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疫情,帶來了巨大的恐慌,也讓2020年的第一個月,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
年輕的中國人權律師常瑋平,在這個人心惶惶的一月,經歷了逃避抓捕、被秘密關押、暫時釋放回家的全過程。他失去自由的8天,從1月13日到1月21日,正是肺炎疫情從掩蓋到最終大規模爆發的時期。
在中國的社交媒體上,更多的人在討論武漢警方1月1日高調公布的一則消息:以「打擊謠言」為名,警方傳喚、訓誡了八名最早在網絡上發出「武漢發現SARS」預警的市民。事後人們發現,這八名「造謠者」,都是在武漢醫院工作的醫生。而一位名叫李文亮的醫生也在1月3日被訓誡,其後在接診中感染新型冠狀病毒,於2月6日去世。
「比封城更嚴重的,是封口。」有時事評論者如是說。這裏所說的「封口」,是指在武漢疫情中政府屢次隱瞞或延遲公布相關信息,致使疫情蔓延擴大,加之醫療資源的匱乏,致使封城後的武漢,疫情處於幾乎失控的狀態。
毋庸諱言,自2013年以來,中國的公民社會遭受了嚴重的打壓——無論是律師、記者,還是公益組織。對言論的高度管控、信息不透明、對公益組織的打壓,導致它們再也難以成為政府救災的補充力量。而這一切的後果,在疫情大規模爆發的時候,由一個個普通人去買單,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
但少有人關注到,從2019年12月26日開始,當局對中國人權律師發起的新一輪抓捕行動。而這場因為一次公民聚會引起的抓捕行動,被評論者認為是在整體打壓公民社會的背景下,嚴控言論自由——「封口」的另一種表現。
抓捕與逃亡
1月21日,武漢肺炎爆發的消息使人人自危。但這一天,對人權律師常瑋平的家人來說,卻是喜悅的一天。
這一天,被秘密關押8天的常瑋平重獲自由。他被警方「取保候審」,暫時釋放。當日中午,他走出了西安市高新路派出所的大門。他70歲的父親,以無法控制的眼淚迎接了他。
2019年12月26日晚,聖誕節的第二天,住在北京的著名人權律師丁家喜突然被警方帶走。同一天被抓捕的,還有家住煙台的前大學教師張忠順,以及維權人士戴振亞、工人李英俊。
恐懼開始傳遞,壞消息一個個傳來,正如同2015年「709」抓捕律師事件的翻版。12月30日,浙江律師黃志強的辦公室被查抄,他本人被警方帶走,隨後被刑事拘留。同一天,四川律師盧思位在去香港開會時,被警方攔截,禁止他出境。從12月30日到1月4日,在全國範圍內,陸續有10多位律師、公民被傳喚、抄家,甚至拘留或失蹤。
家住陝西的常瑋平律師,覺察到自己也有危險,遂外出藏身,躲避到西安的一位朋友家中。
1月12日晚上10點半,警察敲開了這位朋友的家門,帶走了常瑋平。他的妻子在第三天接到警方的電話通知,常瑋平因「涉嫌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被指定地點監視居住。
「指定地點監視居住」,這是近年來新修改的中國《刑訴法》中規定的一個強制措施。這個規定非常有利於警方,事實上已成為「秘密關押」的代名詞。「被指定監視居住」的人,彷彿陷入信息黑洞。律師不能會見,外界難以獲得他們的任何消息,甚至不知道他們被關押在何處。
在常瑋平被帶走之後的第四天,重慶律師張庭源受常的家屬委託,趕到陝西寶雞,向當地警方要求會見常瑋平,但被拒絕。警方拒絕透露任何關於常瑋平的信息,包括他被關押的地點。
與此同時,寶雞市司法局在其官網上公示,註銷常瑋平的律師執業證書。
此時,一系列的信號已經很明顯,警方的抓捕行為是針對12月初的「廈門聚會」。這場聚會發生在12月7日、8日。當時,丁家喜、許志永等來自全國各地的20多位律師和熱心社會事務的公民,相約在廈門,一起吃飯聊天,交流各自的經歷以及對當前中國公民社會的看法等等。
有知情者介紹,所有人只是一起聊天,談論了「一些觀點,感受」。有一些人來的晚,甚至沒有機會參與討論,只是和大家一起吃了飯。
但這種以往常見的「飯醉」活動,在2019年的中國,已變得十分敏感。沒有人料到,2015年7月的「709」律師大抓捕之後,又一輪對律師的抓捕,會從查處這次聚會事件而展開。
