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無家者危機：州長下令拆除帳篷，引民主黨內爭執｜Whats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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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5日，加州州長蓋文·紐森（Gavin Newsom）下令加州各地應拆除街頭的無家者（露宿者）帳篷。其後，他代表的州政府和加州部分城市之間就無家者問題產生了爭執。

無家者（homeless）問題，是近年來美國政治和社會關注的焦點問題之一。

根據調查與分析公司 YouGov 2023年12月的一項調查，67%的美國人認為無家者問題在美國非常嚴重，34%的美國人認為無家者已經是其社區的一個嚴重問題。如在加州，無家者營地往往衛生條件差，吸毒者與精神疾病患者較多，給臨近社區帶來衛生、治安、火災隱患等憂慮。

無家者問題也日趨成為兩黨交鋒的重點。

共和黨常指責民主黨應對這一問題不力。特朗普在自己的施政計劃 Agenda47 中，專門有一條關於解決全國各地的無家者問題。他聲稱：「我們曾經偉大的城市已經變成了無法居住、衛生條件惡劣的噩夢，淪為無家可歸者、吸毒者、暴力和精神錯亂者的樂園。」

最高法院也加入這一爭執。六月底，最高法院在 Grants Pass v. Johnson 一案裁決中裁定，對在公共場所露營的人（大部分是無家可歸者）處以罰款和監禁，不構成憲法第八修正案中所禁止的「殘忍和不尋常的懲罰」。這相當於為各州用強力手段處置無家者問題開了綠燈。（延伸閱讀：《美國最高法院做出多個歷史性裁決，分別會造成哪些影響？》）

作為民主黨票倉的加州，民主黨籍州長紐森卻積極響應這一共和黨人支持的裁決。他不光是頒布行政命令，還在沒有通知加州市級或縣級官員的情況下，直接來到洛杉磯兩處無家者駐紮的帳篷營地，與加州交通局的工作人員一同清理無家者營地的垃圾。紐森表示，「州政府機構應立即採取行動解決危險的無家者營地問題，再也沒有任何藉口可找。」

紐森的姿態，反映出了無家者問題的重要性與複雜性。

紐森通過財政施壓，加州各地方政府反應不一

加州的無家者危機在全美各州裏矛盾突出。2023年美國住房和城市發展部的統計數據顯示，美國有28%的無家者都在加州。自2007年至2023年，加州無家者在全美所有州中增幅最快，16年間增長了30.5%。2023年，加州沒有庇護所等固定住處的人數也最高，18.1萬無家者中有12.3萬人沒有住處，佔68%。而這一比例在紐約州是4.9%，因為儘管紐約州無家者數量也很多，但他們大多有庇護所。這份官方報告中還分析到，加州疫情後支持無家者的資源減少，許多人因此失去了庇護之地。

報告負責人、住房和城市發展部官員 Meghan Henry 說，加州居高不下的房價、停滯不漲的薪水和系統性種族歧視，都加深了無家者危機。

長期以來，各地行政官員在面臨無家者問題時常常處於「雙輸」狀態。比如紐森在此前提交給最高法院的陳述書中寫道，「如果城市清理無家者露營地，就有可能被起訴；但是，如果他們不立即解決街頭露營帶來的健康和公共安全風險，也可能會被起訴。」

在這樣的局面下，紐森在無家者議題上的態度日趨和當地共和黨議員一致，希望最高法院賦予加州清理營地的權利。

但是在加州內部，各市對於這一判決的反應卻大不相同。「鐵血手段」如三藩市市長倫敦·布里德（London Breed），在一場市長競選活動中表示將會強硬對待無家者問題，加大對無家者的懲處力度，必要時會對拒絕搬遷者予以刑事處罰。在共和黨執政的城市，比如蘭開斯特市，對無家者的態度則一如既往堅決。市長帕里斯（R. Rex Parris）表示，當地社區迫切希望整頓，「我們正在準備推土機。」

而對於大部分民主黨執政的加州城市來說，紐森的政令並未帶來太大改變。聖迭戈、奧克蘭和聖何塞市雖然未如三藩市一般強硬，但也都表示將會繼續執行合適的無家者政策。洛杉磯則格外堅持。市長凱倫·巴斯（Karen Bass）表示，最高法院的裁決「令人失望」。僅在紐森發布行政命令後四天，洛杉磯郡最高行政立法機構立刻全票通過了一項議案，確認其監獄不會被用來關押違反露營法令的無家可歸者。

洛杉磯的這一系列反應明顯不符合紐森對處理無家者問題的急切態度。8月初，他在巴斯市長動身前往巴黎奧運會後，毫無預兆地到訪洛杉磯一座無家者聚集地，並親自上陣清理營地。清理結束後，紐森接受採訪，發出了迄今為止最直接的威脅：他將停止向清除無家者遲緩的縣提供資金。

但是洛杉磯希望按照自己的節奏處理無家者問題。市長巴斯發表多份聲明，回應紐森的突襲式訪問，強調自己為洛杉磯無家者危機做出的貢獻。巴斯指2022年底洛杉磯開啓了一項名叫「Inside Safe」的項目，先把住在帳篷裏的無家者安置在汽車旅館裏，然後再為他們尋找固定居所。她說自去年12月以來，自己的項目將14000多位無家者安置到臨時住所。她還向聯邦政府和美國市長會議遊說，為無家可歸的退伍軍人解決住房保障問題。

2024年夏天，洛杉磯無家者服務管理局宣布，洛杉磯當地的無家者數量在持續增加6年後終於減少了。當地沒有固定庇護所的無家者數量則比上一年下降了10%，是近十年來首次出現兩位數的下降。

庇護所床位不夠，清理帳篷無法解決無家者危機

處理街頭的帳篷或許容易，但真正解決加州的無家者問題卻很難。

2023年，加州各市縣只准備了71000個緊急庇護所或過渡性住房的床位，遠遠不夠加州18萬無家者的需求。要想清理街邊帳篷並安置所有無家者，紐森還需要考慮這十多萬個床位從哪裏來。

在紐森擔任州長的過去五年裏，加州州政府先後撥款240億美元來解決無家者和住房問題。然而，雖然五年間加州新設了近3萬張緊急庇護所的床位數量，但也是杯水車薪。

洛杉磯郡監事會主席林賽·P·霍瓦斯（Lindsey P. Horvath）就對進行中的清理無家者營地行動表示：「如果配套住房和服務不匹配，清理營地有什麼用呢？」

清理完營地後要把無家者安置在哪裏？紐森還沒有給出明確答案。他要求州機構應當與地方組織聯繫，為營地裏的無家者提供服務，

但紐森並不保證為他們安置新的住房。他說州政府會通過加州跨機構無家者委員會（California Interagency Council on Homelessness）為地方提供引導和技術支持，幫助他們開展相關項目。但是州長沒有提到會為各地撥款修建新的庇護所，安置這些從帳篷中清出的無家者。

紐森發布政令，正值賀錦麗（Kamala Harris）接替拜登，成為民主黨2024總統競選候選人之時。然而，政治評論家普遍認為此舉與選舉關係不大。對民主黨來說，加州形勢向來穩定。遑論賀錦麗是加州前任總檢察長，加州是民主黨的大本營。（延伸閱讀：《拜登退選：黑天鵝不斷，哈里斯接班難點為何？兩黨將如何各自整合？》）

反而是，紐森本人對於無家者治理一直極為關注的姿態，乃至於自稱「加州的無家者專員（The state’s homeless czar）」。這在兩黨對壘，而紐森又將在2027年結束當前州長任期的背景下，就顯得更為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