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年,在兩個盛夏之間,香港經歷了一場比雨傘運動更具規模、更澎湃、更持久、及更面向國際的反修例運動。運動成功送走「逃犯條例」,卻絲毫未能撼動政府的權力,而如今又在疫症蔓延之中迎來更嚴苛的「國安法」。強權之下,抗爭運動處處受到打壓;與此同時,國際間新冷戰的幔幕正在拉開,風起雲湧。眼前陰霾滿佈,面對如此險峻的政治形勢,香港人如何是好?
端傳媒編輯致電邀稿,希望作者寫一篇關於香港公民社會的文章,梳理歷史脈絡,從而探究可供前行的出路。 說實話,香港人在過去一年可以做的幾乎都做盡了。如今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港版國安法,對公民社會猶如懸在頭頂上的利劍,香港人如履薄冰。6月21日籌組的反國安法罷工罷課公投,本來是一次別具意義的行動,但礙於種種原因,票數不足以致未能啟動。而在九月舉行的立法會選舉,民主派參選人士最終會否因反對國安法而被取消資格,情況未許樂觀。面對政府日益專橫的打壓,坊間有意見認為抗爭運動現階段適宜韜光養晦;亦有意見認為香港已經沒有退路,必須繼續打一場硬仗。
答允寫這篇文章之時,對於出路我其實並沒有更好的答案。儘管如此,我還是相信文字工作的重要性。在這篇文章裡,我試圖檢視香港的公民社會如何從過去走來的點點滴滴,尤其是一些里程碑,探問這些歷史性的抗爭運動如何承先、又如何啟後,(又或者無以為繼),算是記錄也好,盤點也好,希望能夠從歷史裡尋找到少許啟迪。

本地社會運動的萌芽
及至80年代,「九七」問題出現,民主被提上議程,昔日參與社運的經驗、以及所建立的人事網絡,亦為逐漸展開的民主運動鋪奠基礎。
回溯1960、70年代,那是香港社會發展一段相當重要的時期,也是公民社會發展的一個分水嶺。其時,本地社會運動開始萌芽,及後百花齊放,例如學生運動(這時期被喻為香港學運的「火紅年代」)、社區運動、工人運動、及婦女運動等等。這些社會運動組織,大多關注本地議題,追求社會公義,成為植根於香港社會的新興改革力量。以工運為例,當時在傳統的左派和右派工會以外,新興的所謂第三勢力開始崛起,如教育專業人員協會(教協)、香港公務員總工會、及香港基督教工業委員會(工委會)等。這些獨立工會的出現,扭轉了香港工運多年來一直依附在國、共黨派鬥爭的發展軌道。工委會後來年更促成「香港職工會聯盟」(職工盟)的成立,是第一個不受任何黨派控制的獨立工會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