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溫】「繁星皆塵土」,與體制、監牢和軍政府無止盡抗爭的泰國青年Pai

「不是想著要贏,而是以這樣的想法看待失敗:不要再讓這種事在別處發生。那才是抗爭的目的。」
2014年5月23日,泰國曼谷抗議者在反軍政府抗議。

「剛剛怎麼突然進來那麼多警察,緊張死了。」藉故走出咖啡廳,Jatupat Boonpattararaksa馬上掏出香菸猛吸。當天在附近有大批人潮前來參加泰國新興政黨新未來黨(Future Forward Party)的週年活動,維安警力因而稍多,但對一個剛從長達兩年半的牢獄生活中重獲自由的青年而言,一群在旁邊喝咖啡的警察,就足以讓人繃緊神經。

28歲的Jatupat Boonpattararaksa,小名Pai,孔敬大學法律系畢業,因加入獨立社團土星社(Dao Din)在泰國東北從事環境運動抗爭而為人所知,人們多稱他為Pai Dao Din。

2016年12月3日,Pai因在臉書分享涉及國王拉瑪十世過往三段婚姻的 BBC 報導而被逮捕,短暫交保後被以態度不佳為由取消保釋、繼續關押了兩百多天。在他主動認罪後,法院以刑法第112條(註一)及「電腦犯罪法」,將他「輕判」2 年 6 個月。2019 年 5 月,拉瑪十世在加冕前進行大赦,他得以提早一個月獲釋。

入獄是因為「褻瀆國王」,得以提早出獄則要感謝國王的赦免。Pai 笑著接受這個事實,「在泰國我們能想甚麼嗎?也不能想甚麼。」

即便戴著墨鏡,在訪談過程中仍有許多人認出 Pai,上前打招呼並要求合照,其中有位叫做 Bob 的青年,是法政大學歷史系的準碩士生,「其實大家都知道 Pai 入獄不是因為他真的『褻瀆國王』,」Bob 說,「幾千個人分享那篇文章,為甚麼只起訴他一個?政府頭痛他很久了。」

28歲的Jatupat Boonpattararaksa(右二),小名Pai,孔敬大學法律系畢業,因加入獨立社團土星社(Dao Din)在泰國東北從事環境運動抗爭而為人所知,人們多稱他為Pai Dao Din。
28歲的Jatupat Boonpattararaksa(右二),小名Pai,孔敬大學法律系畢業,因加入獨立社團土星社(Dao Din)在泰國東北從事環境運動抗爭而為人所知,人們多稱他為Pai Dao Din。

血液中的革命意識

Pai 出身泰國東北的猜也奔府,父母是在當地活動的律師,其中父親更是深耕農民權益議題多年,舉凡農產合作社的詐欺、水壩建設、森林資源及土地使用權爭議,甚至是農民領袖遭政府派人暗殺等訴訟,Pai 的父親都參與過。

泰國東北的農民運動,是 1970 年代左翼運動的遺韻,在戰後泰國經濟導向的發展政策下,許多農民面臨負債、失去土地甚至是迫遷等問題,後在下鄉學生、NGO 工作者及泰國共產黨(CPT)的鼓舞下起而抗爭。到了 1980 初期,左翼運動在政府的鎮壓及攏絡中消停,但在由國家及大型企業主導的發展計畫下,零星的農民抗爭仍在各地持續。

「在我出生那年(1991),國家為了掌握東北的水力和林地資源,推動了大型的水壩和植林計畫,分散各地的農民運動才又集結成『窮人聯盟』(Assembly of the Poor)共同抗爭。後來大型發展計畫雖然撤銷了,卻只是換成個形式,同樣的建設依然在各地進行。」Pai 感嘆道,「我20歲投入抗爭運動時才知道,農民們面臨的問題從我出生以來都沒變過。」

成長背景很大程度形塑了 Pai 的價值觀,但他坦承,自己並沒有很早得到啟蒙,「以前對法律才沒興趣呢。雖然爸爸常跟我講解人權概念、帶我參加政治活動,我 6 歲就跟著去簽署憲法草案,但其實甚麼都不懂。」

