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職公務員的張智華五時半從小西灣下班,準備返回位於九龍灣、與父母同住的家。路上,他先經過一間小食店,看了一眼,又繼續趕路;出了港鐵站,他放棄了乘小巴,走了十多分鐘回家。打開家門,他算一算,剛剛省下了10多元。
「走路回家就當做運動,可以省回三元車資。下班有時候也想買點吃的,但想到正要回家吃晚飯,不如忍耐一陣子,回家再吃。」28歲的張智華笑着說,到餐廳午膳動輒要花80元,他盡量少去,轉到連鎖快餐店或帶飯盒上班。
原本計劃儲夠錢可以置業和結婚,但當你發覺做了那麽多省錢,還是未能達到目標,就會反問自己,做來為了甚麼?
張智華天天節衣縮食,平均每天只花150元,主要用在交通、吃飯和不多的娛樂活動上。逐分逐毫地省下來,月入近三萬的他,每月儲下15000元,向着一個香港人慨嘆極為艱難的目標進發 —— 置業。
三年過去,他儲了約60萬港元,但樓價卻轉眼卻升了五成。
「原本計劃儲夠錢可以置業和結婚,但當你發覺做了那麽多省錢,還是未能達到目標,就會反問自己,做來為了甚麼?」說罷,張智華嘆了一口氣。
比上不足,買不到私人樓宇;比下有餘,因而未能獲得政府資助,張智華成了香港年輕夾心階層的寫照。當三位特首候選人,都以不同的房屋政策作為競選政綱重點,張智華反問,這些方向真的能解決香港人住屋需求嗎?
資助年輕人「上車」有用嗎?
2014年,張智華計劃30歲前與女朋友結婚,於是有了置業的準備。
他以400多呎的二手居屋為目標,鎖定位於九龍灣、約30年樓齡的麗晶花園。「當時樓價大約300萬元左右,我每月儲15000元,只需要兩年多,就能儲到30多萬支付首期。」憶起當時,張智華眼中仍然充滿希望:「別人有父幹(父蔭)是別人的事,我只知道我沒有父幹,所以要更加努力。」
三年後的今天,他銀行戶口裏多了50多萬元,可是,當年心儀的同類型單位,今天卻升到450萬元,貴了足足五成。這一刻,他的錢夠付一成首期,但餘下的也只僅僅夠付經紀佣金、稅項和律師費等,連裝修也做不到。看着樓價還繼續上升,他的儲蓄似乎怎麽也追不上。
房屋政策是現屆特首梁振英的「重中之重」,但他上任四年多以來,樓價「越升越有」。
梁振英2012年7月上任,根據差餉物業估價署數據,當時住宅售價指數是206.1,但至今年1月,指數已上升49.9%,達到309。二手居屋補地價後,可以在自由市場買賣,這類居屋的售價指數,也由2012年7月的192.79,升至今年1月的325.5,升幅達68.8%。
今年2月14日,房屋委員會通過新一期居屋的售價和銷售安排,涉及2057個單位。當中最貴的彩虹彩興苑,平均呎價約7700元,以此計算,400呎單位約需300萬元,是麗晶花園三年前的價格。這符合了張智華的預算,可是問題又出現了。
居屋是資助房屋,由政府補貼樓價三成,按照現時規定,申請居屋的入息上限,單人是26000元,張智華剛剛過了這個上限。「難道我的人工真的那麼高?一個人連居屋都抽不到。」他無奈地說。
樓市不斷破頂,計劃趕不上變化,很多香港人都像張智華一樣,花盡力氣都無法置業。針對這一類「夾心階層」,特首候選人林鄭月娥在政綱中,倡議在居屋之上增設新一類資助房屋,名為「港人首置上車盤」。
「以前我們說,(月薪)去到五、六萬以上,應該自己能置業,所以政府不打算幫你了。我今次提出,其實都是買不到的,或者很難,所以要出一種新的、名叫港人首置的上車盤。」林鄭月娥是3月1日接受端傳媒直播訪問時說。
「可是普羅大眾、月入兩、三萬元的人很多,他們真的只需要居屋或最基本的住屋。如果去到五、六萬元月薪,我可以再節省一點,多儲幾年錢買私人樓宇。」張智華回應道。
「媽咪,我們何時上公屋呢?」
年輕人自覺未能受惠,林鄭月娥的房屋政綱,還激起了基層劏房戶的不滿。
林鄭月娥的房屋政綱以置業為大方向,除了「港人首置上車盤」,還提議增建「綠置居」,讓經濟條件有所改善的公屋租户認購,以鼓勵公屋住戶騰出單位,加快公屋流轉。她於3月3日接受傳媒訪問時,更明言為了增建「綠置居」,「會減少新的公屋供應」。
聽罷,一家四口居住在120呎劏房的袁太激動地說:「我們這些基層沒可能買樓,一世都不可能買樓,居屋我們從來不敢奢求!我一心只是希望上公屋。」袁太一家2011年開始輪候四人公屋單位。這六年來,他們一直住在深水埗的劏房,在這狹小的居所中等待又等待,只望「有瓦遮頭」。
袁太育有一對兒女,女兒13歲、兒子8歲。儘管女兒正值青春期,學校老師也曾提醒袁太,女兒這個年齡需要一點私人空間,但考慮過後,袁太還是把唯一一間小睡房,留給經常開夜班的爸爸,母子三人就擠在客廳的碌架床。
這一家人人均空間只有30呎,單位天花還經常漏水,甚至偶爾有石屎剝落。「我們哪有那麼多錢(做維修)啊?」袁太唏噓地說。後來,她只好向親戚朋友借來一塊大膠片,把它黏在天花板上,盛着水滴及石屎。
目前,這一家依靠任職巴士司機的袁先生養家,可是上班時數由公司安排,月入最低只有12000元。然而,劏房月租就要4700元,佔去家庭收入超過三分一。生活捉襟見肘,他們另外申請政府每月約2600元的低收入在職家庭津貼來幫補。
要改善生活環境,他們唯一的希望只有公屋。「家姐細佬經常嚷着問:『媽咪,我們何時上公屋呢?』」這個問題,袁太始終回答不了,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我們去過房屋署問,但是他們只是草草回答說:『這些東西急不來。』」
袁太唯一知道的,是四人公屋單位輪候名冊中,排在他們前面的,還有四萬多個申請。
根據房委會資料,現時政策以家庭和長者一人申請者,平均三年獲首次編配單位為目標。然而,截至2016年12月底,這類申請約有148800宗,其中家庭申請平均輪候時間為4.7年,沒有達到「三年上樓」的目標。
現時香港有約46%人住在資助房屋,包括公屋和居屋。當林鄭月娥說要減建公屋,另一位候選人曾俊華就提出長遠增建公屋,並加快重建高齡屋邨,最終為全港60%市民提供資助房屋。
今年2月28日,曾俊華接受端傳媒直播訪問時指出:「我希望將數字增至六成,設立不同階梯,由公屋到居屋,然後再加一個『夾心階層』的補貼房屋,讓市民在這三個階梯,然後再進入私人樓宇。」
宏大目標不易達成,曾俊華憂慮地說:「這個目標需要時間達成,暫時講不出具體完成時間,但肯定多於幾年。」
那究竟輪候公屋的家庭何時才能看到曙光?「夾心階層」的置業壓力能否被紓緩?到現在,三位特首候選人都沒有給出時間表。
新加坡房屋政策,香港可以借鏡嗎?
