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利沙伯醫院,一個睡在戶外病床的長者想往急症室護士的手裏塞進一個利是封。護士婉拒了利是,雙眼噙着淚替婆婆護理。急症室護士K說,面對老人的道謝,前線護士「除了派必理痛,真的做不到其他事。」
急症室是香港公營醫院的最前線,目前大量新冠病毒患者在這裏輪候隔離病床。明愛醫院的急症室門外,一位長者在戶外病床上面朝天空發呆,另一處的帳篷不斷傳來病人的哀號。一個父親抱住1歲半的兒子,在暖爐旁向記者投訴,「我問了100次都未派藥給我兒子——」
香港正爆發第五波疫情,院舍長者頻頻被送入醫院,醫療系統面臨崩潰。2月20日,香港新增6067宗確診個案,並新增14位確診病人死亡。香港電台曾引述消息指,近1.2萬人正在輪候入院。但在這些病人面前,就只有約3600張隔離病床。
連日來,護士K目睹許多年邁的婆婆睡在從救護車借來的擔架床,床的高度幾近貼地,「無床到這個地步,幾個婆婆睡擔架,差不多就是瞓到落地下。」
面對病床不足、人手短缺,香港護士和醫生正在吶喊。「當你踏入急症室那一刻,覺得好似一個戰場,屍橫遍野。做極都沒有出路,幫得這個、幫不到那個。」K看着眾多病人,「究竟那些人在等什麼呢?之後全民檢測,給你揪出100萬人(確診),有沒有床位可以收?」
急症室,1對100病人的「戰地」
在九龍區龍頭醫院伊利沙伯醫院,急症室一直備有約100顆彩色的磁石——在白板上貼多少顆磁石,代表1天有多少人在輪候診症。醫院每年都會經歷流感季,但以往動用的磁石遠遠不及今次。「手上的磁石只有100顆,現在磁石根本不夠用。」白板不夠,他們改用電子板,板上「有好多好多人名。」
K形容,「我們是全港最多病人的急症室」。只是,他們的戶外病床有瓦遮頭,又分布不同角落,媒體很難拍到照片,情況沒明愛醫院般矚目。
從下午工作至深夜,K剛剛下班。回家路上,他向端傳媒解釋,急症室工作分成早更、午更、夜更(輪班),他剛完成的就是午更。在疫情前的平日,如果多人等候入院,急症室約1位護士照顧30至40人;老人院爆發感染的前期,變成1人照顧60至70人;目前情況更惡化至1對100位病人。
K說,國際指引建議1名護士照顧6名病人,香港則一直都只能做到1對12人左右;現在情況更加嚴重。護士需要每4小時為病人量血壓、體溫、心跳、血含氧量等等維生指數,單是量度病人體溫,就要重覆做60至100次。
除了派藥、餵藥、開藥,他們要處理許多治療指示等文件,還有病床調配,「一對手照顧60人,8小時可以如何分配時間?每個人可能5分鐘都無。所以他們還有呼吸,我就okay,阿彌吉帝(謝天謝地);他沒死、沒有跌傷、沒有走失已經算安全,算平安度過一更。」
更何況,急症室護士還要優先處理恆常的急救服務。伊院急症室內,除了分流站和急救房,還有讓在酒店或家居隔離的人士,等候治療和核酸測試結果的負壓房「玻璃房」,如人數太多,他們會被分流到戶外帳幕;而確診個案則安置於木板圍成的「木板房」,與及「觀察房」。
「我們叫觀察房做『大笪地』。」K說,觀察房原本也是60至100人的等候區,但臨時頂上作隔離設施。等候時間長,問題就更多,例如房內沒有獨立廁所、沖涼房,但確診病人不能使用公共廁所,便要用尿兜、便盆,環境惡劣;後來才新增臨時廁所。一次,等候多時的病人鼓噪起來,圍着一名護士責罵,聲稱要脫口罩向他們噴濺飛沫。
2月13日前,政府仍未宣布居家等候的分流方針,大量確診者或疑似確診者湧進醫院。在更早前的2月7日疫情記者會上,醫管局總行政經理李立業曾經請快速測試結果呈陽性人士到急症室確認檢查。但是兩日後,李立業指急症室嚴重負荷,呼籲這些市民找親友協助提交深喉唾液樣本,耐心在家等候,不要自行去急症室。
