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下午3點,看到載着兩個兒子的小木船出現在海面上,86歲的老人柯娜(Sikina)突然變友善了。剛剛還對我手裏的相機連連擺手,這時則笑着說,給她買瓶啤酒就答應接受我的採訪,又急急補充說不要打擾兩個兒子,他們清晨4點就出海打魚,到現在一口飯沒吃。
已經年過半百的兩個兒子是雙胞胎,利索地把船架上案,一點沒有耽擱,打了盆水,把今天的收成洗乾淨準備做飯。今天這一家三口的口糧,勉強夠了:一條一公斤不到的大魚,三條小魚,一條長長的鰻魚。這是村裏漁民普普通通的收成,只夠餬口,不夠賣錢。滿臉皺紋的柯娜其實也餓着,一邊盯着兒子準備吃食,一邊說,她50年前嫁過來的時候,一次出海能打150公斤魚。
這是非洲南部國家馬達加斯加(Madagascar)西海岸上的一個小漁村,隔着一片海灣,與港口城市馬哈贊加(Mahajanga)相望;海的另一邊便是非洲大陸。8000萬年來,這個非洲最大的島國,像桃花源一般孤立在海洋上,自然資源豐富,生物多樣性更是極為獨特。58萬平方公里的面積,讓人身處其間,幾乎感覺不到這是一個島嶼。
聽到柯娜回憶往昔,一旁正在修船的年輕鄰居阿米爾(Amir)止不住地笑,直說老人在開玩笑。在他的記憶裏,10年前的景況已經不能再好了,一次能打30到40公斤。如今出海一天只有2、3公斤悉數平常。我問老人,這樣下去,萬一哪天沒有魚了怎麼辦?她起身催我給她買啤酒,搖頭說,怎麼可能呢。阿米爾年輕的妻子帶着幼女在一旁玩耍,聽到這兒,忽然抬頭對着我說: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捕魚越發靠不住,隨時搬走,找新機會。
這是2019年8月,我為了理解一個雄心勃勃的漁業協議來到這個小漁村。一年前,這份馬達加斯加「藍色經濟」發展協議在北京簽署,計劃投資額高達27億美金(約190億人民幣)。馬達加斯加是全球最為貧困的國家之一,75%人口每天的生活費不足1.9美元。我到這個漁村的前幾天,見到了描繪這個漁業協議藍圖的人。他一邊指着馬達加斯加2017年僅115億美金的國內生產總值,一邊說,27億美金是一筆極為重要的投資,而馬哈贊加市會是這個投資的試點。
給阿米爾和雙胞胎這樣的漁民創造漁業就業機會,便是試點的承諾之一。只不過,這個試點、甚至整個投資計劃,都只是一個海市蜃樓。
「中國人來了」
時間回到一年前。2018年9月3日和4日,三年一次的「中非合作論壇」在北京舉行。這個成立自2000年的論壇,成員包括了中國及和中國有外交關係的所有非洲國家及非洲組織。兩天的國家領導人會議後,媒體通常還會關心:中非企業又簽署了哪些大單?借「合作共贏」的外交時機,在國家領導人的見證下敲定大型投資協議,一直是中非合作論壇的底色之一。2018年,中非合作論壇也成果頗豐:蘇丹的鐵路、埃及新首都的商務區、南非的煤礦、幾內亞海洋領域「一攬子」合作、加納的融資保險……9月5日,在熱熱鬧鬧的北京,又一項新協議在論壇周邊簽下:馬達加斯加「藍色經濟」發展協議。
9月6日,這個消息從北京傳回了馬達加斯加。新聞稿附上了協議簽署的現場照片,雙方負責人西裝革履,手持文本,對着鏡頭握手,身前擺着兩國國旗。代表馬方的是雨果(Hugues Ratsiferana),身份是「馬達加斯加經濟發展和商業促進局」局長;代表中方的是繆晉榮,太和世紀(北京)投資發展有限公司持股99%的大股東和當時該公司的法人代表。站在後排的,還有馬達加斯加時任總統埃里·拉喬納里曼皮亞尼納(Hery Rajaonarimampianina)。
