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風景]如果把我的浮光掠影中國大陸記行,當作一本小集郵冊⋯⋯
有一年我在香港,參加了一個沒有開放聽眾的座談會,我記得那次的題目叫做〈小說中的時間〉。那樣形式的文學沙龍,我之前沒有參加過,印象裡裏台灣也不太有這種似乎正式宴會,並不是在酒館或某人家的客廳,亂七八糟胡說;有 buffet、有年輕女孩幫作家們遞上飲料或紅酒,在一潔淨有空調的會議室,與會的來賓可能都是香港頗有名氣的老中青作家,他們可能互相熟識,交錯着攀爬着。它不是一場文學會議後的飯局,它本身就是一場文學活動,但又要在那狀態中,呈現在大家拿着餐盤(西式的銀叉,可能因為食物有廣式撈麵、炒飯,所以也有筷子。但混搭了叉燒包、奶油起司通心麵、娘惹糕、德式火腿、薑絲蒸魚、小總匯三明治、沙拉、西式小蛋糕),可能是社交、禮儀,或一種放鬆狀態下的「各言爾志」。
但那時我太年輕了(其實那時我也快四十歲了),我的聽看辨位觸鬚太貧乏了,或是參與這樣的「文人聚會」的經驗太單薄了。怎麼說呢?我好像一個揹着一個大兜袋,裏面全是各式不同形制不同年分的機械鐘錶,滴滴答答。我好像以為每一次這樣的「文學論壇」,就是一次關於你兜袋裏全部機械鐘要傾囊倒出,作一次關於以金屬細針、彈簧、各式小齒輪、小鎚礦石蕊心、或錶面刻度……觀念或技術的總 PK。但這種幻想,或應是在一大型的文學論壇的公開講廳,或是在某個前輩家,大家拿着啤酒、高粱、小米酒、威士忌……抽着煙徹夜激辯。我不知道,人生將會有許多許多,這樣的文學活動。它們像將賽場上奔蹄廝殺的戰馬,一匹匹隔在玻璃櫥窗,將那觀看的某個截面慢動作播放。它其實有點像一個現代性的「流觴飛羽」,或印象畫派式的電影:看哪這就是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