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一夜的混亂和一個上午的戒備,下午五點的拉差帕頌路口,恢復了往日的繁忙與熱鬧。行人路上滿是往來遊客,大路上車輛川流。如果不是商場外的四面佛寺仍拉起警戒線,你幾乎很難發現,這裏剛剛發生過大爆炸。而很快,寺廟也要重新向遊人開放——泰國政府一點都不想讓自己的經濟支柱旅遊業受影響。
「聽說發生了爆炸,還是想來看看。現在看不出什麼嘛,好像挺安全的。」來自江蘇的李先生一家四口,剛從附近購物回來,手裏提著兩大包「戰利品」,還有一大袋山竹。「我倒覺得沒什麼,隨機事件嘛,只要格外小心一點,不會有什麼大岔子。」
不少人甚至遠遠地把爆炸地作為背景,玩起了自拍。「四面佛爆炸現場」似乎成了一個另類景點。
大部份的遊客似乎都跟李先生一樣,覺得發生過的事,並未對自己有太大的影響。不少人甚至遠遠地把爆炸地作為背景,玩起了自拍。「四面佛爆炸現場」似乎成了一個另類景點。
「快快,拍什麼,快點走,不安全。」一名二十幾左右的年輕女孩,說普通話,緊張地拉著男伴,不讓他拍照。
她的謹慎是對的。就在當天中午,曼谷鄭皇橋輕軌站再次發生爆炸。萬幸的是,襲擊者在投擲炸彈的時候出了差錯,炸彈最終落入水裏,沒有造成傷亡。鄭皇橋是曼谷交通樞紐,聯通河道運輸和輕軌系統。更是湄南河遊覽船上落碼頭,雲集各地遊客。
許多遊客選擇從這裏走水路,遙看大皇宮。可以說,四面佛和鄭皇橋都是中國遊客必經之地。
第二次爆炸發生時,我正在幫來自上海的遊客張麗,尋找她的嫂子。前一天,我在一家醫院門口遇見她。一家五口出來旅行,爆炸一起人走散了,張麗找到兩個孩子受傷在兩間醫院,哥哥重傷,嫂子下落不明。
在這四個拼音的人名中,我發現了找尋一天的名字。是她,來自無錫的邵女士。
我打聽了所有醫院,依舊沒有消息。直到晚上六點,再次來到警察醫院查詢傷者情況。
「你好,有什麼可以幫到你?」醫院工作人員顯然已經接待了許多問詢者,相當熟練。 她拿出手邊的記錄本,「這裏是我們收治的中國大陸、香港和台灣的傷者,你看,這三個是大陸人,這名是台灣人,還有一名日本遊客,也受傷了。」
這張只有半頁紙的傷者名單下面,就是遇難者名單。「我們醫院收到了很多受傷的人,這些人很不幸,最終還是去世了,裏面有四名是大陸人。」
她指出名單上的6號、8號、13號和15號,「是他們,太不幸了,對他們的遭遇我也表示抱歉。」
在這四個拼音的人名中,我發現了找尋一天的名字。是她,來自無錫的邵女士。另外三名遇難者,為兩男一女。
想起手裏還有朋友介紹的一名泰國當地志願者的聯繫方式,我趕忙撥通電話,試圖再次確認。
電話通了,她是泰國女孩陳燕楨。爆炸發生後不久,陳燕楨和她的朋友趕到了四面佛對面的警察醫院。這裏離事發地走路不到兩分鐘,大量傷員湧入,醫護忙得團團轉。傷者中很多是中國大陸遊客,語言不通是醫患溝通的最大障礙。
「我們第一時間先去了警察醫院,發現那裏志願者已經很多了,於是就轉往了朱大醫院。」陳燕楨剛剛結束了醫院的志願工作,開車回家。「到現在飯還沒有吃。」
「朱大」醫院就是朱拉隆功紀念醫院,同樣離事發地不遠 。「我在朱大醫院先是幫了一個四川的小妹妹,她跟朋友過來玩,沒想到就遇到了爆炸。」四川小女孩傷勢不重,只是被彈片傷到了肩膀,她的朋友傷勢要重一些,彈片割破了小腿。
這群志願者,大部份是漢語很好的泰國人,另外一些則是在當地工作和學習的中國人。他們有一個群組,大家在裏面交流信息,看看哪裏有需要。
爆炸當晚,朱大醫院來了二三十個志願者,一直守在醫院。隨著傷員進入治療,穩定下來,慢慢人就少了些,現在還剩下十個人。
「今天挺累的,一直在幫助一位家屬辨認遺體。」陳燕楨的聲音有些疲憊。
想到之前在她朋友的微博上看到過尋找邵女士的訊息。會不會他們幫助的家屬,正是張麗?「你幫助的是來自上海的張女士嗎?」
「這個我真的不方便透露。」
「我早上也在幫張女士找朱大醫院,結果沒有找到。剛剛在警察醫院,發現遇難者名單上有她嫂子的名字。只是想可能是她,但是打給張女士,電話一直不通 。」
陳燕楨沉默了一下,說:「嗯,可以說確認了。」
我撥打張麗的電話,忙音。只好匆匆留下短信:「張女士,很抱歉,在警察醫院遇難者名單上,見到您嫂子的名字,請節哀。」
掛了電話,才發現不知不覺又走回了四面佛所在的拉差帕頌路口。
太陽早就落山了,四面佛旁邊,搭起了一個小型紀念壇,上面擺滿鮮花,悼念事件中的亡者。走近才發現,壇前還有個小紙牌,上面寫著「Stay strong」,堅強起來。
手機傳來信息提示的鈴聲,短信來自一直沒能聯繫上的張麗。
「已知,謝謝你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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