「10年總投資27億美元」,「創造至少1萬個直接就業機會」,「第一階段為期三年,計劃於2018年底前啟動」,「第一家近海捕魚公司,計劃擁有330艘漁船的船隊」……9月7日,南馬達加斯加日報(Midi Madagasikara)給出了協議的部分信息,並引用了總統拉喬納里曼皮亞尼納的話:「對於我們的中國夥伴而言,這個框架協議也是全球動態之一:新絲綢之路將穿過馬達加斯加。」
當天,馬達加斯加非政府機構「自然聯盟」(Alliance Voahary Gasy)的項目官員喬(Joelison Razakarivony)在報紙上看到這則消息,立即慌張地撥通了同僚的電話:27億美金、330艘船隊?這將是馬達加斯加遇到過的最大規模的漁業投資。
很快,喬意識到,幾乎所有關心馬達加斯加漁業的公民機構,甚至是政府的環境部,都是從報紙上得到的這個消息。就連漁業部也傳出消息:這份協議在簽署前後,均未與漁業部有過磋商或溝通。10月5日,漁業部部長奧古斯汀(Augustin Andriamananoro)在接受電視台訪問時證實這一說法,公開反對這一協議:「如果不小心,這會導致我們海洋的過度開發。」
馬達加斯加有着非洲國家中最長的海岸線(4828千米)和超過122萬平方公里的經濟海域。漁業,尤其傳統漁業,是沿海漁民極為重要的食物和經濟來源。近些年來,本地或外國商業捕魚公司與傳統漁民的衝突日益加劇,人們對海域上的商業漁船極為敏感。
一時,反對這份協議的聲音迭起。2018年9月26日,世界自然基金會(WWF)的馬達加斯加國家總監在當地報章上發表評論:「不是只要在海洋上發生的就是『藍色』的。」10月1日,25家公民機構聯合發布了申明:「這項協議威脅到馬達加斯加50萬漁民社群,以及海洋生態系統和水生動物的生存。」
當傳統漁民遇到工業化捕魚隊
與馬哈贊加市隔着海灣相望的這個小漁村叫做「Katsepy」,位於漁業生態十分富饒的一個角落。源自島中高地的Betsiboka河,在這裏入海,形成Bombetoka海灣,也是馬達加斯加最大的紅樹林聚落所在。馬達加斯加西岸長達450千米的珊瑚礁,從來都是繁忙的天然漁場。
在這裏,珊瑚礁和紅樹林相互依存:紅樹林幫助吸收河流帶來的淤泥沙子,珊瑚礁幫助抵擋海浪的衝擊。兩者都是海洋動物生長髮育的良好環境。老人柯娜記憶裏半個世紀前輕鬆捕魚的日子,並非玩笑。馬達加斯加的工業化捕魚,1960年代才開始,卻已經迅速改變了這個島國的近海漁業形態。
傳統漁民們捕魚的工具一直沒有什麼變化:馬達加斯加的傳統漁船稱為拉卡(Lakana,或法語pirogues),繼承自1500多年前在這裏登陸的東南亞的南島民族,在獨木舟的基礎上,架有一隻支腿,讓遠洋捕魚成為可能。
不是所有漁民都能負擔得起一艘拉卡(僅船的成本就要人民幣1萬元,還不計漁網或用來保存收成的冰塊),一些有經商頭腦的漁民會組織起自己的小船隊。35歲的約納(Andriantsifenana Honore Jonah)就經營着一支這樣的船隊。20歲開始捕魚,15年前開始經營船隊,約納如今已有3艘傳統的拉卡、4艘安裝了馬達的獨木舟。他召集6、7位漁民組一支捕魚隊,租下約納的船出海。有了收成,約納拿七分,漁民拿三分。
為了避開馬哈贊加附近大量的漁民和日益見少的魚群,約納會讓漁船花上3、4天在路上,一直往南,在鮮有人到的海域連續捕魚一週,再沿路回來——這樣一途能帶回500公斤的收成,其中八成都會賣給馬哈贊加市的漁業公司,大部分再出口到歐洲、亞洲。馬達加斯加的消費力極低,80%的水產都會出口。
乘着拉卡出海時,約納的漁民們常常會遇見更為工業化的捕魚隊,尤其夜間,大型漁船打着耀眼的大燈。但他們並不能辨認出這些船隊捕的什麼魚,是否合法,甚至來自何方,去向哪裏?
