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科幻小說裏,「近未來」科幻與「超未來」科幻最讓我欲罷不能。近未來者,和現實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絲距離,時刻讓你意識到現實發展到虛構的可能性的存在,懸疑力度強;超未來則可以是遠離當下千萬年的宇宙,一切都和我們無關了,卻往往因為一兩件讓人想起我們現在這個簡陋的地球的遺物/遺情,令讀者頓生唏噓。
王力雄新作《大典》,無疑屬於前者,和他的成名作《黃禍》一樣,甚至比《黃禍》那種二、三十年後的未來更迫切,它虛構推演的,可能僅僅是幾年後的中國。
《大典》
作者:王力雄
出版社:大塊文化
出版日期:2017年12月1日

近兩、三年的現實中國,在在讓人感到困頓、甚至倒退,國是日非,有志者漸不可為。而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一直都是王力雄這類硬骨頭作家的特質。寫完《天葬:西藏的命運》和《我的西域,你的東土》兩部對西藏、新疆深刻剖析的著作,在兩部的基礎上又有《融解權力——逐層遞選制》和《權民一體論》兩部政論著作,這樣的一個作家,在古代是有當國師能力的。但王力雄始終清醒於自己是個作家,甚至連異議者的軍師都不屑為之,這從《大典》的實驗與虛無,可見一斑。
老大哥死了以後又怎樣?
諸多宣傳,把《大典》定義為《1984》那樣的反烏托邦小說,其實並不準確,毋寧說,它更接近匈牙利作家道洛什·久爾吉(Dalos György)的小說《1985》的某些戲謔精神。我寧願把《大典》稱之為反反烏托邦小說,首先是它較乎傳統的反烏托邦小說,它並沒有那麼絕望,而是嘗試在荒誕絕望的現實中推導出一絲縫隙,從而達到讓人不敢想像的破局——在《大典》裏,就是密不透風的天朝共產帝國,一夕之間宣布民主化,小說的大半篇幅都在推演這個貌似絕不可能的結果是怎樣合理誕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