在常瑋平被抓捕之前,居住在北京的許志永已開始逃亡。在他離開家後的12月31日,警察上門搜查,查抄了他的書籍、保險箱等。並將他的女朋友以「尋釁滋事」為由扣押了24小時,戴上手銬,多次訊問,以追查他的蹤跡。
許志永是中國「新公民運動」的發起人,也是活躍的社會運動者。他是北京大學的法學博士,2003年,因為在「孫志剛事件」(一名廣州的大學生因為沒有帶暫住證被警方帶走,在收容所裏被打死的事件)中積極發聲,他和滕彪(後成為著名律師)等人進入了公眾的視野。他曾以獨立候選人身份,參加北京的海淀區人大代表選舉,後又成立了「公盟」,進行各種公民活動。2013年,在他和丁家喜等人發起的教育平權、要求官員公開財產等一系列的小規模示威活動中,他被抓捕,並在2014年1月以「聚眾擾亂公共場所秩序罪」判處有期徒刑4年。2017年7月出獄。
離家逃亡的許志永,並沒有停止發聲。1月14日,他在推特上寫道:「我在嘗試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在流亡中抗爭。告訴人們,黎明近了,自由近了,公義近了,愛,已悄悄到來……他們端坐的不是金字塔尖,而是火山口上。告訴人們寒風肆虐時,春天,已不再遙遠。」
12月29日,在長沙,另一位人權律師文東海也開始逃亡之路。他的妻子周友芳回憶,12月30日,已於前一天外出躲避的丈夫突然告訴她,自己面臨被抓捕,讓她立即帶着兩個孩子去日本躲一躲。在朋友的協助下,兩天後,周友芳帶着兩個孩子到達了日本,但一直到半個多月後,她都始終沒有丈夫的消息。
逃亡中的文東海,其實在2018年6月已被吊銷了律師執照。2015年的「709」律師大抓捕之後,文東海為失去自由的王宇律師辯護。他還代理了一系列人權案件。在他被吊銷律師執照後,為了生計,他在長沙開設了一家法律服務公司。
周友芳回憶,在送她和孩子去機場的路上,文東海擔心警察會在機場布控抓捕,所以在中途提前下車。臨走的時候,他叫醒了在車後座熟睡的兩個孩子,向他們道別。他擁抱了周友芳,叮囑她:兩個孩子就交給你了!然後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蝴蝶不停扇動翅膀」
因「廈門聚會」第一個被抓走的丁家喜律師,今年53歲。和許志永一樣,他是「新公民運動」的組織者和關鍵人物。
如果不是參與到一系列公民運動中,丁家喜原本可以在中國過一種優越而富足的生活。他畢業於北京航天航空大學的飛機制造專業,曾經在航空領域的國企擔任工程師。1996年,他轉行做律師後,是一名成功的商業律師。他在北京的一家律師事務所做高級合夥人,業務專長是公司併購重組、投資等。在網絡上,有一張他當年做商業律師時的照片,穿白色西裝,看起來「春風得意」。
2010年,丁家喜開始在北京積極參與推動「隨遷子女就地高考」的教育平權活動。他也成了新公民運動的主要組織者和協調人。2013年4月,他在北京參加了「街頭拉橫幅,要求官員公開財產」的活動之後,被抓捕,並於次年被判處有期徒刑3年半。和他一起判刑的還有趙長青等另外三人。
「我們為了推動官員財產公示,發了十萬傳單,製作了一百多橫幅,兩次上街,七千多個簽名,向全國人大及法制辦要求立法財產公示,但是沒有得到回應。」在法庭上,丁家喜這樣陳述自己的工作。
在2014年4月這場對他和另外三人的審判中,他為自己的行為辯護,陳述到:「我的行動微不足道,我也不後悔,這是良心告知我應該做的事。我要做一個有態度、有聲音的中國公民。我要做一隻蝴蝶。蝴蝶不停扇動翅膀,一定會引發社會變革的颶風。」
丁家喜在網絡上流傳的照片,有一張是在監獄裏,被會見他的律師偷拍下來的。照片上的他,身穿囚服,鬍子拉碴,卻坦然地大笑着。
一位資深的媒體人記得,2017年1月,她在北京的一次偶然聚會上,見到了丁家喜。他看起來很消瘦。面對一座豐盛的菜餚,他說,自己不敢多吃,因為才出獄不久,腸胃還不能適應豐富的食物。那時,他刑滿釋放剛剛3個月。
獲得了自由的丁家喜,還是在繼續表達自己的觀點,見朋友。2017年,他曾去美國探望妻子和女兒,當人們都勸他留下來時,他還是回到了中國。直到2018年,他打算再次去美國探親時,發現自己已被限制出境。
2019年12月初,他參加了廈門的這場聚會。12月26日,他迎來了另一場抓捕。
6年前,丁家喜曾在法庭上自我陳述,要做一隻蝴蝶,不斷扇動翅膀,以掀起社會改革的颶風。從他出獄以來,他依然堅持着這個理念,並再次付出了代價。