中國公司的漁業協議,約納從一個朋友那裏聽說過。他無法想像27億美金意味着什麼,也無法理解300多艘船隊意味着什麼。在海上遇到兩三艘不明來路的漁船,都會讓他的捕魚隊極為緊張,「是不是5年內就不會有魚剩下了?」約納問。
對於多在近海捕魚的傳統漁民而言,同在近海作業、使用拖網的捕蝦船,多來自馬達加斯加本地漁業公司,影響最甚。海底拖網捕撈,如同將整片森林清空,減少了棲息地的複雜性、底棲生活群落變化以及生產力,對生物多樣性和經濟收益的可持續性都會帶來重大的威脅。
更往外海走一些,在馬達加斯加海域上活動的,還有來自歐洲、韓國、泰國、中國等國家的更大型的漁船。這些外國船隊至少在1980年代已經出現,以吞拿魚和鯊魚為主要目標。這些大型跨國漁船,無論是否有經營許可,大多不會在馬達加斯加港口停靠,捕了魚就離開海域。馬達加斯加也沒有足夠的港口、物流基建可以供這些漁船使用,從而給本國創造附加價值。
幾乎所有人都同意馬達加斯加近海水產越來越少了,據漁業部在2019年8月提供給我的一份材料,比起1992年,2019年該國預計的水產產量將降低一半。
政府和漁業公司慣於責怪漁民:砍伐紅樹林、過度捕魚。賈斯廷(Justin Vahoavy Retenany)是馬哈贊加漁業監測中心(CSP)的負責人,這個監測中心在1999年設立,那是馬達加斯加第一次意識到水產產量急劇降低的時候。賈斯廷說,問題的關鍵在於漁民越來越多了,他每天早上在海灣入海口坐着點數:「每天都有400艘小船出海。」
漁民則認為商業捕魚嚴重擠壓了傳統漁業的生存環境。在非洲沿岸,非法魚獲佔總漁獲量的四分之一。海上監管很難,在整個馬達加斯加,CSP只有兩艘巡邏船,其中一艘還壞了,巡邏船貴、油費更貴。賈斯廷說,2018年整年只巡邏了30天。
2011年的一份學術研究認為,1950年至2008年期間,馬達加斯加在經濟海域的總漁獲量為470萬噸,比政府提交的數據多了一倍:非法、未經宣布和不受管制的捕魚量之大,帶來巨大的經濟損失。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人正為了維生,從島中央的高地,搬到岸邊:原本不是漁民的島民們,也在加入的捕魚大軍。於是,南岸的魚越來越少,漁民們便開始往北邊搬家。可北邊的魚也不夠了的時候,還能搬去哪裏呢?
