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的「全國抗擊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會」隆重舉行一年半之後,病毒變異株奧密克戎(Omicron)以僅次於麻疹的傳播速度迅速主導全球疫情走勢,並攻陷了此前控制疫情頗為成功的上海——這座經濟上對中國最重要的城市。儘管中國的疫苗接種率超過88%,但是以科學的標準看,國產滅活疫苗的有效性不足是難以否認的事實,而且在所有接種人口中,老年人等弱勢群體的接種率非常低。
面對奧密克戎的來勢洶洶,中國遲遲不批准使用保護力明顯更好的mRNA疫苗,無論是因爲要照顧國內利益集團,還是爲了避免在疫苗技術上被西方「卡脖子」,它導致的直接後果是人們無法依靠體內足夠的中和抗體來預防感染。換句話說,爲了遏制住奧密克戎指數級傳播的勢頭,中國唯有將過去兩年看似取得成效的「清零」手段發揮到極致。這不僅是路徑依賴,更出現了擴大化的趨勢。
自3月中旬以來,停工停產、封路封城已經成爲中國社會的「新常態」,據財新不完全統計,截至4月17日,中國共計有22個城市或地區正採取全域靜態管理,涉及近3000萬人,遍布全國各個區域;日本野村銀行的估計更激進,認爲有45座城市的3.73億人處於某種形式的封控之下。特別是在邊境城市,截至4月下旬,雲南瑞麗斷斷續續封城160天,黑龍江綏芬河封城近90天,廣西東興持續封城60天,這種「外防輸入」的層層壓力給當地居民一種「封無天日」的絕望感。
相比於那些發不出聲音的地方,深圳和上海這樣的超大城市在執行封城命令後所造成的各種人道災難不斷在社交媒體出現,普通人的困苦哀嚎衝擊人倫良知的底線。但是,「四月之聲」照舊沒有被聽見,監管部門愈發智能的審查、屏蔽、刪帖技術自信能阻擋一切悲痛、共情和聯結。網上流傳甚廣的與上海疾控中心的專家一段對話錄音,道出了迄今爲止發生這一切的根源,「把這個病變成了政治性的」。
確實,當應對突發公共衛生事件變成一場政治運動時,就如曾經發生過的「麻雀清零」一樣,德先生、賽先生都得靠邊站,譚德塞先生來了也沒用,中國的運動式抗疫最終還是落在全員核酸檢測、全域靜態管理、全部方艙隔離這三大法寶上。問題是,這些本該是臨時性措施,用來爲大規模接種有效疫苗贏得時間,現在卻變成了常態化手段,並成爲中國制度優勢的象徵、「東昇西降」的最好註腳。
但是,政治抗疫的經濟賬不得不算,香港中文大學經濟系教授宋錚的研究發現,封城兩週造成的經濟損失爲該城市當月GDP的32%左右以及全年GDP的2.7%左右,此外,如果取消封城措施,經濟即便能恢復到原有水平,但並不會反彈。這項研究是在深圳、上海疫情爆發前進行的,如果以這兩個超大型中心城市爲樣本,單座城市封城兩週的經濟影響大致是當月全國GDP的2%,約爲1900億元,這樣的經濟代價不可謂不高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