老人在戶外露天病床的畫面登上各大報章和社交媒體,2月18日,醫管局要公營醫院日內把病人移至室內。但具負壓設備、防止傳播病毒的隔離病床不會短期內增加,他們只是被轉移到醫院的物理治療部、員工休息室等地方。
據醫管局的數字,各公立醫院及社區治療設施合共有約3600張隔離病床,使用量約為九成。
一名急症室醫生A說,在他工作的某間龍頭醫院,一天約有400至500人求診,過半與新冠病毒有關。今年1月下旬,老人院陸續爆發感染,長者被撤離,部分送到醫院。A跟其他醫生心裏有個譜,「老人院爆發,大家都知一定大鑊。」但他沒想到,各大醫院的戶外病床愈來愈多,碰上2月的寒流,情況急劇惡化,輿論一發不可收拾。
2月20日,醫管局指有3601名確診及初步確診病人在公立醫院、北大嶼山醫院香港感染控制中心、醫管局傳染病中心、亞洲國際博覽館接受治療。另有接近2300名病人,及200多名病人分別在竹篙灣及荃灣社區設施隔離。
公營醫院長年人手短缺,現在於眾多病人面前倍感無力。K說,「我們追更(夜更後接續早更)很密,現在沒有人手,沒人頂替,我們就不去休息。這陣子打仗,準時食飯是bonus。」K身邊有同事染疫,相繼被隔離,護士人手減少約十分之一。
端傳媒向醫管局查詢,局方指截至2月15日,共有283名員工確診新冠病毒,大部份是社區或家居接觸感染;感染控制組會調查個案,以確定是否與工作有關。
醫護的情緒像拉扯過猛的橡皮圈,他們陸續在社交平台訴苦。有護士接受訪問指,放工、休息的時候都躲在廁所大哭。醫生A說,以往大家收工都會嘻嘻哈哈,但最近同事下班後只是陷入一片沉默。K不時看到同事眼睛紅腫,有哭喊過的痕跡,「每個同事都說這是一場『人道災難』,好心噏(心酸),不知道可以做到什麼——我們只能派藥,沒有人手多做一步,連一張床位都無法為他們爭取。」
他入行數年,自問情緒尚可。只是有次他拿起手機,在社交媒體橫掃着同事那些24小時後消失的動態,忍不住哭起來,「喊過一次吧,喊完後就繼續做。」
隔離病房的「困獸鬥」
「你們影到外面等候入院是一個世界,醫院入面亦是另一個更差的地獄、戰場。」在某大醫院第二線隔離病房工作的護士P說。
第二線隔離病房由普通病房改裝而成,增設負壓功能,如加裝抽風系統及有雙重門的病房前室等。局方指,二線隔離病房經專家檢視、合乎標準,而員工均已接受所需訓練及配備防護裝備。目前,公營醫院有超過600張二線隔離病床,主力接收病情穩定和康復中的確診病人。
P解釋,以她工作的病房為例,正治療CT值低(Cycle Threshold、「循環數閥值」)、病毒含量高,但暫時不需用呼吸機的確診病人。但是相比正規的負壓房,病房以約兩星期時間快速改建,強力抽風機等裝置無法令她安心,幾位受訪護士均表示擔心其感染控制的質素。
護士P覺得隔離病房的工作是「困獸鬥」。每次走入病房,兩名護士要更換防護衣,貼身處理約30名病人。院舍送院的長者個案,部分已失去自理能力,護士需要花更多時間照顧他們的日常需要,包括餵食、派藥、上廁所、洗傷口等等。
雖然同事建議最多1小時便要離開病房,但是「有些婆婆因為身體縮成一團,不會對外界有太多反應,我們穿上保護衣,埋身護理是一小時多至兩小時。」
「不斷有同事中招,消失了,跟你說他沒返工。而我們都是繼續返工。」人手愈來愈少,病者愈來愈多。「可能護理程序是3至4個同事一起做才會快點,一個合理的人手水平。我們就是做不來,做不來,做不來,12個鍋但只有5個蓋。」
她認為,不少同事是照顧確診病人後才感染,但局方沒有回應他們的憂慮,「感覺我們只是即棄工具,用爛就換。」
