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一方面遊行倡議民主,一方面集會歡慶回歸。從97年香港主權移交以來,七月一號成了一個綁定政治的日期。過去365天,儘管不再有轟轟烈烈的雨傘運動,但政治和相關公共政策的發展走向,依然詭譎多變。今年七一,端傳媒特別針對建制派的擴張、民主力量的轉進、教科書陣地和香港最自豪的法治何去何從等四個主題,規劃系列報導。回看過去,望見未來。
在啟德新發展區,啟晴邨及德朗邨顯得自成一國。兩個屋邨合共有15座Y型和十字形的大廈,與周圍新落成的豪宅屋宛和轟隆隆的工地相映成趣,因為交通不便,這裏一度被稱為「城中孤島」,最初落成時,社會網絡還未生成,居民服務一片空白。
這片地區曾經是香港舊機場,現在被規劃為容納13萬人口的市區新發展區。五年前,2013年,兩座公共屋邨啟晴邨及德朗邨先後落成,這裏迎來3萬多居民。對居民來說,獲分配到這片核心地段的新公屋「好過中六合彩」;對各個政團來說,落成的新區則是服務居民和擴充支持者的兵家必爭之地。
這場戰役於入伙兩年後決勝,建制派順利攻陷啟德。儘管當時民主派揭發啟晴邨食水含鉛超標,掀起全港的「鉛水風暴」,然而卻未能落地生根,建制派幾個月後的區議會選舉大勝。此後的立法會選舉和補選,這區都繼續成為「建制票倉」。2016年,經民聯的梁美芬和民建聯的蔣麗芸成為「票王」,票數遠超8大民主派和本土派名單; 2018年立法會補選,姚松炎僅以 2419票之差敗給民建聯鄭泳舜,當中啟德公屋區被拋離1700多票——不少傳媒和評論都視為落敗關鍵。
放眼全香港,啟德只是一個縮影。區議會由回歸初期的民主建制兩派勢均力敵,演變成建制派的一面倒。2015年的區議會選舉,建制派囊括283席,遠超民主派和傘兵的107席。而翻看2007年至2015年落成的7個新屋邨選區(註一),當中有6個選區都成為建制票倉。
究竟啟德公屋區如何成為「建制票倉」?為何民主派參選人在啟德鎩羽而歸?這又如何折射民主派在地區政治和新公屋區的困境?端傳媒帶大家「落區」探究,追蹤建制派的社交媒體、參加建制派的活動,並訪問當區經民聯區議員何華漢(註二)、兩位落選區議員的李庭豐和蘇綺雯以及政治學者馬嶽,為大家一一解剖。
建制派搶佔先機,「一開始已是逆境」
當2013年啟德兩條屋邨陸續入伙時,四周已硝煙四起,插滿政黨社團的旗幟。民協前社區主任李庭豐、民主黨前社區主任蘇綺雯、現任經民聯區議員何華漢、梁婉婷以及民建聯的文潤華(其後轉區)四個人紛紛到此「開邨」,爭取第一批的支持者。然而,同屬泛民戰壕的李庭豐和蘇綺雯很快就發現,他們「一開始就是逆境」。
當時的何華漢和梁婉婷報稱「獨立」,以「公屋聯會」成員和「九龍城區居民聯會」幹事的身份行事。李庭豐慢慢發現,何華漢和梁婉婷實際上與建制派的經民聯關係密切,但當時維持「隱形建制」,予人中立的形象。選後,何、梁二人很快就「加入」經民聯。
李庭豐正職是社工,多年來在民間組織工作,於2013年加入民協。同年,他每天帶著大量物資從土瓜灣的辦公室晃巴士、推車過來啟德公屋區,當時這個公屋區交通不便,堪稱「城中孤島」。不過,他的對手梁婉婷卻有車隊運送物資和帳篷,方便她每日紮營,晚上收走,以佔領的方式定點接觸居民。
李庭豐坦言,觀感上兩人「已經差好遠」,梁婉婷「給人的感覺是這個人每天都在」。這種「朝行晚拆」的佔領,李庭豐表示學不來,因為「需要車隊和大量人力物力的支援」。
