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剛落地阿姆斯特丹,我們就收到了第一個善意的「警告」:在荷蘭,租房是要加價的——像拍賣場那樣不斷叫牌、競價。
「您好,我對您的房子非常喜愛。我們願意您提出的月租金基礎之上加價200歐元,並預付半年租金,懇請您優先考慮我們的看房申請。」
這是我後來發給房屋中介或房東的郵件模板。是的,競價發生在親眼看到房子之前。
但得到的回覆有可能是:
一個永遠忙音的房屋中介電話號碼;
或者,一封紅色加粗字體的郵件:「在我們聯繫您之前請不要用電話、短信或郵件等任何方式聯繫我們,你能做的只有等待!」
或者,一個偶然打通的房屋中介電話,告訴你已經有人在未看房的前提下加價五百歐搶先租走了。
這是我和我先生兩個頂著「高技術移民光環」或人稱「expat」的外來者,在疫情狀態逐漸散去、全球開始恢復流動後的西歐社會中遇到的遷徙窘境:在經歷了從中國大陸遷往香港、德國、美國等諸多旅途之後,在新的目的地,如何能夠儘快找到一個長期穩定的容身之所,叩開本地社會的敲門磚,讓自己不再繼續做一個流浪中的「他者」?
一
回到飛機落地的那一刻,手機彈出幾條荷蘭朋友發來的信息:
「阿姆斯特丹的住房市場十分緊張,一定不要大意,也不要灰心!另附幾家口碑不錯的中介公司供你參考!」
那是我們最初收到的警告:「不要覺得事情會像你想的那樣容易」。
出發之前,本來有兩個租房備選。一個是先生的同事的房子,位於阿姆斯特丹南部近郊的一幢雙層聯排別墅,面積約750呎,帶一間小院,這位荷蘭同事和葡萄牙籍的太太在別處購買了新房,二人即將搬家,舊屋想租給可靠的熟人;另一個是朋友的朋友的房子,位於阿姆斯特丹北部,與熱鬧的市中心有一河之隔,緊鄰面積遼闊的森林公園,是2006年建成的公寓樓,800呎,帶全套傢俱,房東是做分子料理的廚師,廚房的設備和裝飾尤其不俗。
然而先生在新辦公室開工的第一天,就被同事當面通知:第一個房子黃了。
簡言之,是荷蘭政府在2022年陸續推行的氣候政策,試圖從農業和建築行業縮減碳排放和氮排放,導致這位同事的新屋興建項目停工,再加上烏克蘭戰爭造成的能源緊張和疫情後的勞工短缺,房子復工日期不定。這位同事也十分沮喪,眼看交房在即,卻平生意外,怕是要走上維權之路。他面帶愁容地說自己每天都踩著單車去工地旁邊轉上一圈,然而一片寂靜,連人聲與燈光都不見到一絲絲。
於是,來到荷蘭的第一個週末,我們整裝待發,前往第二個、也是僅剩的一個租房選擇——沒有退路,志在必得。
第一眼見房東夫婦就知道他們是友善的人,笑咪咪地為我們介紹房子的各個細節和當年買房、裝修的趣事,甚至連房子的哪個角落網絡收訊不好都一一告知。我們談到了要保留哪些家具,怎樣呵護地板。由於事先做過功課,我著重讚美了掛在客廳牆上、出自房東之手的分子料理攝影作品,他感動地表示可以將這作品留在這裡供我們繼續欣賞。
意猶未盡地走出房子,望著遼闊的水面和河對岸繁華的阿姆斯特丹中央車站,盛夏裡帶著微微涼意的風迎面拂來,在魚販的吆喝聲中買了荷蘭國民小吃洋蔥鯡魚和炸魚塊配美乃滋醬,還有一罐喜力啤酒,新生活充滿希望。
當天晚上,我們給房東發了信息再次表達感謝,希望儘快簽訂租約。卻發現房東已閱不復,事情有點不妙。又過了幾日,收到房東信息:「我們又瞭解了一下市場,想把租金從1900歐元/月加到2500歐元/月。」房東稱還有幾個人在看房,暗示我們要繼續加價。
信息里的言詞倒也誠懇,他說自己「其實沒有什麼商業頭腦」,只是疫情之後,一切都貴了起來,他們打算要小孩,要搬大房子,什麼都在漲價,無奈之下,「只好把房租也提高」,「希望我們可以理解彼此的難處」。
從1900歐元到2500歐元,漲幅超過30%,我們心理上和經濟上都難以承受。如此高價,他真的能找到租客嗎?先生和我又有些寄望,便覆信嘗試講價:「能否雙方在房租上各讓一步?」
再無回音。
二
在荷蘭的第一個星期,僅有的人情關係只能幫我們到這裡了,二人邁向殘酷的市場大戰。
