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個男人擠在300平方呎的唐樓屋子裏,晾在床架和窗外的衣物悶著4月潮濕的天氣。8張雙層床把兩房一廳填滿,阿來睡下鋪,另一名住客的床離自己只有半米。關掉夾在床頭的小燈,和著廁所飄來的味道,又一個無心睡眠的夜晚降臨。
自2月初,疫情爆發、香港封關,66歲的阿來失業了。他搬進了這棟旺角唐樓,廳子裏沒有頂燈,只有一張桌子,一台電視機。住客們不怎麼說話,阿來只知有兩個人在餐廳打工,有一個人上三天班就得休息兩天,沒有穩定工作。他們或坐在桌旁,或坐在床上,把床的簾子一拉,從擁擠的公共空間劃分出一點私人世界。
阿來躺在屬於自己的單人床黑盒子裏,今夜沒有收到工頭的電話,意味著明天又是在街頭晃蕩的一天。即使早已拜託所有認識的人幫忙留意工作空缺,可往日長期缺人的清潔工作如今怎麼排隊都輪不上他。數著一個月來打零工賺的錢,連1800港元的房租都交不起。吃的方面倒還未太憂愁,社工教他從NGO組織的「食物銀行」拿飯盒。捉襟見肘,睡不著,阿來常想起兩個月前,他仍住在深圳一套同樣差不多三百呎的房子裏,那時只有一個室友,帶窗戶和陽台的廳子十分敞亮;想起自己當時幹勁十足跑在中港兩邊,來回送貨,他更一度計劃攢錢在深圳創業……
如此胡思亂想,不知不覺便到凌晨四點,同屋的室友開始陸續起身,出門工作。天也亮了,洗把臉,阿來套上常穿的格仔衫,壓一頂鴨舌帽,戴好口罩便出門。兩手空空,今天也是人生裏努力找工作的一天。放眼全香港,還有超過13萬人和阿來一樣,掙扎在疫情下看不見盡頭的失業大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