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起門來的事]情慾是最不需要言詞的事,但卻常是最困惑的事,因此有寫。
她的名字裏有個「微」字,不是一般女孩名常見的「薇」,她說本來是的,後來她母親聽算命的說「薇」字會讓她在感情上受苦,所以摘去了艸頭。「但好像也沒比較好。」她說。也是,薇字還花花草草的,微,只讓我想到「稀微」,這在台語是寂寥的意思。
但微做起事情一點都不微。她是全力以赴、大鳴大放那種,可以整天穿套裝踩高跟鞋,手提名牌皮包再揹一個電腦公事包,總在最後一秒踏進瑜伽教室,在墊子旁擺上一個裝有養生茶的日本進口保溫水瓶。她什麼都算得好好的,把日子當做全自動麵包機在過,丟進一定的材料,設定好秒數,噹,出來的嚼勁、香氣、口味都在她掌握之中。
我一直很害怕她向我推銷壽險基金或直銷健康食品,因為她看起來就像「那種人」。但她卻對我說起了「口技」。我一開始以為聽錯,或是她講的是用聲音變出蟲鳴鳥叫那種街頭賣藝的口技,但她補上:「Oral Sex,你知道嘛?」她說這也很科學,有書看的。舌頭來回畫圈、幾深幾淺、加壓加速……她說了些口訣術語,最後三字配合着揚眉:「保證射!」我覺得好像駕訓班教練在教我倒車入庫。
「我這禮拜這要去試了!」她興奮地說。週末是她大學同學會,約在北投的溫泉飯店,她是主辦人,安排了吃飯唱卡拉OK那些既定活動。但是,她會見到大學時的男朋友,這人已娶妻生子,小孩都讀中學。他們約好共度一夜,這不是第一次,他們每隔兩三年會這樣偷偷見一次面。微從見面日期往回推,估算她有多少時間節食、保養與「練功」。「所以這是你這陣子勤上瑜伽課的原因!?」她點點頭。不愧是微,不會做沒有意義、沒有報酬的事。
過了好幾個禮拜,我才又見到她。她說那天他們和同學們告別後,真的各自假裝去附近繞了一圈,然後回到同一間溫泉飯店,check in。「為什麼不換一家呢?」「因為我有貴賓卡,免費升等套房,而且滿額……」為了讓她快速切入重點,我決定不再打斷發問。
「你知道嗎?光是各種顏色的菜苗就有多少,還有小麥草、明日葉、甜菜根、枸杞葉……」聽微說着這些讓她在失敗幽會後賴以身心平衡的植物名,我想起她原本名字那個艸頭。
她說,脫掉衣服之後,她突然對這男的一點興趣都沒有了,因為他根本沒把見面當一回事,好比有貴客要來,家裏卻不打掃,還端出一些剩菜來。男的自戀又吃定她,以為自己變成一攤肥油,微仍會迷戀他,他錯了。她的招式用上,嘴巴幫他解決完,兩人背對背睡去,她特別準備的性感睡衣連拿都沒拿出來。
「這樣,不是很辛酸嗎?」我問。不會呀,微繼續揚着聲調,說隔天一早她沒理他,自己穿好衣服下樓去吃飯店豐盛的能量生機早餐。「你知道嗎?光是各種顏色的菜苗就有多少,還有小麥草、明日葉、甜菜根、枸杞葉……」聽微說着這些讓她在失敗幽會後賴以身心平衡的植物名,我想起她原本名字那個艸頭。也許好好吃頓早餐對她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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