為了破解香港房屋問題的困局,人們不時轉向參考新加坡的房屋模式,此次特首候選人的房屋政綱,也被指與新加坡模式雷同。目前,新加坡80%人口,均居住在由政府建屋發展局興建的「組屋」。這些組屋可租可買,相當於香港的資助房屋。
當整個亞洲地區的私人樓宇價格飈升,香港的樓價不斷創出新高,新加坡政府亦幾度出招壓抑樓價。2015年,當地私人樓價指數下跌3.7%;組屋樓價則相對穩定,同期只下跌了1.6%。
新加坡組屋除了樓價較低,申請人的入息上限也較寬鬆,取決於單位大小和位置,入息上限由約2000新加坡元(10985港元)至18000新加坡元(98460港元)不等,最高為當地家庭入息中位數8666新加坡元(47403港元)的兩倍。
相比之下,香港居屋的入息上限以申請人數決定,現時一人入息上限為$26,000元。而二人至九人家庭全部定於52000元,約是家庭入息中位數25500元的兩倍。
新加坡建國總理李光耀,當地房屋政策的倡議者,以令絕大部分國民有自置居所為政策目標。他曾說:「如果人人擁有自己的房產,就會覺得自己是國家的主人,產生自豪感及向心力,自然會努力工作、建立家庭、養育子女,為國家民族的可持續發展作出貢獻。」因此,新加坡的房屋政策,一直被視為該國政治穩定的一大因素。
在香港,近年越來越多年輕人對前景感到絕望,有人希望在特首選舉中「換人換制度」,更有人走上街頭示威。當官員指摘上街的年輕人是「暴徒」,任職公務員的張智華卻有一份理解。
「年輕人不滿社會把房屋變成了商品,令這些最基本的需要,也變得遙不可及。」年輕人對前景的無力,張智華說自己也感同身受。
(為尊重受訪者意願,文中張智華為化名)
感覺上把城市空間用來作為文化場所的民眾呼聲或是(民選人員)政見,似乎都反而比作為公屋使用高! 甚或也反而比作為公屋,更受各新舊媒體關注! (不適合做為房屋用的空間除外,比如說可能太過近海,鹽霧容易影響居家材質設備等。)
新加坡建屋局展厅(HDB Gallery)里挂着一副书法,上面写着“安得广厦千万间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风雨不动安如山” — 想来也真是有意思 不知道中国派去“参观学习”的政府官员看见了之后作何感想
雖然李光耀的高度經濟成長威權不一定是港人想要的,但是這住房讓人覺得是國家的主人是真的重要啊。而在意圖效仿新加坡的中國也是同樣的問題。
实际上,只要在居住和社会保障上政府做得够好,管制阻力真的会小很多。。。
李光耀所言深得我心啊!
房屋问题还没有真正被政府、政客重视,商界利益、北京与内地势力与政府本身利益协调,没人、有人无力,梁特自认为勤力却在任楼价节节攀升,可见根本无效。需要用猛力(要顶着各种反对声音)、巧力,以及借力(北京主动约束中资炒高地价)… 新加坡也是低税地区,新加坡政府能不过分依赖卖低创收,香港为何不能?政府首先要破自己心魔!无任政府、地产商、北京,能有鱼翅吃,谁都不愿换粉丝。但现在要讲环保限制捕鲸,城中年轻人、中产呼声高。拥楼的中产、付定金的买主愿意房价不升吗?还有万一楼价跌,他们会再来一次反对吗?
此一問題縱觀中(沿海經濟發達地區)港,都存在,香港的問題已經嚴重到「非解決不可」的地步。
而對於中國,官員似乎沈浸於GDP的指標之中,罔顧「屁民」的民生於不顧,繼續他的升官之路。
試想一下,在自己的故鄉生活了廿多載,卻沒有自己的真正歸屬,實在是世代的悲哀
香港人連住屋有個落地之處也成問題,那來有歸屬感。
工资涨幅永远赶不上房价涨幅。这怎么能给年轻人信心呢!
苦了劳苦大众。
如果人人能安居樂業,又怎會有暴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