因為土地稀缺、人口稠密,荷蘭的房屋市場一直供不應求。住房的缺口究竟有多大?各家統計數字不一,荷蘭內政事務和王國關係部(Ministry of Home Affairs and Kingdom Relations)給出的數字是27.9萬套,荷蘭本土的研究機構Altas Research的數字是39萬套。租房市場更是緊俏,據荷蘭銀行ABN Armo的統計,過去一年新增23,000套出租房,而荷蘭全國學生住房監測組織(National Student Housing Monitor)表示,不算外來移工和移民,僅學生的租房缺口就是26,500套房子或房間。
當時,秋天的開學季將至,阿姆斯特丹大學甚至在官網上敬告外地學生:「住房市場十分具有挑戰性,你很可能在無家可歸的情況下開始你的新學年和海外旅程」,「如果你在2022年8月15日之前沒找到房子住,請不要來上學了。」(Do not travel to Amsterdam if you have not secured housing before 15 August 2022.)烏特勒支大學等幾個荷蘭學校也做出了相似警告。
必須儘快在學生湧進城之前找到安居之所。
這不僅是一場體力勞動,亦是一場數學考試。
房源A:房屋中介公司以二人薪水不足房租三倍為由,在海選中篩掉了我們。幾番請教了業內人士才明白,「二人薪水必須是房租的三倍」不是指兩個人的薪水總和為房租三倍,而是兩個人的每個人的薪水都是房租的三倍。因為疫情造成大量失業,租客拖欠租金、甚至占屋不走的情況時有發生,所以,若是夫妻、情侶或朋友合租,房東需確保每個人的薪水都可獨立支付整個房租,以防一人失業,房租打水漂。
房源B、C和D:申請者的稅前收入必須是房租的三倍以上,稅後收入必須是房租的2.5倍以上。幾番運算之後,我們要麼不符合前者,要麼不符合後者。
房源E:我還是直接翻譯中介的荷蘭語原文吧:「你的稅前收入(包括假期補貼和年終獎金)必須是月租金的四倍;你的伴侶的收入可以打三折算進你們二人總收入中;如果你有超過5萬歐元的可支配存款,那麼可以把這筆資本的10%添加到你的總收入中;在租約開始時,你必須有一個至少一年的工作合約;如果你是自僱人士或企業家,我們有另一套收入計算系統;如果你滿足以上所有條件,我們不保證你可以租到房;如果你只有一份短期工作合約,抱歉,我們無能為力。」
房源F:不接受學生,不接受同事、朋友合租,只接受夫妻或情侶,但不能有孩子,不能有狗,稅後收入是房租3.5倍⋯⋯我們的稅後收入僅差幾塊錢達標,但若算上年度退稅似乎又符合標準,戰戰兢兢地打電話過去求問,對方聽罷直接掛斷。
至此,我們連一個看房機會都沒獲得。
從Facebook群組裡發現了一個市場上為數不多的房東直租。房東在帖子裡說,長久以來的租客離開了,所以想尋找下一任租客,要求每一位申請者交身分證件、公司合同、銀行流水和動機信等等等等,他們要先進行初篩,在一個月後公布進入面試的選手,再安排看房,再確定最終面試名單,第二輪面試結束後,再確定誰可以租這個房子。
這申請週期聽起來十分漫長,但猜想與房東直接打交道勝過冷冰冰的中介,便拿出耐心仔細申請。其間我和先生就如何寫動機信爭吵數次,就應該加價多少爭吵數次,又為究竟該選擇哪張既彰顯和睦關係又不肉麻噁心的合照給房東看而爭吵數次,終於有幸在一個月後進入第一輪面試。但是,這間位於阿姆斯特丹西的一臥房公寓,面積比照片看起來狹小許多,且在一樓臨街,與隔壁酒吧的洗手間共用一個入口,房間昏暗、佈滿霉菌,盛夏時節都覺陰冷打顫,不知住在裏面該如何熬過荷蘭的漫長冬日。房租盛惠1800歐元/月,不算平價,又聞房東每晚安排20個看房,每個看房時間5分鐘,連續三晚,可想進入二面的機會也十分渺茫,於是悻悻而去,與這間房子揮手再見。
三
此時必須重申在荷蘭租房的重要性:有了長期有效的租約,才可以去市政廳登記為居民,才能拿到社保號碼(BSN, citizen service number),才可以開銀行帳戶、購買醫保、簽訂電話合約⋯⋯等等等等。毫不誇張地說,簽證只能幫助你進入荷蘭,而個體在荷蘭生活的合法性都搭建在住址上面——因為在荷蘭政府的邏輯中,只有你的長期居住地址在荷蘭,你才可以算是荷蘭居民,你才可以接駁進荷蘭的個人信息記錄系統(BRP, Personal Records Database),你的生活、事業及未來才有可能相繼展開。沒有住址,你在荷蘭的一切都無法開始,即便開始,也通通不作數。
