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7日早上8點,傑森坐在家裡客廳中央的圓桌前,藍色T恤配上軍綠色迷彩褲,整裝待發。這是他疫情之後第一天回「學校」,全家人為此做了精心的準備。前一天晚上,媽媽的朋友來家裡幫他理髮,爸爸特意跟同事調休,六點多就起床為他準備好要帶的午餐。關於返校,爸爸媽媽好幾天前就開始幫他做心裡建設,直到這天早上,還不停用英語夾雜著廣東話對他念叨,「傑森,back to school 啦。」傑森的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激動和盼望,也沒有恐懼和躲閃,只是比平日更熱衷於呀呀學語,嘴裡不時蹦出一些相互之間毫無關聯的英文單詞——neighbor、play、bird。
離9點鐘校車來家門口接傑森的時間越來越近,爸爸譚楚照和媽媽譚惠楊的緊張情緒溢於言表。譚惠楊打開門,不停向外張望,「他們不會把他忘了吧?」。譚楚照幫兒子穿好鞋、戴上貝雷帽、背上書包,又去廁所拿毛巾給傑森擦臉。他仔細端詳著兒子,又匆匆找來電動刮鬍刀,為傑森刮了刮並不明顯的胡茬。
傑森今年33歲了。
對64歲的譚楚照和63歲的譚惠楊來說,照顧傑森越來越吃力。大部分時候傑森不吵不鬧,只是在桌前坐著,眼神迷離,似乎進入漂浮在空氣中只屬於他自己的神秘空間裡。他臉色蒼白,皮膚上沒有一絲皺紋,像個嬰兒。但他也像個老人——後腦勺上的頭髮已經開始脫落,20歲出頭就微駝的背,現在已經差不多駝成直角,疫情之前還能獨立行走的雙腿,現在因為年齡增長和長期不出門肌肉更加退化,走路必須有人攙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