6 歲的 Pai 參與簽署的,是泰國 1997 年的憲法草案,在當時被譽為「人民憲法」(People’s Constitution)。

1980年代,泰國地方性的大商人崛起,並透過在地金權網絡選上國會議員,在這樣恩惠收受的權力結構中,不僅底層人民的權益得不到彰顯,議會政治的賄賂、貪腐問題,也成了軍人用以攻擊甚至推翻民選政府的理由。1991 年,三軍上將蘇欽達(Suchinda Kraprayoon)發動政變,推翻了查猜(Chatichai Choonhavan)所領導的文人政府,蘇欽達更在 1992 年一反當初對社會的承諾,任命自己為總理,並在曼谷對上街呼籲民主的學生進行血腥鎮壓,在一星期內造成40人死亡、600受傷,是為「黑色五月」事件。這場慘案在公民社會中激起了憲政改革的呼聲。窮人聯盟自1995年開始抗爭活動;1997年爆發亞洲金融危機,這些都更進一步促成了泰國制定第 15 套憲法,融入地方分權、參與式民主及貪腐審查機構等概念。

2001 年,電信大亨他信(Thaksin Shinawatra,台譯塔克辛)領導泰愛泰黨(Thai Rak Thai Party)贏得大選執政,成為首任依照 1997 年憲法選舉、組成的政府。然而,他信的崛起雖然撼動了舊勢力的利益版圖,但並非打破而是善用了泰國社會的金權結構,建立起新的政商網絡,並搭配民粹政策取得國會多數。在一黨獨大下,軍警及貪腐審查機構都為執政黨所用,他信得以在民主的體制下實施著威權式的統治(註二),其任內推動掃毒戰爭,及在泰南鎮壓穆斯林社群,都因嚴重侵害人權而受國際譴責。但他卻透過收購媒體箝制國內批評言論,「人民憲法」的制憲精神蕩然無存。

2005 年,與他信交惡的媒體大亨宋提(Sondhi Limthongku)與幾位社會運動人士共同成立了人民民主聯盟(People’s Alliance for Democracy),該運動身穿代表王室的黃色上衣,以愛國保王為號召走上街頭,被稱為「黃衫軍」,為共同反對他信政府,許多人權團體及農民運動網絡也投入了這場有保守勢力色彩的運動。

「2005 年去加入黃衫軍,是我第一次參加政治活動,那時我才 15 歲,假日跟爸媽一起到曼谷,坐在皇家田廣場聽黃衫軍搭台講話,抗議密集的時候甚至跟學校請假待在曼谷。」Pai 坦承,自己當時也不清楚甚麼是民主或獨裁,只是喜歡身為抗爭中一份子的感覺,「連在東北家裏看著電視都會很激動。」

這場黃衫軍運動,以軍隊發動政變推翻他信政府作結。「其實 2006 年政變時我超級開心,覺得『我們』終於迎來了勝利,但卻沒有去想到這個勝利是經由不民主、不正當的手段得來的。要一直到大學二年級,我才對政變的不正當性有概念。」

年少的 Pai 豈會曉得,比起無法擺脫金權結構的議會政治,軍隊將領與王室成員之間的緊密網絡,才是一直潛伏在泰國政治體制中的毒。1980 年代泰國反共戰事逐漸消停,為維持軍隊的政治權力,陸軍上將炳‧廷素拉暖(Prem Tinsulanonda),同時也是國王拉瑪九世的親信,決定適度對民主轉型讓步。其領導下的「半民主制」看似讓泰國逐漸向議會民主過渡,卻始終維持總理及參議院非民選,軍事預算比重也逐年增加(註三)。儘管在 1992 年的「黑色五月」血腥鎮壓後,社會聲望直落的軍隊,及其背後的王室,都為回應社會對民主化的期待而退居幕後,卻在憲政體制外發展出一套不透明且不容被討論的系統,伺機干預甚至推翻憲政體制。

2006 年的政變,是在泰國軍隊黑色五月的 14 年後,重回政治舞台的開端。而在往後十餘年中,軍權更隨著激化的紅黃之爭持續擴張。2010 年 3 月,軍隊在民主黨政府的屬意下,在曼谷街頭對支持他信的紅衫軍展開為期兩個月的屠殺,超過 90 人喪命。當時 Pai 剛進入孔敬大學,就讀法律系一年級。

「高二、高三時為了反對特易購蓮花(Tesco Lotus,註四)到我們縣開分店,開始每天消化資料、到學校去跟老師同學辯論,之後來才立志要讀法律系。努力考上之後卻發現,大學裏僵化的階級關係造就了人人盲從、不願思考的環境,讓我非常失望,大學第一年也就過得渾渾噩噩,完全不關心曼谷發生了甚麼。」