至今,丁家喜已經失去自由30多天,他的代理律師彭劍多次向警方提出會見,都被拒絕。警方稱,丁家喜涉嫌「危害國家安全」,目前正被「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無法安排律師會見。與此同時,他的妻子——目前居住在美國的羅勝春,一直在為她的丈夫大聲呼籲。
在丁家喜被抓走後,從12月29日到1月4日期間,還有至少5位律師(黃志強、劉書慶、盧庭閣、莊道鶴、盧思位)被以涉嫌「顛覆國家政權」或「尋釁滋事」罪被傳訊。
1月12日,常瑋平律師被陝西警方帶走。
「被失業」的律師
今年36歲的常瑋平,出生於1984年。他有着圓面龐,以及略帶捲曲的頭髮,被一些朋友戲稱為「胖子」。
常瑋平是人權律師中的後起者。他進入律師行業時間並不長,但他的不少同行認為他業務能力精湛,對「敏感案件」毫不畏懼。
2007年,常瑋平從重慶大學的材料化工專業畢業,畢業後,他在海南的一家汽車企業做材料檢測工程師。2010年前後,他到了北京,成為一名證券經理。
那個時候的北京,正是公民社會生機勃勃地發展的時候。在北京,他通過互聯網獲取信息,並在參加紀錄片放映會、以及一些公民線下聚會的過程中,開啟了視野。也是在那段時間,他自學了法律,並報名參加了國家司法考試。
2012年,通過了國家司法考試的常瑋平,成為一名實習律師,他的興趣點在於刑事辯護。2014年,他擔任了一起言論自由案件中被告人李蔚的代理律師。他也曾代理一些刑事案件「蒙冤者」的申訴。
從2016年開始,常瑋平開始致力於一些與反性別歧視、就業歧視有關的公益案件。這一年,江西上饒的一名青年參加了當地政府的公務員招聘考試,雖然筆試和面試都得了第一名,但因為在體檢中,被查出HIV 陽性(攜帶艾滋病毒),而被拒絕錄取。這位青年起訴了政府,常瑋平是他的二審代理人。一審中,法院判這位青年敗訴,二審中,經過常瑋平律師等人的據理力爭,案件以調解告終,政府給予了這位青年部分賠償。
2017年4月26日,來自全國各地的51名律師聯名致信中國人社部和衞計委,建議對《公務員錄用體檢通用標準》的第18條予以修改,刪除和「艾滋就業歧視」有關的規定,給艾滋病感染者和乙肝病毒攜帶者相同的就業權利。
常瑋平是這一事件的積極推動者。「我代理這些反歧視的案件,是因為我發現,這樣可以激活政府的功能,通過改善政策,來推動社會進步。」常瑋平曾這樣說。這位年輕的律師,積極投入涉及艾滋歧視、乙肝歧視、職場性騷擾、性別歧視,以及「滴滴」順風車濫用壟斷地位、欺凌消費者的這一類案件中。
然而,代理這些「並不敏感」的案件,最終還是不能「保護」到常瑋平。2019年10月,當他代理「茅台子公司拒錄HIV感染者」一案時,他的律師職業生涯已搖搖欲墜。
2018年10月14日,常瑋平被陝西省寶雞市司法局停業3個月。2018年11月22日,他執業的陝西立剛律師事務所被註銷。2019年1月14日,在「停業」三個月期滿後,按照管理部門要求,他需要找到新的律師事務所。在長達半年的時間,他至少接洽了10餘家律師事務所,但每一次即將簽約的時候,或者是在他將相關手續,提交到司法廳的辦事窗口時,就接到律師事務所的電話,表示受到壓力,不能和他簽約。
就這樣,常瑋平實際上已經處於失業狀態。2020年1月13日,在他被警察抓走之後,司法局很快就下發了吊銷他律師執照的公告。
陰雲下的堅持
2020年1月,武漢肺炎的疫情爆發,並蔓延影響到全世界。
政府救災效率低下。尤其是在疫情開始之初,不及時向社會通告有關疫情的真實情況,這被公眾普遍認為是造成疫情擴大的主要原因。
1月20日,人權律師謝燕益向政府提出了信息公開申請。在這份公開信中,他要求國家和武漢市衞生健康委員會公開關於武漢肺炎疫情的情況,包括公開政府部門的會議記錄、處置方案,是否存在故意隱瞞壓制公開重大疫情信息發布情況等。
謝燕益律師聲稱,他依據的是憲法,以及《信息公開條例》、《突然公共衞生事件應急條例》等相關法律。
1月22日,家住北京的趙慶律師和家住武漢的尚滿慶律師,向武漢市公安局提出「信息公開申請」,要求警方公布關於「訓誡八位造謠者」這個案件的相關經過。在申請中,他們要求武漢市公安局公開對「8名散布謠言者」進行處罰的事實依據、法律依據,以及處罰結果。他們要求政府公開相關的信息,實現公民的知情權。
