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上從未細看的春宮

我記得看着那模擬動畫,陰莖進入子宮,精子追着卵子,我們一家就無語了,終於等到廣告,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有人轉了台,也沒人說要再轉回去,我們一家的性教育就這樣結業了。
風物

[關起門來的事]情慾是最不需要言詞的事,但卻常是最困惑的事,因此有寫。

圖:Wilson Tsang / 端傳媒
圖:Wilson Tsang / 端傳媒

有次與姊妹淘們聊起,與父母之間談「性」到什麼程度?我很努力地回想,最大尺度大概只到青春期時,母親教導我使用衛生棉,以及帶我買內衣,後來的事,就是自然而然自己摸索了。

好友愛咪的媽媽則到現在還會翻她的包包,什麼都翻不到的時候,就偷看她的行事曆,偏偏她會在日期上面畫愛心(代表那日與老公辦了事),也會標明“M”字,代表生理期。她媽媽就會很認真地算日期,然後向她分析各種避孕法的優缺點:靠安全期最不安全,你妹妹就是這樣來的。女生絕對不要笨到去吃避孕藥,那會讓自己經期大亂。不要太信任保險套,百密總有一疏。

「所以你媽的意思是,乾脆不要做,做就要做到生小孩?」我好奇。

愛咪也沒有答案,但她倒是很聽話地製造出了小貝比。

我們家非常保守,這些事情從沒有面對面說過。我妹求子心切時,媽媽會一連幾個月燉中藥給她吃,我說起生理不順時,媽媽也會煲四物。但這些,不過都是「生殖」與「生理」,若要談到性事細節,絕對不可能。

妙的是,家裏祭拜神明時,用來斟米酒的那一組小清酒杯,上面繪着武士春宮畫,女伴敞開的和服前襟掉出雪白乳房,武士跨坐其上,每一個都不一樣。也許家人們沒想那麼多,覺得手繪的畫總是藝術,或是反正大小剛好,也就用了幾十年。有趣的是,我從未斗膽細細看完過每隻杯子上的話,從小到大,也從未敢發問:他們在做什麼?

看見自己的媽媽張開大腿,讓醫師伯伯「檢查」,三歲的腦袋瓜會怎麼想呢?

國中的健康教育課,老師教到男女性徵那兩課總是快速讀過。高中唸的是女校,護理老師尺度全開,但說的全是某某他校學姊沒有避孕又找密醫墮胎以至於子宮惡臭潰爛等等驚世奇譚,目的只是要告訴我們絕對不要發生婚前性行為。

我以為這種保守風氣,到了我們這一代,與下一代的關係,就會改變了。愛咪的兒子今年三歲了,愛咪成為全職媽媽。全職的意思是,沒有人可以幫她替一下,就連她去婦產科做抹片檢查,兒子也要一起進去那布幔裏的診間。

看見自己的媽媽張開大腿,讓醫師伯伯「檢查」,三歲的腦袋瓜會怎麼想呢?愛咪很擔心,牽着兒子小手走路回家時,兒子竟然自己脫口而出,以可愛的連環疊字發問了:「媽咪你屁股痛痛、讓醫師伯伯擦藥藥嗎?」

「對對對!」愛咪感謝自己有個聰慧的兒子。

寧可讓兒子以為自己有痔瘡,也無法說出「人之初」的秘密,母愛真偉大。

說到「人之初」,我想起來了,在我中學時期,台灣有個青少年的性教育電視公益節目,就叫「人之初」。那時,父母為了顯示自己的開明,決定跟我們一起觀看。我記得看着那模擬動畫,陰莖進入子宮,精子追着卵子,我們一家就無語了,終於等到廣告,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有人轉了台,也沒人說要再轉回去,我們一家的性教育就這樣結業了。

我忘了我是否問過什麼問題?但我想,父母的答案肯定一致只有六個字:長大就知道了。

(大題為編者所擬,原題為《與家人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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