Pai 笑著回憶道,當時那種沒人能理解自己的鬱悶找不到出口宣洩,最後只能訴諸暴力,常常和想法相左的人起肢體衝突。「直到認識了土星社的前輩,才知道有人和我在乎一樣的事,也才明白了土星社是自己的該待的地方。」

2010年3月15日,被廢除的泰國總理他信的支持者,在曼谷聚集。
2010年3月15日,被廢除的泰國總理他信的支持者,在曼谷聚集。

從草根環運到反軍人獨裁

Pai 的歸屬是什麼樣的地方?

2004 年,一群關注農村發展的孔敬大學法律系學生創立了獨立社團「人權法社會推廣小組」(กลุ่มเผยแพร่กฎหมายสิทธิมนุษยชนเพื่อสังคม),參與對抗發展過程中的不正義,並為村民提供法律協助,除了舉行法律知識營隊,也發行刊物《土星》,希望喚起社會對基因改造作物、礦產開發、水壩建設及土地正義等發展議題的重視,而後人們便習慣以「土星社」稱之。

「第一次去抗爭,是在烏隆反對鉀鹽開採,眼睜睜看著手無寸鐵的村民被警察打得頭破血流,才發現原來在泰國還有這種事情發生。」Pai 說,每個人都是土星,塵土集合而成的星星,「不論你有沒有掛在天上發光,追根究柢大家的本質都是塵土,就如同我們生而為人,不論身分地位,都該享有平等的權利。」

2014 年 5 月 22 日,陸軍總司令帕拉育(Prayuth Chan-o-cha)發動政變,成立國家和平暨秩序維護委員會(National Council of Peace and Order,NCPO)接管政府,並透過指定的國家立法大會,在 8 月選出帕拉育為總理。同年 11 月,Pai 和另外 4 名土星社成員在帕拉育至孔敬演講時,身穿「不要政變」的 T-shirt,到場高舉三指禮進行抗議,遭到逮捕。

「我們不是因為獨裁政府才站出來的,在這之前土星社就一直在抗爭,跟政府、跟大財團,跟資本主義體制搏鬥。」Pai 說,「我這輩子只參與過一次有效的大選,就是 2011 年,我投給了為泰黨,為英祿(盈拉)當總理貢獻了一票,但在她任內我們的抗議沒停過,公聽會照樣跑、陳情書照樣提交。而正是我們一直在抗爭,才真切地體會到獨裁政府的可怕,有太多在民主制度下不會發生的事,他們都能做到。」

軍政府執政後,為掌控自然資源並促進經濟成長,頻頻透過臨時憲法第 44 條(註五)頒布命令,包括在邊境十府設立自由經濟區、將所需用地全都收歸國有,並以環境保育之名,將森林住民迫遷出森林,同時卻為了順利推動大型開發案,將環境影響評估的時程從 22 個月砍到 9 個月。「為了得到居民的支持,他直接用臨時憲法 44 條關閉了環團一直在抗議的外資礦場,但這沒什麼好令人高興的,代表他們的權力大到想做甚麼都行,今天他要你的選票就施捨你個命令,哪天他不高興,隨時都能會收回去。」

對軍隊而言,長久掌權最好的方法,就是將自己嵌入憲政體制。2014 年政變之後,NCPO 解散國會、廢除憲法,並委任憲法草擬委員會為其量身打造一套憲法。2016 年 3 月,泰國當局公布了憲法草案,明訂參議院 250 席議員須由軍官出任或經 NCPO 篩選產生,並在同年 8 月舉行的全國性憲法草案公投中,納入「是否同意總理由參眾兩院共同選舉產生」的議題。

2015 年 5 月 22 日,軍政府政變奪權滿一年時,土星社成員和泰國各地學生串連組成了新民主運動(New Democracy Movement),於曼谷和孔敬發起活動示威,並在 2016 年軍政府舉行憲法草案公投時,發起「Vote-No」行動,呼籲社會反對這套憲法。「結果我因此被逮捕,甚至沒機會對這套憲法投下反對票。」

即便只有58%的投票率,該版憲法草案還是以六成贊成票通過,且有約五成投票者同意由軍方掌控的參議院共同選舉總理。緊接而來的是拉瑪九世的駕崩和拉瑪十世的繼位,在王位交移之初的言論自由緊縮中,Pai 被逮捕並遭判決入獄,而軍方承諾的大選也被一再後延。