更難過的是,P能理解病人的辛苦,但卻無能為力。一次,有婆婆責罵她,嚷說要打電話給女兒,「接我走,為什麼困住我?你們是不是痴線(瘋的)?」P說,「他們被困太久,也不理解病毒是怎麼一回事,就突然被通知確診要留院。」當時她渾身疲累,因為追更,前一晚只睡了3、4個小時,精神很緊張。那些責怪的聲音至今縈繞在腦中,「我覺得我真的好努力幫你。好想喊,覺得好無助。」
目前醫管局把出院準則——CT值從33降至30。降低標準當天,P剛好正處理一位達到新出院標準的外傭病人。P打電話給僱主,但僱主顧慮家中有老人家,不願把外傭接回家中。「我明白他覺得很危險,但我只能跟他講,姐姐沒有傳染性了。」最終,僱主稱會為外傭安排酒店住宿,而P也沒有時間跟進真假。
她說,「一張空床,不知有多少病人在等。你不會想像到香港會這樣。」
「每日上班極度灰、極度灰,不會想食飯、去廁所,每一個病房都沒有同事可以食到飯,近乎失禁你才會衝去廁所解決。」P覺得,「上一波疫情(開始)距離第五波起碼一年,沒有改善,沒有去為今波做好準備。」
在兒科病房工作的護士N亦說,「我們現在沒時間飲水。」醫護喝水、進食、去廁所,都要更換身上的防護衣。最嚴重的時候,「8個鐘沒飲水,尿都無得屙(就沒得小便) 。你不會想浪費套衫。」
她指,理想的情況下,醫護應該每見一個病人就換一件防護衣,但換衣需時,防護衣也不足,他們只能在同一次護理過程、穿同一套防護衣,有時從早上7點工作到11點,焗出一身汗。她又指,N95口罩需要配合員工的面形做口罩測試,測試合格再分發相應大小的口罩,但現在口罩型號不足,「我的口罩明顯不pass、會漏氣,就叫我不要太大動作,口不要掰大,擰頭時不要擰太遠。那我穿這套防護衣有什麼意思呢?」
端傳媒就此向醫管局查詢,局方指目前存有超過6個月用量的個人防護裝備。醫護人員均需做外科呼吸器的面型配合測試(Fit Test),確定合適的尺碼,確保沒有漏氣。不過,對受訪護士提出的狀況,局方未有正面回覆。
變種病毒Omicron來襲,重症者和長者之外,兒童狀況亦受關注。2月11日,一名4歲男童送院搶救後不治,是香港首名染疫離世的男童;2月15日,一名3歲女童也染疫離世,香港家長大為緊張。
護士N目前要照顧約10多名嬰兒、幼童,她指疫情下政策規定家屬不能陪同兒童入院,家屬不願意或不滿,與醫護爭持已是常事。而即使家長願意讓兒童獨自入院,醫護工作亦出現不少問題。「嬰兒要媽咪餵人奶,小朋友習慣有依賴,有家人才願進食,不肯進食,情況會愈差。」她說,如果延遲餵食,「大人會忍,但小朋友就會哭,病房的氣氛好差。」
一天工作過後,她會先趕到宿舍洗澡,回家再洗一次。「之後其實睡不着,腎上腺素未回落,你需要時間冷靜下來。」甚至,有時他們當值完午更要接續夜更,回家一趟又要出門,根本沒時間睡眠。
醫護休息不足之餘,精神壓力亦沉重,「不斷有人催你,急症問你有沒有空置床位,上面(隔離病床)的人又未走得。每日心情都是好急、好急。」訪問裏,N不斷嘆氣。「我感覺不到(醫管局)在幫忙,設施不足,防護裝備不夠好,N95都做不到fit size,怎樣幫你做事?」
N有不少同事擔心感染家人,很久沒有回家,有人自費租酒店,有人睡在宿舍。醫管局於2020年初曾推出「緊急應變特別津貼」等補助供員工租借酒店,但至去年8月暫停。2月初,工會「醫管局員工陣線」要求局方重新推出「特別租賃津貼」等等補貼,局方及後終重推津貼。
N覺得,這段日子要靠同事之間互相扶持,「自己救自己,無人會救你。」
更好的分流?
第五波疫情下,求診的市民不斷湧入醫院,病床數量和應對人手卻遠遠不足,忙碌中的醫護不禁疑惑:到底哪一個環節出了錯?
