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王淨小心翼翼地呵護著那些氣球。
她抱著這些氣球,坐在車子後面,對自己說,OK,這一次我要他們存活得更久一點,他們不可以不見。
那是她的小時候,爸爸媽媽常常帶她去一家餐廳吃飯。餐廳老闆會給她一些氣球,王淨有一次跟老闆要了五顆,特別歡喜地回了家。
沒過幾天氣球慢慢消了氣,王淨傷心極了。爸爸媽媽特地又再帶她去餐廳,拿了更多氣球。
開車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雨,王淨想,好的,這些全部都是我的寶貝,我等下下車的時候要非常小心。
「我打算下車的時候要趕快跑進室內,不要讓這些氣球被淋濕,」氣球們的造型非常可愛,其中有她很愛的熊熊氣球,「不可以,不可以,我再三地告誡自己。」
剛下車她的雙腳一踩到地面,就因為路滑跌倒了。她手沒有抓牢,眼睜睜地看著氣球從手裏掙脫,全部往上飛。雨勢沒能阻擋氣球飛起來,王淨看著他們在飛,開始大哭。
「我哭了三天,因為我意識到,有些事情,你愈想要抓住的時候,它就會不見,就會消失。」這就是長大的感覺嗎?她如今回想起來的時候,還是差點講出一個髒字。
「你就會意識到,很多事情都不是你可以控制的,它就是會在你愈小心,愈不想要失去的時候離開你。」
這些訊息對一個小學三四年級的小朋友來說,似乎太難消化了,「所以我才這麼傷心,」她覺得這不是她應該要面對的。25歲的王淨回想起那一天,眼眶又紅了。她的傷心似乎延續到了現在。
童年時的王淨沒有默默流淚,而是嚎啕大哭。哭到鄰居都問,她怎麼了,「因為他們不是你在路上看到的那些一般的氣球,他們是熊熊氣球。」
三天之後,情緒是如何排解的呢?
她破涕為笑,而且是哈哈大笑,「我媽看不下去了,帶我又去拿了氣球回家!」
某程度上她是幸運的,一些事情走掉了,又會回來。不過,過了這麼多年,面對失去這件事,有變得更容易一些嗎?
「不行啊,我很戀舊。我沒辦法輕易地放手,除非宇宙給我訊息。」
這件事,是王淨所記得的,宇宙給她的第一個訊息。同時又是長大之後,家裏人仍然記得,還時不時提起來笑她的那一件事。王淨學習著放手,「日常生活中其實你勢必要放棄一些東西,每一天都在放棄很多事情,也不得不放棄很多事情,好像也只能這樣。」
Part 2
王淨的情緒常常來得很突然,在開心的時候,她可能會突然抽離,希望自己記得那些開心的時刻。
她的感受力有時會強到讓她自己很困擾。別人說的一句話,可能會變成具象,進入她的夢境,「在聽說的當下可能我沒有反應,後來我發現,我的潛意識原來抓住了每一個來到我腦海的資訊。」什麼事情似乎都可以影響到她,早上起來如果天氣不好,她會傷心,這種情緒會變成表演的助力,但若那一天要拍的是開心的戲,她也要花更多力氣讓自己開心起來。
「這種東西好像很難讓身邊的人幫忙,還是要自己解決。」王淨習慣了一個人解決問題,她跟她的哥哥和姊姊在年齡上差了十歲,王淨在家裏成長時,哥哥姊姊已經去了學校住校,「雖然我不是獨生女,可是我的成長經歷很像是一個獨生女。」
她可以很短暫的獨立,但心底知道自己很需要依賴某一個人,某一件事。
「我和家人的關係是很親近的,雖然不是每一天都聯絡,每次很都親密,我們一段時間不聯絡之後,很快也可以溝通。」王淨猜測可能是因為媽媽很信任自己,「她是一個很信任小孩的媽媽,她會關心,會心疼你受傷,但她不會不讓你受傷,她覺得受傷是一個勢必的過程。」
從小到大,她有很多時候是自己在跟自己玩。她會覺得一朵花也是自己的朋友,狗狗和玩偶都是她的朋友,「他們都是宇宙派來的好朋友。」因此她才會覺得,宇宙時不時在對自己說話,「我不是想要傳達某種迷信的。」