荷蘭這個既開放又封閉、創新又陳舊的社會經常為外來者製造難言的問題:荷蘭許多連鎖超市不接受Visa、Master等信用卡,又不支持現金交易,只有持荷蘭本地銀行卡才能進行購物——我曾幾番嘗試在超市結帳時用讀卡器拍卡,冰冷的機器卻只發出「嘟嘟嘟」的拒絕聲,就好像是租房市場對我這個外來者的無情嘲笑。
這其中結識了不少從世界各地來歐洲工作、生活的朋友,無不為了「詩與遠方」遠走高飛,到頭來面對的皆是雞零狗碎。除了少數幾位在大型科技公司就職,由公司出面解決租房問題之外,剩下的人,幾乎在第一年都過著他們口中「豬狗不如」的生活:住進非法的短租房,幾個月甚至幾週換個地方,在黑市上購買假地址,直到一年之後有了充足的銀行流水、穩定的工作合約以及人脈,才順利上岸。
在網上看到過來人傳授經驗:記好了,你不是要看幾十套房,而是要看幾百套,才能贏得一個住下的機會。
一個原因是疫情後的復蘇期來了,人口流動一時間劇增,而市場尚未做好準備。積攢了兩年的移民、工作、留學簽證申請在一時間放開,各個院校也為了彌補之前的財政收益而擴大招生,房屋市場一時間供不應求,租金暴漲。這不是荷蘭這個小國獨有的現象,在英國、德國、瑞典、澳大利亞和加拿大,都出現了住房危機。
但在荷蘭,尤其是阿姆斯特丹,租房市場之臭名在疫情前就已遠播。而2021年9月,已有一萬五千餘抗議者聚集在阿姆斯特丹抗議住房危機。政府通常責怪市場的貪婪,但民意卻傾向認為是政府多管閒事。譬如荷蘭媒體人Nick Ottens稱,很少有國家像荷蘭一樣如此嚴格地監管住房,是政府的干預造成了住房危機,而當沒有足夠可負擔的住房時,政客又開始指責市場。
市場與政府的微妙關係,初來者便能領略一二。我們搬來荷蘭的那幾個月,恰逢實施新的住房管控條例。以阿姆斯特丹為例,從2022年4月起,政府對價值51.2萬歐元或以下的房屋實施「購買保護」,即購買這些房屋的人必須自住,四年之內都不可以出租。鹿特丹、烏特勒支等荷蘭大城市也在紛紛效行。政策的初衷是希望抑制炒房,讓首次購房者擁有更好的買入機會。政府新聞稿中寫到,「房屋是用來居住的,而不是用來賺錢的」,聽起來倒和中國的「房住不炒」有幾分相像。51.2萬歐元以下的房子佔到了阿姆斯特丹市場的六成以上,因多是小戶型而成為出租市場的主力軍,一時間,許多出租房源憑空消失。投資者的房子空在那裏,租客望眼欲穿卻求租無門。
政府亦管理著人們以何種形式居住。在荷蘭,約37.5%的住房是一個人獨居的,政策與福利亦傾斜給獨居者。如果退休人士合住,退休金將被減少三成;如果21歲以上的成年人與父母合住,父母將失去部分福利;如果三人以上合住公寓,還需要向政府提交申請——人們處於經濟動因和對行政手續的抵觸,大量本可回到市場的房屋無法被騰挪出來。
坦率說,荷蘭法律賦予租客的權利是非常可觀的,一旦租到房子,安全感十足。每年租金的上漲都有嚴格的限制,另據《荷蘭民法典》第7: 272條,房東不能單方面終止租賃協議。只要房客想住下去,除非法院作出裁決,房東不可以驅趕房客。被法院接受的終止租約的理由也很有限,譬如房東急需自用、或者房客行為嚴重違規等等,且一旦房東解約的理由被法院駁回,三年之內,房東都不可以再解除租約。但法律的一個副效應,是讓房東千方百計地提高租房門檻,哪怕等待,也要找到合心意的租客才行。
四
我們一開始打過交道的分子料理廚師房東或因歉疚,在隨後的幾個月裏又不時發信息問候。他的房子空了三個月,最終在秋天以2500歐元/每月的價格租給了從美國科技公司遷來荷蘭的一個IT人士。我幫他算了一下,空置時損失的租金和他漲價後的盈餘,相差不多,但耗去了大量時間篩選、面談,究竟是不是划算?他答,「不可只看一年的營收,要看長遠。」
於此同時,我們住進了阿姆斯特丹郊區的一間長租酒店,320呎,月租1600歐元,每日與酒店後面牧場上的牛羊為伴,靠半個鐘一趟的穿梭巴士外出就餐。在酒店結識了不少外地來的「租房難民」,教我們如何進行簡單烹飪而不觸響煙霧報警器,如何買到手搖式洗衣機並將排水管接進浴室地漏。其間見到有的人拿著高薪的「歐盟藍卡」(EU Blue Card,一種面向高收入、高學歷人群的歐盟工作簽證)工作,荷蘭永居身份都快到手,職位換了幾個,房子卻還沒租到,可謂「在荷蘭,租房比別的事都難。」