「建制派早在『攞鎖匙』的時候就『捕』人,當時已經建立whatsapp群組。」民主黨的前社區主任蘇綺雯對端傳媒說。
蘇綺雯大學實習時加入民主黨,畢業後成為民主黨九龍西分部職員。她說自己在民主黨「工作了一個星期」就去了啟德,最初在邨工作按兩步走:第一是約見官員巡邨視察,反映地區問題;第二是準備A4資料單張,給邨民介紹當區基本資料。她沒有想到,對手一開始就展開凌厲的「派野」(派東西)攻勢:只要居民交出個人資料,就可以免費獲取驗樓工具(贈送電燈泡、拉尺,租用水桶、錘和梯子等)和資料完整的入屋手冊。在香港,地區服務和區議會選戰是「抄電話簿」的競爭,各候選人都務求儘早獲取盡量多居民的通訊,建立支持者網絡。
現實的情況非常現實,你有驗樓工具,他們就跟你、給資料你。
這迫使蘇綺雯重新部署,當晚就由頭到尾設計單張,更到淘寶和深水埗購買驗樓工具。蘇綺雯說,自己也曾猶豫要不要照抄建制派做法,但最後還是妥協,「現實的情況非常現實,你有驗樓工具,他們就跟你、給資料你。」蘇綺雯表示,團隊很多成員都比較熟悉做私樓的地區工作,但那些區「不需要這麼多蛇齋餅粽」。
「暨大幫」與「少林寺」
「我們早了差不多一年有多(實質應為半年),」何華漢說,他比民主派起步早,在啟德還是工地時就已經在何文田的房委會辦公室附近接觸居民。入邨之後,他第一件事就是免費派燈泡和拉尺。
何華漢外表憨厚勤奮,辦公室裏滿滿都是街坊居民,有的乘涼聊天,有的找他處理查詢,大家親切地喊他「阿漢」。
「阿漢」的從政經歷,要從他回廣東暨南大學唸大學本科說起。2006年,何華漢高中畢業隨家人從開平移民來港,很快又去廣州暨南大學讀經濟學。新移民和基層的背景,令他相信自己對屋邨新移民和低收入家庭的處境「好有體會」。畢業後,他回港當過一陣補習老師,但性情不合,其後靠暨南大學的朋友介紹加入香港政壇。
「適逢有個朋友圈就加了進來,」何華漢說自己從來都沒想過走上「服務社區這條路」,但「暨南大學有很多同學都在議員辦公室和居民社團工作」,給了他這樣的機會。他最先的工作正是協助區選時撇清關係的經民聯梁美芬,為梁助選2012年立法會選舉。
翻查資料,暨南大學校友在香港區議會頗有影響力,形成「暨大幫」。2015年區議會選舉,共有14位暨南大學的香港校友在9個區獲選,當中全部都屬建制陣營,內地傳媒曾形容,暨大的區議員校友「在香港青年中成為愛國愛港的重要力量。」
當中,何華漢與啟德另一位區議員梁婉婷均於2010年自暨南大學畢業,兩人都具有「經民聯+九龍社團+公屋聯會」三重身份——九龍社團成立於97年,是全港最大規模的愛國愛黨社團之一,現有190個屬會分佈九龍各區,會員人數超過20萬。
而公屋聯會則聲稱「以團結公屋居民及商戶,關注房屋政策及各項民生議題為己任」,但從何華漢的經歷來看,它還是培訓候選人參選公屋區議員的「少林寺」。
「對於剛剛畢業而又沒有相關經驗的我來說,公屋聯會這個平台真的教了我很多公屋知識;如果不是這樣,你很難在公屋做, 」何華漢說,做公共屋邨的地區服務需要好多公屋知識,包括處理家庭分戶、加名除名、入息申報、租金援助等更複雜的問題,幸好公屋聯會給了他「很大的教導和幫助」。這種系統的訓練令他快速掌握公屋知識,應對居民的查詢和求助,不用自己從頭摸索。
「公開言論上這個組織未必是很親建制,因為很多時都會批評政府的政策,」馬嶽對端傳媒表示,1985年成立的公屋聯會不像教聯會一樣是「根正苗紅的左派組織」,公屋聯會的功能主要是平衡82年由社工和居民組成的「公屋評議會」,以爭奪公屋政策的話語權。
