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在港,深夜回到旅館,大廳裡有三個孩子四處摸摸弄弄:坐沙發、轉吧台椅子、撥弄飲水機,樂得很。她們的父母穿著短褲、Polo衫、球鞋,看起來像是帶著孩子來香港渡暑假。不過真的吸引我注意他們的,是媽媽輕輕喝斥孩子的言詞和聲音。
「台灣人!」在心裡面,我對著自己說。
「台灣人?」進了電梯,我笑著問他們。
「是啊,你也是?!」
「小朋友暑假來玩?」
「對啊!那你一個人?」
「來這裡工作的!」
「這麼晚,好辛苦。」
電梯從大堂上15樓,要不了一分鐘,幾句話沒講完就到了。一個人感官大開,特別注意、尋找「和自己一樣的人」或許是天性。有人和你用同樣的語調說話,你們各自知道對方家鄉的樣貌 —— 說不定就隔兩條街。身處他鄉異國,接觸不一樣的社會時,你們有一樣困難,即使想不出辦法,至少有個懂得的人。「懂得」,就足夠療癒了。
不到一分鐘巧遇台灣同鄉的經歷,突然讓我想到若把場景倒回六、七十年前,香港湧進了數以萬計來自中國大陸的民眾,他們大多數為了逃避戰禍或者共產黨統治,舉目無親,語言不通,生活困頓。在這種處境下,鄉親間聚在一起,互相幫助,是再自然不過的反應。我和那對台灣夫婦,所處的時代既沒有戰亂也沒有饑荒,到香港為的是工作或休閑。如果這樣的處境,尚且會為了遇上鄉親感到安慰;1950年代抵港的長輩們,彼此對同鄉間的依賴,豈不更是千倍萬倍?
七月一日,在這個幾乎綁定政治討論的日子,端傳媒上線了一系列策畫許久的報導,其中一篇就是以探索建制派為主題。啟德公屋的故事,細緻地呈現了一個被歸類為「建制派票倉」的公屋區裡,基層政治人物如何經營一個社區的近身觀察。而「同鄉會」,就是其間最重要的一環。
在一些大而化之的論述裡,「同鄉會」和「建制派」是畫等號的,也分享相同的標籤:「保守」、「反民主」、「北京傀儡」。而落實到操作面,最鮮明的印象是「蛇齋餅糉」,但這印象顯然太平板。
「同鄉會」,是解讀香港建制派重要關鍵字。特殊歷史情境醞釀出的同鄉情誼,隨著時間逐步固化成政治動員體系的一部分組成。其後北京政府在企圖轉化、影響香港時,對基層社會所投入的大半資源,例如親北京商界的資金、政府補助資源,都奠基在這個基礎之上。
從這樣的歷史和社會結構裡,可以發現即使「保守」這個標籤能夠成立,它也其來有自。建制派支持者的身上,印記著實實在在的香港故事,它是當今結構無法分割的一部分。不管我們怎麼評價建制派支持者的政治認同,重要的首先是理解。要解開香港政治的困境,恐怕要從深度探索建制派出發。
更重要的是,除了「同鄉會一代」的長輩外,香港一直接納著新進的大陸移民。新一代的移民不會參與老派的「同鄉會」,但面對陌生環境所需要的情感依靠和同儕支持,新、老移民是心同此理的。各種以大陸地方為基礎的「青年會」因而跟著這個需求而誕生。這像是新一代的「同鄉會」,但它是會層層疊加,加固建制派已有的支持結構?或者是由於現今香港不同於五零年代的歷史條件,會讓新移民能夠快速脫離同溫層,融入香港社會,從而產生與以往不同的多元價值觀?這是我們觀察、記錄今時今日的香港時,不能忽略的角度。
如果豪華區和貧民窟緊鄰(作為貧富差距的象徵性說法)是民主的錯,那麼北京索性就看不到貧民窟了,該封聖了。謝謝你讓我那麼形象化地看到了「不是民主」的優越性。
我猜你想提出的是「民主」不保證絕對公平吧?當然了。不然哩?你以為你在天堂?給你張選票你就成仙?
印度搞不好證明民主無用。
因為有民主所以有資本剝削。
——你確定要作出這樣的結論嗎?
再簡單一點,你抓住的其實是「它保證的是公平」這根辮子吧?那好吧,我就再嚴謹些加個「比較」,「它比較能保證的是公平」。
至於最後那段,又燒上全球化了。
是誰混淆(混炒)概念?
楼下又在混淆概念。
民主社会也会有剥削、也会有压迫。当初马克思观察英国老半天写出了资本论,我问你英国民主不民主?
当今印度号称最大民主国家,你去看看孟买的豪华住宅区和紧挨着的贫民窟。你一定认为这很公平嘛:住高楼的都辛勤劳动,住贫民窟的都好吃懒做,能怨谁呢是吧?
西方社会既民主又公平,繁荣而自由,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可又是谁在哪里为了微薄的工资成天窝在简陋的工厂里毫无保护措施地使用有毒工艺给他们加工皮鞋和牛仔裤?
民主社會不保證幸福,它保證的是公平,公平的社會比較合理,合理的社會中人們較有機會展示自我,詮釋各自對幸福的想法。誰該為「人民」的幸福負責?人民自己吧!人民是什麼?是你。你,要為自己的幸福負責。是你,要去分辨什麼東西利於你的幸福。別等一個在「人民」對面的東西來幫你選擇然後還要為你負責。這種東西通常會幫你選擇但不對你負責。矛盾沒有徹底解決的時候,它只能平衡不能消除。明白這點也叫做面對現實,有能力接受問題懸而未決的恆常狀態。簡單來說就是,腦子不能懶,去看看吵的是什麼,然後勤於權衡分辨。因為,沒人會/要為你的幸福負責。
「幸福」是什麼?這可是個哲學問題。要用政治制度來回答?
好复杂,总觉得政治人士好像不用上班,然后为了各自的理念吵来吵去,忽略了真正的民主和人民的幸福。假如自己的理念想法获取政权,能解决现有矛盾不?我的想法是一切民主都应该跟人民幸福挂钩,人民不幸福了民主有啥用?
如果建制行的是鞏固和利用這張羅網,反對派則應該是反向打破這張羅網,但那是個需要穩定的政治環境和資源的支持,並長期作意識深耕的工作。這無論在意識封閉高壓的中國,還是香港,都已經不具備。而台灣,其實還是在受鄉土社會的影響吧!
在西方,沒了上帝,我們只對付個人;在中國,本來就沒有上帝,但我們要對付的不是個人,是一張人倫的網。
不能說因為窮是以容易被實惠收買。再虛無點的人,可以實惠照拿你的,但也不見得支持你。
今天參加一個屋苑的業主大會,我看到的是中國「人情社會」的習性,讓作為手段的選舉制度因為欠缺個體意識而失去了必要的理性基礎。魯迅推舉尼采,大半因為他主張一個人即使旁無依傍也要站好為自己負責,上帝倒好打發,反正摸不着看不見,無憑無據。但人情世界卻具體得難以衝破。選票不止是選票,背後附加的前提,中國人怕是難得做到。針對這個文化特性,我們再來看民主於中國落地的基礎,就比較清晰了。
「新一代的移民不會參與老派的「同鄉會」」- 似不盡言。同鄉會能有吸引力,除了文化紐帶,也有階級因素,窮的人自然更需要同鄉會的蛇齋餅種。除非你說新一代移民都沒有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