雖然入行時間還不算太長,但她已經扮演過不少情緒起伏較大的角色。她到現在也還不太懂得怎樣處理拍攝結束之後自己的情緒,「我覺得她們的影子好像一直都還在。」
如果察覺到快要出事的時候,她就去做一些其他事情,「做一些屬於王淨的事情,而不是讓自己腦子裏還在想著方芮欣的事,或者想著小靜的事。」
買菜,買花,散步,遛狗。
對王淨來說,她從別的角色回到王淨自己的狀態,通常都是她的狗狗康吉幫她從情緒裏面走出來,「跟牠相處我就會變得放空,看著牠開心地吃,開心地睡,開心地散步,開心地奔跑,」那個時候她就從演員又變回了王淨,「一個普通的狗奴。」
Part 3
表演,她覺得跟寫小說很像。
在寫小說的時候,她一直想像,當自己是筆下的女主角,遇到這樣那樣的事,她的女主角會說什麼話,會做什麼動作。她對表演的準備,就是不斷地閱讀和寫作,「即便沒有發表也好,我寫給自己看,也看別人寫的東西,我想要訓練自己說故事的能力。」
2013年,還在念國中的她,以筆名「菌菌」發表了第一本小說《芭樂愛情》。她的家人常常叫她Gingle,或者「菌菌」。她不想用本名寫作,選了「菌菌」。她非常自由地支配自己的時間,兼顧學業和壘球,並在網路上連載小說。寫作對她來說很自由,「一有空閒就可以寫,想到什麼就想寫,書唸到一半也可以寫。做演員時間上沒有那麼自由,」她在演一個角色的時候,沒有辦法抽離開來,用客觀的角度去寫一個故事。她需要將時間分配給角色,分配給自己還有小說。
疫情期間,她嘗試自己寫故事,「其實我的故事就是我的夢。」她把一個一個夢境紀錄下來。
最開始的時候,她把演員這個職業想得很簡單。暑假開拍的《癡情男子漢》,她試鏡中選,有想要努力打工存一些零用錢的心情。
表演是王淨過去從未接觸過的事,她的爸爸是醫生,媽媽是營養師,大部分家人都在醫院工作。當她說自己要去做演員時,家裏人覺得莫名其妙,有些擔心,「我媽覺得我自己開心就好,但她沒想像過我會變成演員。我爸爸希望我做一個開心的不是演員的人,也許是老師。」王淨是家裏最小的孩子,家人們覺得可能管不住,認為也許玩膩了她就會離開。王淨於是開始了自己的演員職業生涯。
她形容自己做很多事情都是三分鐘熱度。當家人們看到她為了表演持續地付出,又開始從懷疑變成支持。王淨對演員這個職業並不了解,只是覺得非常好玩和有趣。在《癡情男子漢》殺青的那天,一百多人的劇組,不少人都很開心,心想明天不用再上班了。而王淨卻很難過,她好像有點捨不得自己的角色,捨不得劇組的其他人,也捨不得離開劇組這個環境。
直到現在,王淨向其他人介紹自己是演員的時候,會有點害羞,「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真的很懂表演的人。」但在《癡情男子漢》殺青那一刻,她想,也許自己是喜歡演戲的。
她曾經想像過自己做朝九晚五的文書工作,覺得也不是不能做,只是可能做得不開心。
「我其實覺得表演是向內的一個方式,每次在接觸到不同的角色的時候,我都覺得那個角色某方面可能跟那個時期的你,一定有某種連結,她才會在這個時候現在的你 所以我覺得那其實也是一個很向內的過程。」
她以此感受每一個劇本中的角色,有的故事跟她表達的不太一樣,她也就不會強求,「或者是我看不懂他想要表達的是什麼,我也不會逼自己去。」她說那就代表一定還會有更了解這個角色的人會出現,「那就代表角色不是我的 我也有試鏡過很多角色但是都沒有上。」
她甚至喜歡試鏡,「我覺得試鏡好有趣喔,就是你可以認識新的不同的導演,有的時候你可能也會看到別人的演出,也會覺得,哦,原來他會這樣子演。那我沒被選上的原因可能是我做了一個錯誤的判斷或選擇。」她直到現在也還常常參加試鏡,體會其中的樂趣。
王淨的入行的這幾年,已經擁有了很多備受好評的代表作。《返校》和《瀑布》先後讓她入圍了金馬獎的最佳女主角。外界評價她是天才。