2019年3月22日,新未來黨領袖Thanathorn Juangroongruangkit在曼谷舉行的黨的最後一次重大競選集會期間。
2019年3月22日,新未來黨領袖Thanathorn Juangroongruangkit在曼谷舉行的黨的最後一次重大競選集會期間。

兩年半過去,泰國還是沒變

今年 5 月 13 日,剛出獄 3 天的Pai收到了傳票,案由居然是新民主運動在 2015 年發起的兩場政治集會。原來是警方在大選後,為打壓社會呼聲極高的新未來黨領袖塔納通(Thanathorn Juangroongruangkit)而翻出 4 年前沒有成案的舊帳,並將包含 Pai 在內共 14 名前社運學生一同傳喚到案。

面對自己多舛的命運,Pai顯得很豁達,還在警局前和夥伴們一同為NCPO的執政五週年舉行「慶生活動」。但在戲謔的同時,他也清楚知道,在他服刑的兩年多中,泰國雖然舉行了選舉,但政治環境不但沒有改善,反而更加嚴峻。

2019 年 3 月 24 日舉行的泰國大選,親軍方人士及退役軍人組成了公民力量黨(Phalang Pracharat Party),提名帕拉育為總理候選人投入選舉,並在選舉前後對他黨議員進行利誘。軍政府在這次選舉中掌控了行政及司法資源,先是由憲法法庭將為泰黨的支黨泰衛國黨裁定解散,再經監察使確保帕拉育的總理候選人資格,最後更將選舉委員會撤換為親信人馬,在選舉中做盡一切對軍政府有利的決策。而在選舉過後,新興反對黨新未來黨由於在選舉中大放異彩,該黨核心人物持續遭到輿論及司法追殺。即便公民力量黨最後所獲得的眾議院總席次只有 115 席,不及反對黨為泰黨(Pheua Thai Party)的 136 席,但帕拉育有由 NCPO 指定的 250 席參議員支持,公民力量黨也藉由釋出內閣職位,吸引關鍵少數政黨加入聯盟。今年 6 月 5 日,泰國參眾兩院共同開會,在參議員、公民力量黨、民主黨、泰自豪黨與及其他 16 個小黨共 500 席的支持下,帕拉育通過「選舉」當上了泰國第三十任總理。

對於帕拉育,Pai 表示沒什麼好評價的,「不會治國也不會搞經濟,倒是很會利用人們內心的恐懼。」

「要改變泰國,還是得看到結構性的問題,一是法治,二是文化。」Pai 說,「法治方面,泰國公民在法律和憲法的制定過程中還是嚴重缺席的。一個好的法律體系,是人們透過參與和學習培養法治觀念,而不是期待一個強人來統治國家。」

「泰國還有三種文化需要根除。」Pai 指出,「第一是政變文化,軍人動不動就干政這種事真的該終結了。第二是對異議的打壓,人們應該練習傾聽、理解和包容,讓不同意見的群體都能在社會共存、相互學習。最後是健忘的文化,泰國社會就是從來都不記得獨裁者做過甚麼,才會讓獨裁一再發生。」

儘管 Pai 強調,不只是保守派,支持民主價值的進步派人士也得學習包容不同意見,才能減少社會對立,但他也承認,保守派往往將「褻瀆王室」的標籤作為攻擊進步圈的萬用藥,這是對有效對話的一大硬傷,也是在民主制度下不該再發生的事。日前,新未來黨發言人潘妮嘉(Pannika Wanich)遭軍方資訊工作部門(Information Operation,簡稱IO)翻出大學時的畢業照在網路上散播,照片中潘妮嘉與友人手持拉瑪九世的照片做出戲謔表情,掀起保守派在社群媒體上的獵巫行動。談及此事的 Pai 不由地壓低音量感嘆,這個國家實在不給人活。

抗爭不會贏,但也還沒輸

抗爭至今,來自國家機器的暴力,司法體系的不公,所有獨裁政權下的不合理,Pai 都經歷過,但多年來他一直放在心上的,卻始終是人性最美好的部分,「記得小時候,爸媽的委託人都會到家裏來,他們多半是村民,拿自己種的米啊菜啊來感謝他們,社會不就該是這樣嗎?人們相互幫助,那是很美好的事情,這個世界總能更好的,在世界還沒那麼美好之前,我們要繼續努力。」