監管無力、基建不足加上不可持續的利用,馬達加斯加的漁業十分脆弱。巨額的外來投資,讓人擔心。中國的形象也一直不佳。2017年,來自中國的6艘漁船獲得許可在馬達加斯加南部捕魚和蟹,引起漁民恐慌,稱中國漁船使用不當設備;在營業執照於2018年底過期後,2019年初,馬達加斯加漁業部下令,讓這些中國船隻停止活動並扣留了所有設備。
不存在的機構
2018年的夏天,馬達加斯加一時間上下都在討論與中國的這個27億漁業協議。網上出現了一個反對協議的請願書,迅速蒐集到了近2萬個簽名。就連首都塔那的出租車司機都會打開話頭:「怎麼可以讓中國人派幾百艘漁船到我們的海域上?」
回憶起一年前的喧囂,公民機構「自然聯盟」的喬還記得自己當時的最大疑惑:「這家中國公司實在是太不了解馬達加斯加了吧?」
「如果有派過人來馬達加斯加調查,有讀過這個國家的憲法的話,那麼他們就會知道,那個在場的總統,兩天之後就要辭職了,任何協議都會面臨很大的政治風險;如果派人調查一下代表馬方的那個『馬達加斯加經濟發展和商業促進局』的話,就會知道,這根本不是一個政府機構,就算簽了協議,也不見得能得到政府支持。」
的確,在這份協議出現前,鮮有人聽說過「馬達加斯加經濟發展和商業促進局」;若試着剝開它的來歷,這個促進局疑點重重。
在功能上,「馬達加斯加經濟發展和商業促進局」(Madagasy Agency for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Business Promotion,以下簡稱AMDP)聽着與另一個機構「馬達加斯加經濟發展委員會」(Economic Development Board of Madagascar,簡稱EDBM)頗為相似,卻是全然不同的實體。後者是從屬於總統辦公室、為了促進私人投資和支持投資者而設的政府機構,可以確定的是,儘管名字裏帶着「局」,AMDP並非政府機構。
2016年,「世界法語國家商務論壇組織」(Le Forum Francophone des Affaires,簡稱FFA,致力於促進法語國家的橫向合作的論壇)在馬達加斯加召開峰會,AMDP便是當時與FFA合作成立的一個「私人協會」(private association),註冊在FFA在法國巴黎的辦公室地址;其在馬達加斯加的辦公室,則位於「法語國家及地區國際組織」(Organisation internationale de la Francophonie,簡稱OIF,由法語世界國家組成的國際機構)在首都塔那的辦公樓中。
AMDP與時任總統拉喬納里曼皮亞尼納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局長雨果是他的特殊顧問,而他的兒子 Lovatiana Mickaël Rajaonarimampianina 更曾在董事會中佔有一席。
據馬達加斯加調查記者聯盟「MALINA」的信源,2016年設立的那個AMDP,早在2017年8月就已經解散,而與中國公司簽訂了漁業協議的這個AMDP,在2018年9月19日才正式在馬達加斯加註冊——在北京的漁業協議簽訂了的兩個星期之後。
而此時,拉喬納里曼皮亞尼納已不再是馬達加斯加的總統了:2018年9月7日,就在這份協議的消息出現在馬達加斯加的同一天,拉喬納里曼皮亞尼納依例在同年11月7日總統選舉的兩個月前辭去總統一職,加入接下來的競選。
看到本國輿論對這份漁業協議的聲討,這位前總統迅速意識到,這時候與它扯在一起,不會對自己有什麼幫助。一個月後,2018年10月4日,在接受法國國際廣播電台採訪時,拉喬納里曼皮亞尼納決心忘記北京的事情,說:「我對這個協議一無所知。」
一場羅生門
「就是公民社會阻止了這個項目。」2019年7月底,在塔那的一家五星級酒店接受採訪時,狄南提納(Ndriantiana Ratrimoarivony)有些痛心地對我說。「這些公民社會或其他組織的人一見到『外國投資』就覺得害怕,以為外國人來捕了魚就走掉。」