這種他人對於王淨諸如「天才型演員」的評價,也給她帶來了壓力,「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天才型的人,」她只是不喜歡把自己做了多少努力和功夫說出來,「大家應該會比較想要看到好的東西,而不是看到你有多辛苦和中間的轉變。」她希望的不是大家都喜歡王淨,她希望大家都開心。
表演上,愈多人說她不好,她反而愈安心,「那代表我有很多進步的空間,至少我知道我需要努力什麼,哪裏需要加強。」王淨害怕人們看完電影後對她說「很好」,覺得像是在騙她。
王淨從小就有這種自我檢討的心態,「我有點仿冒者症候群吧?就是那種,不太確定自己在外人眼裏看到的所謂成就到底是不是成就。」即便是大家誇她很乖,「可是小時候乖有什麼好開心的,我小時候又不乖。」
她覺得如果是被誇獎善良,自己會覺得還不錯,「善良真的好重要,每一天都會遇到很多不善良的事情。」
王淨定義的善良,是不做會侵犯別人的事,一個人能承認自己犯的錯。每次看到有人冠冕堂皇,她都強忍著自己想要脫口而出的衝動,「我努力忍住,每個人的課題都不太一樣啦。他的課題就儘量讓他自己去解決吧。」但不好的新聞,和不合理的事件,她還是會難過很久。
Part 4
前陣子,王淨中了covid。前三四天她很傷心,覺得自己染病為劇組帶來了困擾。一個人在家躺著,什麼也不做,又慢慢開心了起來,覺得躺著也不錯。她就這樣在家躺了十一天,覺得自己充好電了,再進組,「我在生活裏其實沒有規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安排很隨意。」
聽起來,她真的是一個很容易苦中作樂的人。
「可能有一個你不太接受的東西在你手裏,你就會慢慢去覺得說也不錯。」她覺得宇宙一定是在告訴她一些什麼,「那些訊息都是非常微小的,可能是今天在電視上面看到的新聞,可能是我的狗今天的眼神,或者身邊的人的一句話,我看到陽台的花開了,這些都可能是有一個訊息,在告訴我說,OK,沒事的。那就這樣吧。」
王淨說自己的開心如果是100分,她的不開心就是負一百分,「我的不開心不是0分。」當她進入不開心的情境時,她認為自己造成了身邊人的困擾。於是宇宙的這些訊息,對她是一種很溫柔的存在,她不知如何讓自己好起來,便通過閱讀這些「訊息」,安撫了自己。有時候她也會把宇宙的訊息分享在社交平台上。
她說過自己是一個過分矯正的人,「即便有一百個人跟我說,這件事情不可以。但我就是會去想為什麼不行。」別人的解釋,說服不了她,「很多解釋在我這都不構成不可以的原因啊。我們為什麼不試試看呢?」
除了宇宙的這些訊息,還有她的狗狗,人類很難改變王淨的看法。
「也不是不可以,需要一點時間。」
Part 5
「如果我走在香港街頭,應該不會有人在乎我吧?」王淨不相信香港民眾知道她是誰,即便《返校》的影響很大,她竟有自信覺得自己是一個很難被發現的路人。或許香港給她帶來了一些不真實和陌生的感覺。
王淨希望自己是一個可以融入背景的人,「如果出門一整天沒有被認出來,我就覺得今天很開心。」如果被認出來,她默默地想,下次要再喬裝多一點。
「因為我一直在被看,」她很想隱形,如果可以的話。
专访也未免有点太随意了……感觉只呈现出王净非常浅层的一面,建议记者去看看人物对女性的专访。
王净演了大火台剧《人选之人:造浪者》
人物专访还是至少介绍一下人物吧..
真的不知道她是谁,但文章的风格写成了无需介绍背景的著名人物 😄 从这一点看,小妹妹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喔 ~
我去查了维基百科才知道她是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