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pSeek衝擊美股和人工智能商業模式，或反映中美AI差距縮小｜Whatsnew

1月27日，美國主要科技股市出現大幅拋售，開盤縮水超1萬億美元，納斯達克指數收跌3.07%。多家AI科技龍頭公司均錄得史上最高跌幅之一，英偉達股價更重創16.86%，市值蒸發5890億美元，是該AI龍頭公司自COVID-19疫情初期2020年3月16日以來的最差表現。

雖然其後華爾街再度企穩，英偉達更在次日收復不少股價，但這場股市震盪，讓中國AI模型「DeepSeek」成為了全球焦點。普遍認為其性能達到世界先進水平，而開發成本則遠低於美國的AI巨頭，因而引發對整個AI產業盈利模式和預期的質疑。

引起熱議的是DeepSeek新近發佈的兩款人工智能模型。2024年12月，DeepSeek發佈V3模型評測成績超越Qwen2.5-72B（阿里自研大模型）和Llama 3.1-405B（Meta自研大模型）等開源模型，並能與GPT-4o、Claude 3.5-Sonnet（Anthropic自研大模型）等閉源模型相抗衡。

在V3的突破基礎上，2025年1月20日，DeepSeek又發布並開源了DeepSeek-R1模型。在多方測評中，該模型在數學、編程和自然語言推理方面與加州OpenAI領先的O1模型匹敵。根據一項熱門排名，DeepSeek的AI模型已跻身全球前十。隨後，市場對DeepSeek的評價一路走高，其更在蘋果App Store登頂，在美國地區免費應用程式下載排行榜，壓過了最熱門的ChatGPT。

DeepSeek不但性能表現令人驚嘆，其低成本和高效訓練模式也引人重視。DeepSeek此前曾表示，V3模型的訓練基於2048塊英偉達H800型GPU（針對中國大陸市場的低配版GPU）集群上運行55天完成，訓練耗資557.6萬美元，成本效益令人驚訝。

雖然R-1模型的訓練時間仍未有詳盡披露，但「DeepSeek用遠低於ChatGPT的成本達到相同效果」的說法已經開始廣為流傳。

在科技界，DeepSeek引起算法和訓練效能的比較，以及延伸討論開源是否比閉環更鼓勵創新。在政治層面，DeepSeek顛覆中美技術競賽的認知，輿論一方面關注中國人工智能發展是否已「彎道超車」，另一方面亦關注美國科技封鎖政策是否失效，甚至倒逼中國在人工智能更加進取和靈活發展。

然而最重要的衝擊反映在資本市場層面，DeepSeek以開源、低價的定位挑戰人工智能相關股票高企的前提，即訓練大模型需要大量投入，包括堆疊算力和芯片。有分析稱，DeepSeek在次先進的AI芯片上以更低成本的方式訓練出有效的模型，令市場對英偉達一飛衝天的估值產生疑慮。

但DeepSeek是否會令美國AI熱潮出現「擠泡沫」的趨勢，目前仍然言之尚早。

另據英國《金融時報》報導，ChatGPT的開發者OpenAI在1月29日表示，其有證據顯示DeepSeek用ChatGPT模型幫助訓練。報導引述業界人士，指這種被稱為「蒸餾」的做法在小型AI公司訓練模型時「非常常見」，但或使其捲入知識產權爭端。

AI投資基金背景，DeepSeek上年掀降價戰

許多媒體稱DeepSeek為不知名公司，但DeepSeek及其創始人梁文鋒在中國國內並非寂寂無名。

據報道，梁文鋒1985年出生於廣東省湛江市，就讀於浙江大學電子信息工程專業，後獲得信息與通信工程碩士學位。

在2015年，梁文鋒成立了DeepSeek的母公司杭州幻方科技有限公司，致力於通過數學和人工智能進行量化投資。2021年，幻方的資產管理規模突破千億大關，被稱為中國量化私募領域的「四大天王」之一。但同年，因為業績波動，幻方量化關閉全部募集通道，並在12月底致歉投資者，稱「幻方業績的回撤達到歷史最大值，我們對此深感愧疚」。

2023年7月，梁文鋒創辦深度求索DeepSeek，據指團隊成員多為中國名牌大學畢業生。2024年5月，DeepSeek發布DeepSeek-V2模型，因其模型架構與平價一躍成名，價格僅為GPT-4 Turbo的百分之一，開啟了中國大陸的大模型價格戰。其後，智譜 AI、字節、阿里、百度、騰訊等主要大模型廠商迅速跟進，模型API調用價格一再壓低，甚至免費。