狄南提納與協議馬方代表AMDP局長雨果關係緊密,包括喬在內的幾位公民社會代表都告訴我,狄南提納其實是雨果的妹夫。狄南提納沒有向我提到這一層姻親關係,只說自己是一名經濟學家,經營一家顧問公司,兩年前開始為這份漁業投資協議做經濟顧問。
2018年10月31日,在塔那的一間會議室與大約30多位漁民和公民社會代表坐下時,代表AMDP的狄南提納強調:「這項協議涉及兩國的兩個私營部門實體,而不是一項國與國之間的協議。」言下之意,協議的副本,無需向公眾公布。
正是狄南提納告訴我馬哈贊加會是該協議的試點,儘管我在馬哈贊加見到的所有漁業部門代表,都從未聽說過試點一事。他說:「這些漁民和組織都沒有意識到(中國公司)是一個很好的合作伙伴。」
即便是330艘船隊的威脅,狄南提納說,也誇大了,「這個投資本是要給(本地漁民)更大的船隻,14、15米長的船,來替換那些傳統的漁船。」在之前的一封郵件中,AMDP局長雨果曾向環境類媒體 Mongabay 解釋:投資會帶來300艘14米長,備有1200公斤容量冷庫的新船給當地漁民用,其餘30艘,才是28米長的大船。這些「細項」很難帶來安慰:這330艘新船的捕魚能力將是每年13萬噸,這幾乎是馬達加斯加2016年的全年捕魚量。
狄南提納對合作中國公司很有信心:「那是一家很大的中國公司,他們在中國有造船廠。」只是,狄南提納自己,從未見過來自這家「太和世紀(北京)投資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太和世紀)的任何代表。
太和世紀在2013年註冊,住所登記在北京海淀區的一個地址,但在2015年9月和2018年10月,都因「通過登記的住所或者經營場所無法聯繫」而被中國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列入了「異常經營名錄」。
在太和世紀所做出的投資中,只有在2018年9月24日成立的——與馬達加斯加的漁業協議簽訂後兩個星期——「福建聚龍漁業有限公司」與漁業有關。2018年9月16日——與馬達加斯加的漁業協議簽訂的兩週內——太和世紀的法定代表人從繆晉榮轉至陳春,註冊資本為16000萬元。據太和世紀2018年的年度報告,當下企業資產總額為1001.14萬元(其中,繆晉榮認繳出資15840萬元,實際出資990萬元;李鋼認繳出資160萬元,實際出資10萬元;負債1.14萬元),沒有任何其他記錄。
據媒體轉載,在2018年福建省寧德市蕉城人民法院公布的一批「失信被執行人」的名單中,繆晉榮在列,欠款金額807萬元及利息。不過,最新的最高人民法院的「失信被執行人」公布名單中,並沒有繆晉榮的信息。
若用「造船廠」為關鍵詞探索一番,繆晉榮的另一家公司,如今已經註銷了的北極恆泰偉業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中,有一位名為郭振忠的董事。後者在「福安市環澳船舶發展有限公司」持股。
只是,這間船廠深陷2018年破獲的中國國內首起以船舶訂單融資名義的傳銷大案,21名涉案犯罪嫌疑人、涉案人員多達12000餘人,收購船廠,虛構1000億歐元2500艘船的巨額訂單開展傳銷活動,謊稱在深圳、香港掛牌上市將獲得巨額回報。
在太和世紀與AMDP的這份漁業協議最受批評的時候,中國駐馬達加斯加大使館也收到本地記者的問詢,中國大使館回覆:「很驚訝聽到往馬達加斯加派遣330艘船的報導。」並補充說:「該協議內容不受中國大使館和主管部門的管轄。」
據公民社會代表喬,當時AMDP抱怨說,輿論的批評讓太和世紀原本要派代表團造訪馬達加斯加的計劃擱淺。不過,很快,太和世紀是否有投資27億美的能力尚未可知、這個協議是否真的能造福當地漁民也無從談起,AMDP已經失蹤了。