一名公家醫院醫生M向端傳媒表示,早前在「清零」政策下,所有確診或快測陽性結果的病人,無論有沒有病徵、輕症或重症都需要留院。他指,Omicron的病毒本質是「高傳染性、低嚴重性」,然而,「凡懷疑帶病毒的人都要找地方困住他」。
整體的醫院、社區隔離設施的分流亦相當重要。據他分享的一份入院指引,目前公營醫院負責接收少於6歲、6至11歲(其家人亦確診)以及高於70歲等高危群體、重症者的新症。如果他們情況好轉,會按年齡和狀況分流到其他設施,例如北大嶼山醫院香港感染控制中心(臨時醫院)會接收12至15歲、66至80歲及2至11歲的病人;亞洲國際博覽館(亞博)則接收16至65歲、6至11歲的病人等等。
至於病人出院,要符合出院準則。政府最近曾放寬準則,如降低出院要求的CT值。另外一些新的出院條件,主要針對送往臨時醫院和亞博的患者,或被隔離管理的康復者,但是「在這些設施出院,幫不到重症者或老人家(入院)。」
急症室護士K亦指,轉送情況穩定的長者個案有其標準和規定,包括年齡和身體狀況等等,老人院個案很多未必能符合標準,於是便滯留醫院病床,「有input、無output,開幾多病房都死。」他形容醫護工作「好像走入了死胡同。」
公立醫院急症室醫生A認為,目前的困境源於幾個原因,其中一點是「計劃」不夠周全。「我們已經buy time兩年。你見到全球爆得好犀利(好厲害),香港無可能獨善其身,終究有一日發生。但是,你不會在爆到七彩的時候,才想哪些地方做隔離、哪些地方建臨時醫院、怎樣提高檢測量。」
第二點是上頭指示不夠清晰,例如鼓勵市民檢測,叫他們把深喉樣本送至醫院,但檢測瓶很快便派發完畢,市民沒有辦法下都會前往急症室。「居家隔離或治療是一個可行方法,但之前政府公布很多樓宇直向、橫向傳播,確診者和市民聽到一定驚。」他說,「不要說病人,我們的指示都不清晰,出院要求、隔離要求,幾乎每天都在轉。」
現在,醫管局開設了7間診所診斷和治療有輕微感染徵狀、正等候入院的確診人士;按政府指引,輕微徵狀包括發燒、咳嗽、喉嚨痛等。不過在醫生A工作的醫院,三分之一求診人士是經快速測試或社區檢測後,發現陽性結果,於是到公家醫院等待再做核酸測試。診所無法吸納這些人,未必能幫助急症室緩解壓力。
醫生M認為,最理想的分流是市民出現病徵、有需要才檢測;輕症者、無徵狀者自己透過藥房和各大資訊,居家自理,騰出社區隔離設施的人手;臨時醫院和亞博再增設醫療設備,協助中症或重症者,以及老人的復康療程,讓醫院專注處理棘手重症。
現在,醫管局正呼籲私家醫護加入抗疫,幫忙照顧康復中的療養病人;香港首富李嘉誠旗下的基金會亦宣布捐3000萬予3間私家醫院接收非染疫病人。醫管局指,一直透過自選兼職招聘方式增聘退休和私家醫護,近日簡化了有關招聘程序。
有市民指責私家醫院不予援手,一名私家醫院急症室醫生對端傳媒表示,他們最近有不少新冠病毒相關的病人求診,但由於隔離設備不足,只能派發藥物或把他們轉介公院。他指,曾有私家醫生為病人看診後,因病人後來確診,醫生須隔離21天,令不少醫生卻步。但他認為,如果有配套、有合作機制,私家醫護都會響應幫忙。
急症室醫生A覺得,「私家醫院醫生幫手開藥,護士幫忙換片、餵飯,有新增人手就一定有工作分派。」不過他認為這要視乎私家醫護的意願,「比如以前冬季的急症室,醫管局不是第一次招募私家醫護協助診症,但反應不太好。」
「許多沉底的問題」
最近,醫生A見到一些高齡的老人家在急症室輪候時離世。最初,護士發現他情況轉差,立即把他推去急救。他肺炎、氣喘,醫護為他抽痰、插喉,打強心針。但老人最終仍是不治。
