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要一個天堂
只想有一條路直達我的殿堂
有親愛的
有懷念的
有我顛覆了的夢想
是很簡單
也很瘋狂
Tonyi 是一位本地唱作人。初次見面時,他正在樂隊 The Bright Lights 的排練室裏編排下一次表演時的歌曲。因為樂隊每個成員都各自有其他工作,所以排練總是在夜晚8點,甚至10點之後。這次他們的演出是在週末的一個手作市集裏,大概會演唱一個小時。或許是為了維持生計,也許還為了宣傳樂隊本身,Tonyi 說這樣的演出每個月可能會接3、4場。
成員平均年齡27歲的The Bright Lights,還屬於這個社會的「後生仔」,按照鼓手的話說「香港的環境是不支持任何後生仔的」。所幸,樂隊4個人還懷抱着夢想,就算同時做多份工,也努力繼續探索自己的音樂夢。當問到他們的夢想是什麼時,Tonyi 說,就是希望人們可以知道香港有我們這麼一個樂隊,讓華語地區的人們可以聽到我們的歌。
六十年代華人和今日香港
最初接觸 Tonyi 是因為文學電影系列「他們在島嶼寫作 II」的主辦方之一文藝復興基金會籌辦了《潑墨泡樂──他們在島嶼寫作II歌曲徵集》,期望邀請香港青年唱作人,以經典文學為藍本,譜寫全新的歌曲。而 Tonyi 創作的歌曲《台北 紐約 香港》在這次比賽中獲獎。
台灣作家白先勇有兩本小說,《台北人》、《紐約客》。《台北人》寫了國共內戰後,從內地移居台北的人們,和他們離鄉後的徘徊與惆悵。在 Tonyi 看來,《台北人》裏那種「有人逃避,有人面對,有人化作了全新的模樣,有人依然故我」仍是一些香港人在當下面對未來時選擇的狀態。《紐約客》則描繪了60年代在紐約居住的華人們的生活,他們面對的死亡和一些對中國大陸文化大革命的影射。Tonyi說,小說的最後兩個故事,《Danny Boy》和《Tea For Two》提到的同志問題,現在的香港也在面對。小說中的愛情、生活、思想的自由等問題在今日的香港也能找到。
在 Tonyi 看來,《台北人》裏那種「有人逃避,有人面對,有人化作了全新的模樣,有人依然故我」仍是一些香港人在當下面對未來時選擇的狀態。
換了一個時空,此時的 Hong Konger,和彼時的台北人、紐約客一樣還沒找到適合自己的發展方向,於是他創作了這首《台北 紐約 香港》。
或許是為了找到自己心中的方向,大學畢業後,Tonyi 決定放棄原本的新聞專業,隻身前往洛杉磯(Los Angeles)的 Musicians Institute 參加獨立藝術家課程(Independent Artist Program)。在那裏的兩年他幾乎每天24小時都在學校做音樂。
洛杉磯空曠的地勢,沒有香港的逼迫感,給了他一種自在。由於學校就在荷里活(Hollywood)附近,很多樂手的工作室都設在那裏,他的老師有很多都是非常著名的音樂人。他參加過著名樂手 Brad Rabuchin 的校外班,一堂課只需40美元,老師和學生都非常投入,每次上課並不是上完一個小時就結束,而是要上到老師和學生都感到非常盡興,覺得今天可以學到這些已經夠了才會結束。這種專注於音樂的感覺讓他非常快樂。
學習結束後,為了繼續自己的音樂夢想,他曾簽約過一家在廣州的公司。2011年至2014年正是中國大陸音樂選秀市場發展最熱的時候,很多在國外發展成熟的大熱節目被搬到了中國的銀幕上,參與者變成了華人,但節目形式並沒改變。Tonyi 簽約的公司也為他安排了很多這類唱歌選秀的工作。
他追求的更多是「有親愛的,有懷念的,有我顛覆了的夢想」,一個金錢和物質不是唯一或者最高追求的地方。
最誇張的時候,清早就開始候場,第二天凌晨1、2點才排到上台演出,等待的時間枯燥漫長卻又做不了什麼其它的事情。演出結束後等候晉級結果到4點鐘至5點,便要準備之後宣傳用的拍攝。回到旅館可能已經8點左右,9點就又要集合開始第二天的活動。這樣的生活有時候會一連持續幾天,給身體造成很大的負擔,也沒有什麼時間做自己的創作。這讓他感覺不到自己是在做音樂,沒有堅持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於是選擇離開。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經歷,他格外珍惜可以專心做音樂的自由。就像詞中他所寫的,「我不想要一個天堂」,一個被包裝成遊客們都會嚮往的地方,像是那些貼在香港上的「國際大都市」、「購物天堂」等標語。他追求的更多是「有親愛的,有懷念的,有我顛覆了的夢想」,一個金錢和物質不是唯一或者最高追求的地方。