在2018年11月的總統大選中,拉喬納里曼皮亞尼納在第一輪就被淘汰了,只獲得43.9萬張選票,8.82%的支持率。現年45歲的拉喬利納(Andry Rajoelina)獲選,並將那位反對協議的漁業部部長奧古斯汀任命為了自己競選承諾的「總統項目」的總監。
2019年2月1日,馬達加斯加警方逮捕了AMDP局長雨果:並稱雨果涉嫌挪用國家財產。報導稱,雨果被逮了個正着:他把屬於政府的辦公用品、電腦設備和傢俱,從「法語國家及地區國際組織」辦公樓搬到了他在塔那東部的家中。很快,雨果被判處了一年監禁。
2019年8月,我試着在AMDP曾經的辦公樓樓裏詢問,前台新來的僱員完全沒有聽說過這個機構。辦公樓裏已不再有AMDP的位置,AMDP的樓層已經被新總統拿來給自己的總統項目用了。
胃口不會消失
在塔納約見喬時,他再三確認:「這個協議是已經停止了的,對吧?」新上任的總統拉喬利納並未公開討論過這一協議,但既然AMDP已經消失在雷達,這一個協議應該也會隨之不了了之。喬已經把關於這個協議的檔案放在了一邊:還有更多其他的挑戰迫在眉睫。
比如與歐盟的漁業協議。歐盟與馬達加斯加的漁業協議由來已久,從1986年開始,最近的一項協議在2018年年底截止。新一輪的談判正在進行。馬達加斯加想要一個更好的協議,他們有一個對比:附近經濟海域面積相似的塞舌爾(Seychelles)群島,雖是小國,卻能夠與歐盟談下一個條件更好的協議。
為了讓來自歐盟國家的船隻在馬達加斯加海域作業,歐盟在2015至2018的三年給馬達加斯加支付610萬歐元,其中280萬歐元用在加強漁業政策上;超過100艘來自歐盟國家的漁船活動在馬達加斯加的經濟海域,漁船主向馬達加斯加政府支付每噸60-70歐元的費用。在塞舌爾,同期歐盟支付的費用則為1500萬歐元,其中一半用於當地的漁業產業的支持上。
歐盟在共同漁業政策(The Common Fishery Policy)中承諾保護海岸漁業社群,然而,據2012年發表在《海洋政策》的一份研究,自1986年以來,歐盟在馬達加斯加的捕魚配額增加了30%,而歐盟支付的費用減少了20%。然而,馬達加斯加從這些協議中獲得的財政收入減少了90%。
與歐盟的協議還未有結果,來自中國的胃口也不會就此消失。2019年9月11日,據山東省威海市海洋發展局的消息,4艘1000千瓦的拖網漁船從山東省石島新港出發,開赴馬達加斯加漁場過洋作業——這是山東省首次派遣漁船去馬達加斯加。
新聞稿裏,威海市海洋發展局總結了中國過洋性遠洋漁業在西非面臨的生存壓力,決意開闢新作業漁場:「印度洋周邊東非國家的漁業資源尚未完全開發」,恰是威海市「近幾年來一直考察論證和洽談的重點區域」。這四艘遠洋漁船的首航,「對規模性開發東非遠洋漁場具有積極意義。」
本次採訪由馬達加斯加調查記者Riana Raymonde Randrianarisoa和端傳媒記者甯卉合作完成。本篇報道得到了Money Trail Project的支持
中國官員有份參與的貪污案。
所以是个异常的中国公司和个奇怪的马国私立机构没有经过官方私下签署的协议在马国引起了政治危机…… 跟中国政府或者一带一路有关系吗?
过度开发固然是很严重的问题,但是长远来说传统渔业和农业和曾经的手工业一样,都是要消亡的事情。生产力太过低下。非洲的人口也不停膨胀,本国也要追寻工业化,就算外国人不来,传统渔业也撑不了多久的。难道要祖祖辈辈永恒地守着传统渔业,不发展不改变吗?
一带一路果然是挂羊头卖狗肉 实乃洗钱和资本外逃之路
是不是好些这样案例啊,中国公司签大单(这个法律效力是怎么个程度?),漂洋过海,引发当地恐慌,后来发现这个公司其实在中国是靠不住的!就像那个中国洛娃集团来法国农村买地,把法国人吓死了,感觉大家心情刚刚平息一点的时候,发现这个中国集团竟然要申请破产啦。Ps:非洲真是哪儿都有françafrique的身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