家屬事後很着緊問醫生,「他在哪裏死?」「大家都有印象覺得我們不夠人手,顧不到那麼多,好像是照顧疏乏導致他們的家人過身,同事也很大壓力。我們說我們照做了護理,他的情況,上到病房也有機會變差,這是病的natural process(自然過程)。」
A明白家人無法接受這樣的說法,「當然,在急症室(死)一定不理想。」這種不理想的狀況跟人手、病床資源是否相關?A無奈地應道,一定相關。
A入行近10年,投身急症服務,因為急症室是穩定病人狀況的第一前線。處理過巴士翻側意外等大型事故,「你會發現急症室的重要性。大家可能只會記得做手術的醫生,好少記得急症室,但我們知道病人穩定下來,自己會有滿足感。」
第五波疫情如火如荼,A就是憑藉這種感覺,和病人的一句簡單道謝撐下去。
面對目前的一切,他不知從何說起感受。「你無預視過香港醫療崩潰到這個地步——差到市民要睡在救護車車床,比帆布床更差的床。常常標榜香港醫療算不錯,現在卻翻開了好多沉底的東西。只是以前人們沒有貼身的感覺,直至今次小朋友要等、年輕人要等、大肚婆又要等,才開始意識到這回事。」
他認為,醫療系統的緊張狀況不是冰封三日的事,只是靠醫護拼盡全力,勉強死撐住,政府和醫管局不會不知道。
最近,一種想法在A的同事之間冒起:「爆煲未必是壞事,應爆就要爆,做不到就做不到。」
離開護士學校,進入真實醫療戰場,入行數年的隔離病房護士P說,畢業後早知道現實與書本之間的距離。「我猜,一個學生讀完學士、做實習,入行幾年,要有相當的熱誠才會繼續做。但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你理想中,照顧病人的標準。」
在電話的另一端,P的聲音很無奈。「醫院一直加床、加床,拉低(病床)佔用率。」她想到,2020年,疫情初期醫護罷工要求政府封關,醫管局後來要求員工解釋當時沒有上班的原因。「人手愈來愈少,發生了這麼多事,第四波至第五波疫情之間(醫管局)就是清算同事(翻舊帳),令大家心灰意冷、移民。」
訪問這天,P很晚下班。談到臨近午夜12時,她匆匆掛上電話——清晨6時正,她又將回到醫院去。
(尊重受訪者意願,文中受訪者名字均為化名。)
@razorstone,”用犧牲人民的健康權益來換取自身利益的人,你們心安嗎?” 不過你講嘅呢一點就啱嘞,但對象並唔係 “反對引進海外醫生” 嘅人,而係 “以抗疫為名,搞政治運動為實” 嘅人呀 ‼️ ‼️ ‼️
@razorstone, 你講 “反對引進海外醫生就係犧牲人民的健康權益” 嘅論調,理由十分牽強。簡單啲講,你請啲所謂 “海外醫生” 嚟香港掃街呀?都要有醫院或者適合嘅地方俾人做嘢至得架?你又唔睇吓呢幾年嚟,香港政府嘅財政預算,真正用响改善整個醫療配套,對比起其他開支有幾多?俾警隊買裝備,搞”明日大嶼”就吓吓億億聲,又花過幾多錢落去改善整個醫療體系呀?
樓下可能不知道,香港曾出現醫科畢業生多於工作空缺的情況。一直以來不是學額不足,而是醫管局各部門 head count 不夠,薪俸和工作環境比不上私營醫院,所以公院留不住人。另外,一直亦有特別註冊機制讓海外醫生來港工作,也有內地醫科生來港實習。所以你說得對,十年前問題就在,但不是因為沒有輸入醫護而造成。
人人都在說政府的問題,政府確實有很大的責任,但今天前線醫護人員人手短缺的問題,難道昨天就沒有?去年就沒有?十年前就沒有?要增加醫科生學額,是誰在反對; 要引進海外醫生,又是哪些人在從中作梗?用犧牲人民的健康權益來換取自身利益的人,你們心安嗎?