星羅棋布「內聯網」 廣納社會和政府資源
人人都說建制派比民主派多資源,但錢不會從天而降,究竟建制派的資源從何而來?差距有多大?蘇綺雯和李庭豐都指出,民主派面對「一對三」的處境,自己只有政黨提供人力物力,對手梁婉婷和何華漢卻有政黨、衛星組織甚至政府三個來源。
「我們自己的資源始終有限,不是一個無限數,」 何華漢坦言,他註冊了「家在德朗」這個組織,申請區議會資源,另一方面獲取很多社會機構的協助,「包括慈善基金會、信託基金會、工商界(九龍城工商聯)和公共事業(中電煤氣)都有。比如九龍城工商聯就有人做疫苗這一行,全資助流感針。」
愛國社團要發展壯大,必須要有充足的資源作保證,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根據中聯辦前職員、現任觀塘區議員黃春平的論文《香港愛國社團發展研究》,他在2010年說,不少香港愛國社團資源匱乏,因為他們屬於中下階層性質,缺乏社會網絡去籌措資源,也沒有商業機構的支持。對此,他認為愛國社團要轉型變陣,成立社會企業和基金,廣納社會和政府資源。論文稱,「愛國社團要發展壯大,必須要有充足的資源作保證,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成立社會企業已成為香港社團吸納政府社會資源的趨勢,透過社會企業服務社區也是政府投放社會資源一種新形式。」
這個來自中聯辦的指示,在啟德新公屋區大派用場。獲取愛國社團的社會基金支援、申請政府和社會上的各種資源、與友好親建制團體、商會合作成為何華漢龐大資源網的重要供給鏈。
「途徑是有的,不過需要你做多一點行政手續。」何華漢強調,「錢是很麻煩的,我們比較多是申請活動,那就要寫計畫書和開支。 」
綜合何華漢社交媒體和訪問提及的活動資助和合作團體,打開的是一張星羅棋布的建制「資源內聯網」,至少有18個親建制團體、6個中立的團體和企業支援何華漢的地區服務。這些親建制團體很多都與中聯辦關係密切,會同場出席活動,有些中聯辦幹部更是團體的榮譽贊助人或是榮譽會長,比如香港義工聯盟和香港九龍慈善基金會。
針對啟德兩條公屋邨的年輕家庭、中港家庭和長者,這些源源不絕的彈藥令何華漢成為「地區福利活動專員」,走進從小孩到老人的各個群體,籠絡居民人心。最近他更與附近學校合作,積極為公屋小孩籌劃舉辦出國交流團。
馬嶽對端傳媒分析道,2003年區議會選舉,泛民議席大增,伺候建制派獲得的資源陡增,相繼成立了各種街坊組織和文娛康樂組織。這些組織透過派東西和具體活動,與街坊熟絡,增加建制派人士在地區的曝光率。於此同時,政府和社會資源也較多落在建制政團:除了人脈因素之外,馬嶽認為「當建制派多資源的時候,就有更多的人專業寫Proposal (活動計畫書),成功機會更加多。」
「你真是寫不了這麼多Proposal,人家多人過你,什麼都可以申請一次。」馬嶽說。
同鄉會吸引「老香港」 311補選派100義工
「同鄉會是明顯的差距,他們透過同鄉會做聯繫工作,」李庭豐在地區工作三年,清楚感受到同鄉會的威力。他觀察到,「同鄉會受惠的不是新移民,而是『老香港』,他們在香港住了很長時間。」
訪問當天,居於啟晴邨的李庭豐支持者黃婆婆就展示兩張由「香港廣東社團總會」主辦、「九龍西潮人聯會」合辦的免費茶聚票據。這兩個茶聚有同一個名目,叫「關愛社區 社區共融」。