我在流浪 我在流浪 浪在何方
我在流浪 我在流浪 我在流浪
我在 我在 我在 我在 我在⋯⋯
我一直都在想
香港的「不自由」
回到香港之後事情並沒有好過。2014年年底,雨傘運動開始了,Tonyi 親眼見到有反對者暴力拆除佔領者的帳篷,好似完全不顧及會不會傷及周邊人,這並不是他嚮往的自由。他說:「自由是可以做自己的事情的時候又與別人互相尊重。當我們每個人對對方的權利做出尊重,這件事情就是成立的了。」
香港的「不自由」不僅體現在雨傘運動,對於獨立音樂人來說,這個城市似乎也沒有給他們專心做音樂的自由。因為眾所周知的租金問題,獨立音樂人很難找地方排練;在這個城市龐大的生存壓力下,又有多少人在追求成為全職音樂人的路上望而卻步。The Bright Lights 在2015年年中正式成立。在這之前,4位隊友都曾加入過多個樂隊,經歷過因為成員對樂隊投入不同,或因隊友放棄音樂夢想退出樂隊而導致的樂隊解散。
當下的形勢是即使在香港做發行,出張碟,也不一定有多少人會去買。
樂隊難以組建,聽眾對音樂的選擇也是獨立音樂人發展的一個障礙。Tonyi 曾在台北居住過4、5個月,幾乎每年也都會到台灣進行演出。他說台灣的聽眾會買張門票走進一家 Livehouse 去聽一個從未聽過的樂隊演出。如果喜歡,他們也會買張碟表示支持。但是在香港,唱片店相繼倒閉,Tonyi 說當下的形勢是即使在香港做發行,出張碟,也不一定有多少人會去買。近幾年,香港的 Live House 相繼結業,其中自然有租金的影響,與各種音樂節和音樂活動之間的競爭等因素,但是聽眾跳不出主流框架,無法欣賞獨立音樂,讓有質素的本地樂隊難以發展也是被圈內人公認的現象。
雖然面對着這些困難,Tonyi 和其他隊員仍對這隻樂隊滿懷着希望。在香港只靠樂隊吃飯很難,隊裏的4個成員都有多份音樂相關的工作,除了樂隊的演出之外,教學生,租排練室,還有人在幫人寫歌編曲等。用這些工作賺的錢維持生活,然後專心創作,是每個人努力在做的事。
如今他們即將推出自己的新 EP,取名「謊言學」,共3首原創歌曲,用3個感情故事分別講騙他人,騙自己,騙世界。或許這是他們對當下的香港社會發出的自己最詼諧的黑色幽默。音樂市場的困難仍然存在,但 Tonyi 說香港的聽眾雖然不一定會去買碟,可如果有什麼契機讓他們在網路上看到獨立樂隊的歌曲,他們也會點進去聽一下來表示支持。所以他們計劃利用這個特點,投入更多的精力到網路宣傳,讓更多的人可以先聽到他們的歌。
夢想就是你心裏面想擁有的東西,這東西可能大於物質。
在發行方面,他們則把眼界放到整個華人市場,嘗試同台灣和中國大陸的發行商洽談。Tonyi說:「夢想就是你心裏面想擁有的東西,這東西可能大於物質。比如,我喜歡吃朱古力,但你給我一百桶,我還是想吃飯。内地的市場有比較商業化的東西,我不喜歡商業化的東西,但在社會上生活,你就需要去跟這些東西掛鈎。」
如果歌詞裏的「流浪」代表着正在尋找一個理想的地方,那我們每個人可能都還在路上。The Bright Lights 在用歌聲告訴我們,「我不想等一個天堂,我要在浮世裏開拓我的樂園。為親愛的,為懷念的,為我顛覆了的夢想。命運越囂張,我越瘋狂。」
音樂人檔案
獨立唱作人 Tonyi Ng (伍棟賢)曾於美國 Musician Institute 進修音樂,畢業後旅居台北、廣州、北京等城市作獨立發展曲式,受 R&B、JAZZ、BRITISH ROCK、FOLK 等影響,以流行旋律為主調創作自己的音樂風格。14年回港後遇到結他手 Raven Lee 和 Tim Lau,以及鼓手 Dickson,成立 THE BRIGHT LIGHTS 4人樂隊。
四人曾在不同城市打拼,希望用音樂在香港這現代石屎森林中求存。在THE BRIGHT LIGHTS(五光十色都市生活)下成為照耀他人、溫暖聽眾的「 THE BRIGHT LIGHT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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