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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區」日記終篇:武漢不需要我的和解,只是我不再恨它

生存不是問題的時候,來自哪裏是急迫的;當死亡逼近的時候,回到哪裏才變得緊要。如果我們回答時的一絲温存,保留到後危機的時代,那便是足夠的起點。

「疫區」日記終篇:武漢不需要我的和解,只是我不再恨它
2020年3月27日,一個戴著口罩的人在武漢街頭上行走。

【編者按】曉宇的第一篇日記,寫於武漢封城後,全家人面對的艱難選擇。第二篇,寫封城期間,人們陷入的漫長掙扎與對信仰的拷問。如今,這座城市解封在即,曉宇也寫下了封城日記的終篇。他說,危機促使我們面對出逃之外的決斷:我們要「回到哪裏」?文章首發於作者微信公眾號「世風」,端傳媒獲授權轉載。

手機上,健康碼變綠。如果我是返工一員,便可邁入街道,乘公汽地鐵,重温整座城市。沒有復工證明,兩個月的封鎖,也會在「最殘忍的季節」結束。此時此刻,作為系列日記的尾篇,有必要坦誠地揭露過去二個月間隱瞞的身份,自己不過是塑料武漢人的事實。本地人早已看出來端倪,我沒有用「家家」而是「姥姥」,也未曾有一句武漢話的表達。

至今,我不會講武漢話。我從不說自己是武漢人,只說「武漢來的」,「住在武漢」,或是用一句被朋友群嘲的話——「武漢是我的戶口所在地」。疫情之前,我在外地的居留時間即將超過武漢的成長歲月。我一直否認和弱化這座城市的影響。旁人看來,這真是忘恩負義和數典忘祖,對生你養你的水土沒有依戀。

而我並不出生於武漢。我的家人也沒人生活在他們出生的地方。國家一聲號召,母親一家從北方遷往南邊的深山,支援三線建設。父親是貨真價實的湖北人,可是,畢業後加入集體,我見他的方言也退化殆盡。我們生活在圍起來的院中,有自己的食堂,醫院,學校,體育場,露天電影,稱外面的人「老鄉」或「當地人」。當初,即便離社會主義尚遠,但已然實現困擾歐洲的多元文化主義。全國各地的人,在與世隔絕的山中,相互依靠。多年之後,當我在英國說起深山的身世,聽眾以為這是一樁勵志故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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