記者走入位處紅磡的一家高級酒樓,現場茶聚筵開百席,除了區內建制派議員在門口招呼外,中聯辦幹部亦有出席。在茶聚開始前,酒樓先播放國歌,眾人要肅靜起立。其後,每人獲派福袋,內有一小包米丶梳打餅丶水壺及腰包。到正式進餐時,公公婆婆會上台表演太極等節目,場面歡樂。
何華漢支持者陳伯對記者說,即使你不是同鄉會所屬地區的人,但可透過何華漢入會,包括廣西聯誼會,海南同鄉會及五邑總會。這些同鄉會合共每年可以在屋邨派三、四次「愛心米」。
「我本身係五邑開平人,我是五邑總會的理事。」何華漢說。何華漢稱這些同鄉會以聯誼鄉親為主 ,過往中秋節五邑總會「贊助了1000盒月餅」,過年的時候亦贊助了「幾千包兩公斤米派街坊」。近來,他們成立了義工隊,連同何華漢的100多個義工探訪屋邨長者。「公共屋村需要鄰里情的 ,我經常都說『好仔好女不如好鄰居』嘛!」
「那麼這些同鄉會會不會和你有選舉合作呢?」記者問。
「五邑總會是有的,近期的『311補選』他們就派了100多個義工過來支持。」何華漢不諱言,很多同鄉會的合作不會太緊密,但「選舉的時候就過來幫你做街站。」
新移民:不只是「蛇齋餅粽」,還有社會認可
如果說同鄉會主力吸引「老香港」,那親建制的新家園協會就專門針對邨內的新移民。新家園協會成立於2010年,服務「新香港人」,2016年的年報披露榮譽贊助人為時任特首梁振英以及時任中聯辦主任張曉明。2014年,該組織曾被傳媒揭發以廉價親子團形式,動員反佔中。
根據政府統計處資料,啟德公屋區公共有約20%的居民為居港未滿七年的內地新移民和居港七年至九年的內地新來港定居人士。「這一區有很多新移民,很多甚至不是廣東人,講白話都有困難,」何華漢邀請新家園協會來做外展服務,提供免費的語言課程和補習班,舉辦專門針對新移民的學校招生會,「始終我們未必可以提供針對性的服務,但他們有足夠的渠道和社工。」何華漢說。
李庭豐表示,新家園還有另一樣「福利」,只要街坊入會,就可以平價購買保險。「保險這樣東西很煞食!大家都需要保險,新家園協會仿效工聯會的做法,幫街坊會員買平價保險。」李庭豐說。根據新家園協會的網站,每一位新成員來到新家園後可以獲得一份免費的基礎保險。
不過更重要的是,李庭豐認為,新家園為新來港人士帶來社會認可和成功經驗。李庭豐認識一位新家園協會的朋友,並沒有明確的政治立場,但積極參與新家園協會的活動。「她參與新家園協會的義工獲獎,感到獲得社會的recognition(認可)。她很proud of自己,覺得作為新來港家庭可以貢獻社會。」
「建制派給到機會他們empower(充權)自己,這個機會民主派政團未必給到。」李庭豐直接明了地說。
李庭豐認為,雖然民主派也有活動吸引新移民,但畢竟沒有一個專門的組織(institution),更沒有社會名人的「加持」和認可。在重要的會議,新移民參加者可以和特首夫人「平起平坐」,「對方有特首高官頒獎,你做不做得到呢?」李庭豐反問。
與同鄉會一樣,這個協助新移民的機構在選舉時會幕後發功。「他們是一個好重要的選舉機器,幫手動員街坊擺街站、做宣傳。」李庭豐在選舉期間見到對方「出曬schedule(日程表)」,精密部署選舉宣傳。端傳媒聯絡新家園協會,查詢該會是否有組織居民助選,截至發稿時未獲任何回覆。
鉛水事件:「我們播了種給人家吃,不太收到成果」
民主派在地區服務和居民網絡難以抗衡,那麼在議題層面會不會可以扭轉劣勢呢?