最終,我們在離阿姆斯特丹60公里外的海牙覓得一處住所。純屬走運。本地朋友建議我們到荷蘭南部試一試,海牙、鹿特丹等大城市與阿姆斯特丹之間的通勤車次頻繁,但人口相對較少,競爭或許沒那麼激烈。我們便在海牙投遞了幾分申請。
其中一處公寓是由荷蘭最大的房屋管理公司之一MVGM持有和管理,因面積和評分被海牙政府列為「不貴」(inexpensive)的房子,即經濟適用房(affordable house)。於是,政府對這間公寓的租戶經濟收入設定了上限,意圖是讓收入高的人去租貴價的房子,平價的房子留給中低收入的人群。
但MVGM處於經濟動因,又為租戶設置了收入下限,使得這房子的年收入申請門檻的最高和最低標準之間只差了5000歐元,從2022年4月掛在網上一直到了秋天都無人符合資格。而我們,收入竟然完美地夾在了中間,成為了唯一一個申請者。
接下來便是耐著性子走完所有的流程。MVGM要求我們提交過去二十年的工作記錄和租房轉賬記錄,且必須要歷任雇主和房東親筆簽字——對這種苛刻的要求,我們早已麻木,但出於好奇問了緣由,才得知,每每都有申請者資料造假,使得中介不得不要求更多的材料,杜絕欺詐,才導致現在資料極其龐雜、審核極其嚴苛的局面。那數個星期之中,時不時收到中介要求補繳材料或通知進度的郵件,覺得離安居似乎近了一步,充滿希望,但又不敢抱有太高期待。
直到拿到鑰匙,才發現這間位於22層的高層公寓,向西望得到海,向東望得到鹿特丹港。當初看房匆忙,且只顧得向中介講好話,竟忽略了這遷徙的窘境之中藏著令人感動的驚喜——扣開了新世界的第一扇門之後,便覺得春暖花開。但這困窘恐怕還要持續很久,海牙政府另要求我們前往市政廳申請住房許可證等,此前提交給中介的繁冗材料,要再交給政府一遍,另有申請費盛惠48.25歐元,加之煤水電網垃圾稅,一個個複雜的手續還在後面。
最大的顧慮是這房子設置的收入上限,若日後換工作,工資超出了上限怎麼辦,我們是不是要搬走?我生怕到手的房子再沒了。幸得市政廳辦事人員的好心提示,「只要你的收入在申請當天符合規定便可,日後年薪百萬都沒所謂。」但此時跨過了政策的門檻,不意味著安枕無憂。我們還被告知,日後換房子時,也必須確保舊租約的結束時間和新租約的生效時間完美銜接、一天不差,否則,地址哪怕有一天斷檔,都會對我們在荷蘭的居留造成嚴重的影響——這遷徙的窘境,原來才剛剛開始。
所謂的居住正義在任何國家都很艱難,即使是傳說中的福利國家天堂
我因本篇特地去查一下荷蘭房屋為何如此歪(笑)
光看第一段我还真严重怀疑是在讲中国的租房
日本的房東不喜歡租給外國人,即使保證會社審查一切合格,房東個人喜好是無法改變的。一是擔心語言不通交流有問題,二是拜越南,韓國,中國房客的種種不良紀錄所賜,使得房東對外國人有不良印象。
說日本租房容易的朋友,應該不在東京吧,東京也是出了名的難啊,而且日本租房的禮金規則,跟荷蘭的加價租感覺是同源的。
想问一下,800呎等于多少平方米?七八十平? <- 八十平
正常,我来荷兰之前提前了四个月找房子的,还有个朋友来了这边住了一个月酒店才找到房。
这种租房要求真的离谱
想问一下,800呎等于多少平方米?七八十平?
作者不考慮來日本發展嗎?
這裡租房超方便,沒有這麼多奇奇怪怪的限制,所有的房租都是公定價(不需加價但也無法議價)
光是學會日文的時間可能都還比荷蘭的租房審核還來得容易呢
我始终对欧洲那种社会主义福利社会持怀疑态度,毕竟人的本性都是不变的,总要有人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往往是普通人民。政府开始自以为是地干预市场并将你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关联到整个笨重复杂的系统中,这不可避免地要造成巨大的问题,荷兰的这种情况甚至比上海和纽约还要夸张,美国租房最多也就看看推荐信银行流水,往前查别人20年这种事情在美国在美国简直是不可想象,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