港当局不长记性,不管死活。精力大约确实是忙着追杀抗议者去了吧。垃圾。
清零还是共存,疫情第三年,香港仍旧交出了模棱两可的答卷。
医疗资源有限,这个是客观事实。但这次从港府的表现来看,疫情已经两年,完全没有针对高确诊病例数做好预案。这才是最令人无语的地方。
工业革命以后的饥荒大都出现在极权国家,因为饥荒不是没有粮食,而是饥饿的人吃不到粮食。而这就是这次香港医疗系统崩溃的真相。与早期武汉的恐慌,中期欧美的束手无策不同,时至今日,对于新冠病毒,尤其是omicron变种的应对方式,医界早有成熟手段,而香港现有的医疗资源完全够用。所谓从中国内地抽调医生援港,则是彻彻底底的劫贫济富——这也极可能成为另外一地医疗系统崩溃的导火索。公共卫生不是纯粹的医学问题,但这绝非意味它是完全的政治问题。就算政治问题,也烦请听听people singing吧。
遙想2018年尚未有役情前,香港每年的冬季流感高峰期都是把急症室擠爆。那時我還天真的跟我的上司護士長說:「但醫管局說已經請了臨時 人手支援,應該還可以吧。」護士長的回應我到現在還能記住:「那些只是拖油樽(不是說他們的能力不足,而是在流感十萬火急時還要教他們病房運作),等他們上手的時候流感高峰期早就過了。」
香港的醫療系統長期處於超負荷的水平,不是沒有人知道,也不是沒有人關心,可是政府一直視而不見。在我們還在念小學(國小)的時候,教科書已經在寫香港的人口老化,到現在差不多已經二十年,香港從來都沒有為此而作準備。人口老化為醫療體系帶來的沉重壓力,一直依靠公營體系內的醫護人員和研究人員來維持,說了十年以上的公私營分流完全空白一片。醫管局結構龐大,對改革的反應像個老人一樣步履闌珊,要依靠他們不如求神拜佛。
但最令人氣憤的是,香港不是第一次受肺炎侵襲。omicron 是第五波,第一波的時候人們對2003 SARS的記憶尚在,三番四次追問醫療狀備是否足夠,醫院是不是準備好有爆發時的應對,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作為曾經被SARS傷害最深的地方之一,為此而已經作好了法例上和服務上的準備,上兩個問題竟然都是否定。從有肺炎開始,超負荷的公共醫療根本沒法配合,在omicron 的傳染力前終於筋疲力盡。
作為半個公共醫療體制內的人,我也認為「爆煲」可能並不是真的一件壞事。想到過去兩年公共醫療是如此的盡心盡力,卻一直得不到應有的重視,非到爆炸一刻才得到小恩小惠。It’s a shame.
这甚至不是共存还是清零的问题。怎么控制指数爆发,当然应该是能检尽检快检(快速检测),居家隔离,有病证的人在发病之初病毒传染性高的时候就快检阳性,不要出去走动,把指数压下来。等到后面隔离设施建好,有余力了,再pcr,再隔离新症,再追求清零。现在是快检阳性后还得折腾人pcr,等被记录,等确诊通知,等指引。前面传染力强的几天到处跑,挤兑医疗系统;后面都好了还得去检测,去隔离。而且政府让人隔离那么长时间,却没有任何support,吃的用的政府能送吗?不能做到,就没有资格让人做这件事。
这个建议说到点子上了,但在最高指示下一定不可能实现。现在是政治凌驾于科学之上,实事求是的精神都没有了。总是想着要集中控制疫情,快速检测阳性后还要pcr,还要等医管局确诊,时间都这么耽误了,还出了很多荒诞的事,比如医管局确诊的时候人都好了,还要拉去检测或者隔离走一遍流程。
应该把决策分散给当事人,鼓励快速检测,阳性就自我居家加药物控制,急症999,只隔离高危群体。香港家小,很多会传染给家人,但这也没有办法,只能等隔离设施建好缓解。但现阶段显然还有可做的。
医生M认为,最理想的分流是市民出现病征、有需要才检测;轻症者、无征状者自己透过药房和各大信息,居家自理,腾出社区隔离设施的人手;临时医院和亚博再增设医疗设备,协助中症或重症者,以及老人的复康疗程,让医院专注处理棘手重症。
科興疫苗根本無法防禦Omicron,政府還繼續打,合理嗎。
資料來源:香港大學
https://sph.hku.hk/zh-HK/News-And-Events/Press-Releases/2021/Joint-CUHK-HKU-study-discovered-efficacy-of-COVID-19-vaccines
想起卡繆的《瘟疫》,在流行之時每個人都只能夠盡力做好自己本份,在艱辛中等候曙光的到來。身為市民我可以做的不多,但身為政府班官就擺明冇左以往的彈性,完全淪為棋子而已。若一味追求政治目標而忽略實際需求,那受苦的往往只是那群在努力拼搏的人。
朱門酒肉臭 路有凍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