集中開源和研究，真實算力儲備成謎

綜合傳媒報道和分析，DeepSeek在中國人工智能業界的位置獨特，沒有急於商業化AI模型，更集中於研究和技術，以及開源和公開。

有業內人士表示，DeepSeek「有相對充裕的卡，沒有融資壓力，前面幾年只做模型不做產品，讓DeepSeek和其他國內大模型公司相比顯得更加單純、聚焦，能夠在工程技術和算法上有所突破。」

梁文鋒曾在少有的公開採訪中表示，過去多年中國公司習慣了拿別人的技術創新做應用變現，Deepseek的出發點不是趁機賺一筆，而是走到技術的前沿，去推動整個生態發展。梁文鋒強調，「中國AI和美國真實的gap（差距）是原創和模仿之差。如果這個不改變，中國永遠只能是追隨者，所以有些探索也是逃不掉的。」

與很多科技公司不同，Deepseek還選擇了開源模式，通過分享其底層代碼和訓練方法，促進其他研究者的合作與創新。主導Meta AI研究的首席科學家楊立昆（Yann Le Cun）認為，DeepSeek不是中國AI超越美國，而是開源模型超越專有模型。

亦有一些聲音認為，在美國對芯片算力的限制下，中國開發的AI就算當前能夠趕上，長期也可能因為芯片限制而面臨困境，因此開源也是儘快擴大影響力，在世界AI產業中佔領更多市場的策略。

DeepSeek的爆紅，源於有限资源的高效利用，但外界亦關注其芯片存量。在2024年的一個訪問中，梁文鋒表示，「我們面臨的問題從來不是錢，而是高階晶片被禁運。」

據報，DeepSeek是中國科技巨企業中唯一一家儲備萬張英偉達A100芯片的公司。而美國人工智能數據公司Scale AI創始人Alexandr Wang則稱，DeepSeek擁有大約5萬塊英偉達H100芯片，但因美國出口管制措施，他們不能公開談論。惟相關說法未獲得證實。

英偉達回應指，DeepSeek是AI領域的一項卓越進步，展示了如何利用測試時間縮放（Test Time Scaling）技術、廣泛可用的模型以及完全符合出口管制的計算資源來創建新型號。

特朗普稱讚，梁對總理稱芯片是限制

在中美AI競賽之際，Deepseek的崛起尤其令人關注。在1月26日，美國風險投資家Marc Andreessen在X上發帖表示，DeepSeek的R1模型是人工智能的「史普尼克時刻」，即是20世紀50年代末標前蘇聯衛星發射，開啟太空競賽的時刻。

在1月27日，美國總統特朗普稱，DeepSeek「為業界敲響警鐘，美國須極度專注應對競爭。」特朗普又稱讚，DeepSeek取得突破是一件好事，因為不必花費大量金錢來發展大模型。

早前，特朗普與軟銀和OpenAI等機構共同宣布投資5000億美元的「星門計畫」，旨在建設新一代AI基礎設施，鞏固美國在AI領域的領導地位。

在中國，DeepSeek創辦人梁文鋒在1月20日下午成為中國總理李強的座上賓，參加了中國國務院總理座談會。該會議是國務院就《政府工作報告（徵求意見稿）》的座談會，與會者是專家、企業家和教科文衛體等領域代表。

據報梁文鋒對李強表示，儘管中國企業正努力追趕，但美方限制先進芯片出口中國仍是瓶頸。

DeepSeek如日中天，中國是否在「彎道超車」引人熱議。對此，清華大學計算機系副教授劉知遠表示，「AGI新技術還在加速演進，未來發展路徑尚不明確。我們仍在追趕階段，已經不是望塵莫及，但也只能說是望其項背」，「在別人已經探索出來的路上跟隨快跑是相對容易的，接下來我們要面對一團未來迷霧。」

另外，DeepSeek亦引起美國安全方面的討論。一部分批評認為，在六四事件、台灣問題等方面，DeepSeek顯示出了中國政府的嚴格審查。還有一部分聲音則擔憂其開源特點會令中國對全球AI產業擁有巨大的影響力。

在接受CNBC訪問時，美國AI初創公司Perplexity首席執行官Aravind Srinivas表示，DeepSeek是非常創新的產物，反映出中國相關領域的技術成就，也以開源的姿態開始逼迫美國AI公司提高效率、改變思路。但他認為「如果整個美國AI生態系統都依賴於中國的開源模型，那將是非常危險的......人們曾質疑是否應該信任扎克伯格（祖克柏），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是否應該信任中國？」他指DeepSeek雖開源，但或許也有一天「許可證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