2015年,李庭豐收到投訴,稱屋邨的水喉質量有問題,懷疑用了不合規格的材料。其後,民主黨召開記招,揭露啟晴邨四座屋宇食水含鉛超標,震驚全港。於是,兩個黨派聯手發起行動,連結不同的「鉛水災區」和多個泛民政黨,成立「食水苦主大聯盟」,令事件上升到全港層面。
當時,李庭豐和蘇綺雯主力在倡議和運動層面,除了要求政府全面驗水、驗血、換喉和賠償外,更提出於立法會引用權力及特權條例(特權法)調查食水含鉛,追究政府及承建商的責任,以及長遠訂立《食水安全法》。然而,特權法這個動議最後因建制派保駕護航而被否決,引起很大的反彈。
此時,何華漢和梁婉婷幾乎毫髮無損——他們當時報稱「獨立候選人」,居民並未將其與建制派直接等同。作為應對,梁婉婷和何華漢當時的文宣並不提及特權法和食水安全法,但會緊跟民主派的訴求和抗議行動,比如舉行居民大會,以遊行示威爭取驗水、驗血等等。
與此同時,他們亦大灑金錢自行幫居民驗水驗血。「對家大規模免費驗水,幫部分小朋友驗血,這些都是in term of錢的事情,她們可以用盡資源來做。」李庭豐說。蘇綺雯承認,當時人心惶惶,特別是有小朋友、長者和長期病患者的家庭,「對家有驗血服務,的確可以解決到居民的憂慮,相對來說民主派就沒有這個資源。」
錢從何來?何華漢對端傳媒說,驗水每戶200多元,他們「很高興九龍城工商聯會資助一筆費用驗水」:只要住戶提出,條件許可的話基本都會檢驗。最後,德朗邨檢驗了200個水版,全部合格。
「那豈不是用了很多錢?」記者問道。
「我們不算多了,啟晴邨更恐怖呢!啟晴邨用了100多萬。」何華漢笑著說,自己原本打算持續定期驗水,但害怕引起居民恐慌,「沒事還驗來幹嘛」。
除了驗水驗血以外,梁婉婷和何華漢也做了很多貼身的服務,何華漢當時安排中醫義診「排鉛」,舉行「保平安盂蘭法事」,令居民安心;而蘇綺雯印象特別深刻的是,當政府在樓下設置臨時水嚨後,梁婉婷乘機組織了擔水義工隊。
最後我們檢討,人家借這個議題做落地的事情,而街坊認為我們工作相對上較離地,所以我們播了種給人家吃,不太收到成果。
「當時我見到一群猛男,穿著梁婉婷義工隊的粉紅色衣服幫居民擔水上樓,令居民非常受落(喜歡),」蘇綺雯說,「那些公公婆婆不可以自己擔水,當有義工幫你,她們就會死心塌地支持你啦!」
「最後我們檢討,人家借這個議題做落地的事情,而街坊認為我們工作相對上較離地,所以我們播了種給人家吃,不太收到成果。」蘇綺雯說。
李庭豐承認,他們做得「貼地」有餘,但「埋身」不足,雖然倡議的政策可以真正解決居民的問題,但街坊未必覺得民主派是解決鉛水事件的重要持份者。「始終是一個印象問題,對家逐家逐戶幫你驗水,其實不是解決問題,但感覺好似幫你解決問題。」李庭豐認為這也涉及「民主意識的問題」:社會充斥無力感,居民不習慣也不相信可以追究到政府、改變到政府的政策,所以就將目光轉為解決當下的問題。
事情發生近三年,政府處理慢條斯理。最近一年啟晴邨居民才分批更換單位內的水喉,但有居民發現水龍頭隔篩出現藍白色不明沉積物。食水安全的陰霾,仍然未散。
建制派和民主派之別:議題、服務與傳訊
2015年區議會選舉,李庭豐和蘇綺雯僅僅取得932票和763票,分別遭建制派的梁婉婷和何華漢以2610票和2199票大比數擊敗——票數差距之大,令人震驚。
事隔三年,蘇綺雯憶述自己花了很多時間跟進地區議題,比如做訪問調查、政策研究、與官方開會,但到了真的爭取到一些政策的時候,對方很快就掛「成功爭取」的橫額,「居民根本就不知道是誰做的。」蘇綺雯表示,自己較少投放資源到地區服務和活動,團隊成員比較熟悉私樓的地區工作,不夠熟悉申請各種資助去舉辦活動的流程。
李庭豐則認為,回頭看,選舉臨近爆發鉛水事件未必是一件好事,因為他們把時間多了放在鉛水事件,而少了做鞏固自己網絡的事情。「始終區議會選舉的策略主要講網絡、組織動員;議題重要,但不是first priority,」李庭豐認為鉛水事件也令建制派重新部署,「著了他們盞燈」,全力發動選舉機器投票。
香港貧富懸殊嚴重,政府所有扶貧政策都不work,這個空間造就建制派的蛇齋餅粽。