需要抗爭的事情,是沒想過會贏的。Pai 如是說。「我們有過最『成功』的抗爭經驗,是反對一處礦場,跟著村民抗爭多年,法院好不容易裁定礦場停業,要礦產公司負起責任恢復環境。」跟其他不論怎麼抗爭,都無法停止的工廠或建設案相比,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但 Pa i認為這稱不上是勝利,「環境的破壞一旦造成,就不可能復原。更深一層的問題是,權力依然不是屬於人民的,村民抗爭的成功與否,終究還是要仰望法院的判決權。」

在草根環運的經驗中歷經過無數次失敗,Pai養成了自己的一套反抗哲學:「不是想著要贏,而是以這樣的想法看待失敗:『不要再讓這種事在別處發生。』那才是抗爭的目的,也是我們繼續反抗下去的動力。」

Pai 說,參與抗爭者在運動過程中的成長,也是抗爭可貴的一部份。去年在東北,一群農民和NGO工作者共同創立了草根黨(พรรคสามัญชน,The Commoners’ Party),並推派候選人投入這次大選,「礦場、水壩、工廠、糖廠、土地權議題…,泰國各地的農村發展問題其實同質性很高,這些問題在民選政府時期就存在,到軍政府執政時又更加惡化,各自抗爭很快就會消停了,但若有一個屬於這些農民的政黨,匯聚並傳遞這些農民的聲音,就能讓抗爭更有力量。」

談及籌組政黨,Pai 自己倒是沒有要加入哪個政黨的規劃,「因為褻瀆王室的案子,即使出獄了,這十年間我都不能行使參政權。」Pai 說,「但沒關係啊,政治不只是選舉和議會,政治是一切。」

經過兩年多的牢獄生活,Pai 覺得自己像是浴火重生,打趣地說,「現在是 New Pai。」
「監獄就是個社會的縮影,在裏面和不同背景、想法的人一起生活,常常聊著聊著就會聊到政治,對價值的多元有更多認識。那段時間還看了很多書,最喜歡 Paulo Freire 的《受壓迫者教育學》,讓我對抗爭有更多思考。」

Pai 笑著說,自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強出頭的少年,之後重新投入社會運動,會想推動做幕後工作,讓運動走得更長遠。

(滯泰台女,自由撰稿人,Facebook專頁經營者)

註一:泰國刑法第112條規定,「任何誹謗、侮辱或威脅國王、王后及王位繼承人者,處三年以上、15年以下有期徒刑。」俗稱「褻瀆王室法」。

註二:可參考Thitinan Pongsudhirak在”Thaksin: Competitive Authoritarian and Flawed Dissident.”中以「競爭式威權」理論對塔克辛政權做的分析,該文收錄於Kane, J., Patapan, H., Wong, B. (Eds.) (2008). Dissident Democrats: The Challenge of Democratic Leadership in Asia. Palgrave Macmillan: New York.

註三:可參考Napisa Waitoolkiat & Paul Chambers. (2017). “Arch-Royalist Rent: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the Military in Thailand.” In Khaki Capital: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the Military in Southeast Asia. NIAS Press: Denmark.

註四:特易購蓮花,大型連鎖超市特易購在泰國經營的品牌。

註五:NCPO領導人(即帕拉育)基於臨時憲法第44條發布的命令,具行政及立法效力。

讀者評論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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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最近都深深感受到自己對東南亞諸國認知上的不足

  2. 泰国的年轻人加油。你们比大陆的年轻人(包括我)勇敢。

  3. pai dao din…台語

  4. 謝謝這篇文章,泰國(和前陣子報導者對印尼的專題)的狀況很值得一讀,明明近在東亞,我們的了解卻這麼少。文章中的境況如此嚴峻,而當事人還能如此「泰式豁達」真令人驚訝

  5. 深入淺出

  6. 難得泰國報導

  7. 好文,看完就能对不太熟悉的泰国政治症结有大概的了解。

  8. 来下中国大陆,才知道什么叫“不让人活”

  9. 这篇文章不错

  10. 好文章, 謝謝。

  11. “自己當時也不清楚甚麼是民主或獨裁,只是喜歡身為抗爭中一份子的感覺,「連在東北家裏看著電視都會很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