幾乎在同一時間,程海律師控告武漢公安局處理八名「造謠者」是濫用職權。而另一位人權律師燕文薪,則要求官方公布疫情中死者的年齡統計等數據,以幫助公眾判斷「武漢肺炎」是否對老年人更具致死性。
律師們的申請或控告,沒有得到任何官方的正式回應。但在互聯網上,這些申請被一些網友轉發,並引起他們的廣泛共鳴。 2月6日深夜,當其中一位被訓誡的醫生李文亮去世時,這種共鳴的情緒達到頂峰。網民在互聯網上自發哀悼李文亮,並迅速彙集出「我們要言論自由」的呼聲。
1月1日,維權律師的協作平台「中國人權律師團」發表了新年宣言:「2020,我們不要灰心喪氣,相反,我們應該靠近人民,仔細傾聽人民的聲音,為找到切實可行的人權改善之道做好準備……」
而在各地,律師依然在為當事人的權利呼籲。一直致力於平反冤案並推動「洗冤計劃」的李金星律師,雖然已於2018年被吊銷律師執照,但他依然聯合其他的刑辯律師,為保障案件當事人的權利呼籲。
「如果一個國家,還有政治犯,就不是一個真正的法治國家。」2017年,我在一次採訪中,見到了李金星律師,他曾這樣說。彼時,「709」律師抓捕事件過去不久,他依然對未來表示樂觀。
「我相信基本盤還在。」他說。他認為,雖然情形艱難,但中國律師不會退場。從那時候到現在,他始終在推動「洗冤計劃」。
2019年 12月26日,李文足再次會見了自己的丈夫王全璋。王全璋是「709」案件中最後一位被關押的律師。如不出意外,2020年4月,他將會出獄。李文足在自己拍攝的視頻中說,丈夫出獄後,她要將他接回家中。她絕不能容忍警方像對待另一位被釋放律師的做法:將他送回老家,安排嚴密的監控,完全沒有自由。
2020年1月,紐約,丁家喜律師的妻子羅勝春為自己的丈夫在大聲呼籲。支持他的,還有不久前流亡到美國的陳建剛律師。陳建剛律師因代理一系列人權案件,受到各種威脅、限制。最終,他帶着孩子,離開了中國。
1月29日,常瑋平律師在陝西寶雞的故鄉,和自己的親人一起過年。他所在的村莊,和這個春節千千萬萬個被隔離和關閉的村莊一樣,一片靜寂。
「疫情會過去,而信息管控的烏雲,則始終都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結束。」2月6日,一位媒體人在自己的朋友圈中這樣寫到。
「正是生活常識的回歸,愛情,親情,友情,同情這些基本人性的回歸,促成一個正常社會的回歸。」
寫下這些話的,是另一位流亡中的人權律師唐荊陵。在他的推特上,他引用60多年前美國民權運動的代表人物、2005年去世的羅沙·帕克斯的話:「我只是厭倦了屈服,做正義之事,永無畏懼。」
聽著這些生在絕處仍奮力疾呼的人的故事,提醒自己生在還算自由的空氣,就有必要多做一點點。
江老师好!
願義士及其家人,一生平安,縱使這願意在中共統治下是多麼渺茫…
虽然国内一些良心媒体在本次疫情中的报道比远在香港的端更及时和深入,但像这种血泪的报道国内是永远看不到的…感谢端😭
对这个国家完全不抱有希望了,连最基本的宪法赋予的言论自由都没有。
敬佩这群带着良心与勇气坚持的人们!
他們很勇敢,我非常敬佩他們。他們是黑暗中的一點燭光!
应为“《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條例》”
希望他們快點被釋放
好感动,真正的勇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原来疫情的发展同时还展开了这样的律师追捕,谢谢如此详实的报道。
陈秋实律师是以“公民记者”的身份,被“消失”的,不是律师身份被带走
回楼下端友:文章截图就可以分享了
还有最近失踪的陈秋实律师啊
謝謝報導(淚目)
真正的人。
请问能不能开放免费阅读(比如限时或者限量,比如借鉴New York Times)。我想分享这篇文章给朋友,但是由于付费限制,只能作罢。。。
想問一下,為什麼中國還要培養律師呢? 訓練批判它的人出來在抓他?
还有陈秋实啊!
這些人是真正的勇者,希望他們平安度過中共的髒手
他們是真正的英雄,無愧於「法律人」這三個字!
「我只是厭倦了屈服,做正義之事,永無畏懼。」
建议关于李文足和其子的照片打码处理
勘误,“2019年1月”应为“2020年1月”
讀者你好,感謝指正,我們已訂正錯誤。
好久没看到江雪的稿子了……好高兴她还在做自由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