「我大膽講,議題上是民主派帶著建制派走,」李庭豐認為民主派在議題上佔優,但單議席單票制的區議會是金錢遊戲,建制派做很多服務和福利,可以「箍」住居民的票。身為社工、熟悉社會政策的李庭豐心裡有火:「香港貧富懸殊嚴重,政府所有扶貧政策都不work,這個空間造就建制派的蛇齋餅粽。」他形容蛇齋餅粽為「彈性福利」,節省居民的生活開支,選舉時很多居民「不是不想投給你」,但受人恩惠的情況下只好投給建制派。
而處於另一陣營的何華漢又怎樣看民主派和建制派的分別呢?何華漢認為在地區服務和「蛇齋餅粽」方面,建制派有優勢,也更懂得「捐窿捐罅」(在各種空隙中)尋找資源,但在議題把握和網絡媒體上泛民則有獨到之處,「地區民生議題我們未必差過對方,但像鉛水這樣的議題發酵到政治議題,其實我們很被動。」然而,他認為這個差距已經縮窄,從宣誓事件、搶手機事件到311補選,建制派都團結一致,慢慢學習對方掌握議題的能力,在網絡媒體和公關形象上也有很大進步。
現時,何華漢親自管理自己的面書、微信和whatsapp。他稱自己還是社交媒體的「初學者」,但知道地面的工作要做,上升到天空的新媒體「轟炸」也要努力去做。在今年立法會補選,何華漢就與鄭泳舜合拍一條片,呼籲居民投票支持鄭泳舜。最近端午節,他也在面書首次上傳了一段包粽的片段,有近200個like,遠遠超過他其他的貼文。「起步遲就要慢慢學。」何華漢認真地說。
建制派越來越進步,那麼民主派是不是沒有翻盤的機會呢?李庭豐和蘇綺雯都沒有簡單的答案。選舉過後,無論李庭豐和蘇綺雯多麼不捨得啟德,但在資源限制下都只能撤走,只能不時回到啟德見一下街坊。
「我覺得是持久戰,你要用很多時間做得非常貼地。」蘇綺雯最後說。「你只能落區做,錢你不夠多,但都一定要做,做service(服務),解決地區問題。」馬嶽說。
三年過去,再沒有「非建制」陣營的人員在啟德公屋區做地區服務,而建制派在此已紮根四個據點,共有民建聯辦事處、經民聯辦事處、何華漢辦事處和梁婉婷辦事處。2018年立法會第二次補選,如無意外這區將繼續發揮「樁腳效應」,建制派在區議會積累的選票「過票」到立法會;2019年區議會選舉,如果沒有其他非建制派的突然挑戰,建制派的何華漢和梁婉婷將自動連任。
而啟德的故事,將在其他新公屋繼續上演。
註一:該數據不包括重建公屋、含有居屋、私樓等其他住屋類型的選區。
註二:端傳媒曾邀請啟晴邨區議員梁婉婷接受訪問,但連續三個星期都未獲書面回覆,亦未能在辦公室見到她,最後梁以「不方便接受訪問」為由拒絕訪問。
(實習記者劉家睿、黃綺婧對此文亦有貢獻。)
唉,甘既趋势落去,民主派全港屋邨一铺清袋真系迟早的事了,完全就是一场必败的战争
又不是上天堂,哪來的一勞永逸(最有資格議論民主的美國不還在修修補補?),又哪來的追求「完美」,或干脆覺得「民主」就是「完美」?
理想
真有一天,政府重視公民教育,肯在制度設計上全方位配合民主政制的時候,我們才能對你文中提到的「喜歡「蛇齋餅粽」的人」給予公正的評價。
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則無所得矣!
民主和理解一樣,是個達到的過程,不是終點站。
在似付費看新聞的朋友,多數是對自己有要求的人。但當看到有關「民主」這個理念時,有時感到有不少人不太能接受民主是有缺陷的現實;對於喜歡「蛇齋餅粽」的人,因而投票給對自己「有利」的人,是否不能接受…
我自己其實討厭廣義民主的,對人性充滿負面予設:每個人都是自私/懶惰/卸責,「利己」是確定的事實。
不過,如果知道「民主政治」不是完美,同時又選擇用來作為管理社會的「工具」,應該(?)會更認真去設計如何有效運用此機制,減少蠢事的發生。
@rExxxxx 香港貧富差距的問題是很嚴重,但離「溫飽都成問題」的階段已經很遠了,如果深入走訪基層,會發現他們缺的肯定不是一個飯盒一件衣服,造成他們困境的是更深的結構性問題,例如公共房屋嚴重不足、勞工制度不全面,退休保障缺失等等,這些問題,不是靠維護現有制度可以解決的。不過要做充權和組織,真的要花很多時間。派米派飯派禮物很容易,但這只會讓居民更加無力,只把自己看作福利的接受者,而不是有能力自己去改變問題的公民—— 不過,這大概也是建制派最想看到的局面吧?
