是他们只能采取两面好处都拿的这种行为。
我原来以为,年轻人是最容易抛开一切、开创新天地的,结果发现绝大多数中国年轻人,对于人生追求的是安全稳定、永不脱轨,和“有一条退路”。如果没有斩断什么的勇气,配得上什么自由民主呢?想要什么好处都占又怎么可能呢?
不能说他们的苦难不是苦难,也不能说他们的痛楚不是痛楚。
可是看的时候我会想,一个省重点中学、清华大学毕业生,因为不一定拿得到五十万美元奖学金而痛苦;一个程序员因为只能拿到三十多万而不是七十多万年薪,只能在上海而不能在美国工作而痛苦,他们的痛苦比起被撞的外卖小哥,疫情期间被拒绝收治的武汉市民来说,是不是不值一提。
我有時候覺得中國留學生也挺矛盾的,一開始疫情爆發隔岸觀火譴責祖國做法,後來歐美疫情爆發逃的跟什麽一樣,隔離完還不忘說一句「還是祖國好(還是祖國安全)」
那種為了移民而去留學的也是這種心態我也是有點理解不能…
可能就是人是外國人了內心還是“龍”的傳人吧:)
在這個連要赴美的台灣學生也會受影響的時勢,看到仍想做牆頭草兩邊好處都拿的中國留學生對自己的人生安排被打亂而生的狀況跟情緒反應,就愈覺得這是一種遲到的報復。對他們上綱上線的特權思維及不專重別國內政的利己主義的最好的一次鐵槌教訓。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最受影响的应该是STEM系的研究生吧。别说一般留学生的问题(上网课毕不了业之类的)他们都会有,还是盗窃技术/间谍活动的重点怀疑对象。如果美中关系不改善,他们的美国梦能确定算完了。
給飢餓的人飽足,給減肥的人運動;給想要民主的人民主,給讚美專制的人專制;給想要自由的人自由,給讚美囚籠的人囚籠。左右孰是孰非未有定論,但這一定是世上最值得肯定的公平尊重。中國留學生覺得自己是什麼想要什麼?自己表達出來讓人相信,否則誰都不是你肚皮裡的蛔蟲,能估到腸子裡的曲折。自由民主不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身邊也有好些非常需要赴美以便之後就業只能在台上網課的、緊急結婚以一起入國的、才新婚不久立即分隔兩國的…
不知道歐洲的中國留學生情況如何?
希望端能夠更多的關注那些科研類碩士生和博士生,或者說最被中美割席影響的那群中文留學生。
「美國社會敵對華人」。。。
美國之大、民情之不同,所有美國人就這樣一句話被扣了帽子,還要把所有華人拉下水。君不見台灣人、大馬華人被拒簽?
我自己留學的經驗,外國人還是把國家政治和個體還分得很開,往往最喜歡混為一談的就是中國人,每次聚會聊天一扯到政治,在場的中國人就免不了一輪大外宣和愛國心,恨不得用「中國人」的身份認同往臉上貼金。
在這種不確定下,即使再擁抱美國自由價值的年青人,想的都還是“國內不能斷,要留個後路”,是那種“我擁抱了你,你卻不能讓我有信心能夠在那裏生存下去”的困惑。這就是生為中國人的悲哀。
“成長在一個擁抱全球化的黃金時代”哈哈,这个黄金时代也不过是属于上等人的,全文居然对留学生群体的特权毫无反思,真是浅薄得令人咂舌
好惨啊好惨啊,都是万恶的特朗普和衰落的白垃圾美帝,美国吃枣药丸啊吃枣药丸——(以下省略一万字,可自行往知乎、观察者网查阅)
留在中國奉獻吧!為什麼一直想著出國呢?
盛宴已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