還有,你倒有機會示範一下如何不「假大空」,就是具體說說「要知道没普选有没普选的打法」是什麼?更期待!
WOW!哪來一股盛氣,但瞎。
有哪一種民主玩法是由一國資源對壘一個地方的參選陣營的?
你挺替不關心政治的百姓抱曲呵,但民主本來就需要人關心政治,這和他們的切身實利有關,只是腦子跟不上觀念跟不上,而人家又欲讓你一直落後。短利不能拿來理直氣壯,道理就像不及格的學生怨怪考題出得太難一樣怪誕,會被笑話的。
且以元朗十七億天橋為例,試說明泛民如何拿不出解決方案?期待!
叨擾各位怪不好意思。
如果视香港为独立的政治体的话,那么建制派就相当于拥有强大外部势力支持的外国代理人。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平竞争按规则行事可言,任何独立自主的国家也不可能容许这样的政治团体存在。
这就是民主的玩法。什么游戏都有一套规则,只有深谙规则才能获胜。不要说香港没普选…,要知道没普选有没普选的打法,香港人确定有普选了泛民派就能赢了?泛民的问题是只会反对政府,真的要做实事的时候又拿不出解决方案,跟居民离得远,不“贴地”。不要说老百姓的民主素养跟不上,我都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光会说些假大空的话,不关心政治的百姓理你才怪。
民生问题从来都是执政者拥有更大的话语权,何况以泛民现在的弱势,即使能够设置议题,大多数情况下也没有办法闯关通过。对无恒产无恒心的底层市民来说,与其寄希望于不可能的改变,不如先拿眼前的好处。但不知道多少人能够明白,正是因为有了泛民的竞争,建制派才需要这么费心费力,动用各种资源来迎合选民,等到建制派一统天下香港变中国,你觉得你还能轻轻松松拿蛇斋饼粽吗?
中共的玩法不是培養擺脫實利、眼光放遠的選民意識,而是相反,把貪利短視的人性挑逗發揮到極致。這總不能說是在行民主之實。
其實不得不承認人的政治取向是可以與物質掛上等號,亦都經常聽到連幾餐溫飽都成問題時候,誰會跟你討論政治或是民生議題。但問題是誰可以或者是那個政黨會嘗試去改變?
暨南大学,呵呵,多少香港澳门建制派的摇篮,不过我知道64后这是为数不多不需要军训的内地大学,那年考生抢着报名
应该是纯捡垃圾吃的
好像澳门,浓浓的共产党统战气息
回楼下,等香港成澳门你看建制派还会不会这么有干劲,没有非建制派制衡,就会像澳门去年那样最后来解放军捡纯垃圾吃的
奪權?請問如何奪呢?要不你來試試?
泛民自有其保守和不長進的地方,但你也不得不承認地區工作依靠的是資源和深耕,不做這些長遠工作,只愛口說奪權奪權,我也想知道非泛民的反共支持者做到了什麼去奪權了。
不是建制聰明,而是泛民根本沒有想過奪權,永續議席已經足夠,不然怎會投票都缺席。不過,香港人就是喜歡沒有成本的政治口號。香港崩壞都是自作業。
在沒有真正普選制度, 連電力煤氣這種基本民生企業也站邊情況下, 還有一點其他聲音已不錯, 難道可以杯葛不用電嗎, 這個遊戲一開始已像電腦遊戲輸入了作弊碼, 對手有無限子彈及health level
情不自禁有點羨慕,他們讀書(暨南大學)利用香港身份容易考還可能有獎學金等支持、工作了能輕易拿到錢、經驗。他們的路順利得讓人無奈
看畢,無力感又不停湧現。
香港,怎樣才可以守得住不會淪陷?
好報導,很多料
泛民候選人在採訪中都是中英夾雜,可以想見面對公屋住戶是何等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