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东省信访局门前,李宁让我给她拍张照片。照片中的她眼睛眯起,嘴角上扬,露出牙齿。“是不是太高兴了?”李宁看着照片,问我,又是一阵笑,然后把照片发到了Twitter上。
李宁的行程总是很紧,坐早晨7点25的高铁从北京出发,等到了山东,正好是机关部门上班的时间,她迅速投入“打仗”。从法院到检察院,从纪委到信访局,每到一处,她都要在门前拍张照,有时会录段小视频,讲一讲自己的遭遇,再上传微博。有次她去龙口市政府求见市委书记,在新浪微博开直播,吸引了一百多位“观众”,包括龙口政府官方微博。但没过五分钟,直播就被掐断了,她打电话询问新浪微博,对方说,播些娱乐的可以,直播上访不行。2017年9月,李宁在新浪微博的账号被封,此后辗转十多个小号,依旧难逃被“灭”的命运。她干脆翻墙上Twitter,继续发。
李宁今年30岁,山东省龙口市人。2001年,李宁的母亲和当地政府产生经济纠纷,去北京上访了八年。直到2009年国庆节前夕,她被当地维稳官员带回,并死在政府办的“学习班”里。为了弄清母亲死亡的真相,当时只有22岁的李宁踏上了上访的老路,一访又是八年。
这八年,李宁经历了自己和家人的反复被捕,她曾绝望地在天安门广场下跪,亦从社交平台汲取了善意围观带来的温暖;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成长为一名坚定、勇敢的公民。这份坚持终于带来了一些好消息。2018年6月23日,负责审理此案的蓬莱市法院宣布,涉案的4名龙口市官员被提起公诉。一个月后,法院通知李宁和律师参加8月2日的庭前会议。发稿前,笔者联系了李宁,她正准备奔赴山东蓬莱,开始新的征程。
在天安门前的一跪引燃了微博
最开始上访,李宁没什么经验,没准备材料,带了个U盘就去排一宿的队。别人带着被褥和棉大衣,她什么也没有,好心人让她在铺盖上坐着,就这么对付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轮到她递交材料,对方让她提供省级司法机关的文书,可她连一张纸都拿不出来。
母亲的死被切割成无数细小而现实的问题:申诉材料到底有没有寄到,律师什么时候可以阅卷,什么时候能调取作为证据的视频。每个小问题都需要付出巨大的精力和时间,从公检法、信访局、纪委到市委,一套上访程序无限轮回。
经历了两年上访,母亲的案件程序迟迟没有启动。
中国的信访制度一直是个矛盾的怪圈。它宣称是“维护群众利益的重要机制”,而2008年,随着中央政府对信访责任追究规定出台,各地上访的人数,又成为考核官员的标准之一,地方政府要阻止访民在国家信访局留下记录,这滋生了暴力截访和腐败。2013年,国家信访局副局长许杰落马,根据新华社的报道,在2006年至2013年间,他受贿510万,“在修改信访数据、处理信访事项、承揽业务等方面向他人提供帮助”。
每逢重要日期,诸如国庆、两会期间,上访者会成为地方政府的重点关注对象,李宁的母亲最后一次去北京是在2009年,正值建国六十周年,她在北京的出租屋里被当地连夜带回,送进了“学习班”。
但所谓敏感时期、敏感地点,亦是访民吸引注意力的窗口时机。2012年3月,将近5千名中国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聚集北京人民大会堂,参加一年一度的“两会”。这次会议上,总理温家宝召开了任期内最后一次记者,说政治改革不成功,文革可能会再次发生;时任重庆市委书记薄熙来也在会议闭幕后锒铛入狱。
会场之外,走投无路的李宁在天安门广场踌躇了两个多小时,她手脚冰凉,心脏狂跳,她问自己:李宁,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然后李宁脱掉了身上唯一一件衣服,裸着身子跪了下来,对着广场上的游客说:我叫李宁,我是一名大学生,我妈妈上访被打死了。
李宁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裹上了衣服,架上警车,一路送到了久敬庄救济中心。在北京,所有违反信访条例的外地上访者,都会被警察送到久敬庄或马家楼救济中心。之后,公司派人接她回了昌平。走之前,有人劝她,小姑娘这么年轻漂亮,将来找个有钱有权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宁没有回答。在后来的几年里,总是有人这样劝她,“你现在就是以卵击石,你就是一个鸡蛋,碰完了之后,在石头上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广场上的下跪引起了网络舆论,一些长期关注冤案的律师、记者开始对李宁施以援手。适逢中国互联网急速发展,微博成了公众参与政治的重要平台,“围观就是参与”一度成为公民行动的口号。
“每一个事件的爆发,就算未能真正在这个事件上查明真相或是实践问责,但都让公民对这些公共议题背后的结构、对于不负责任的政治权力认识更加深刻,也更有兴趣了解。微博确实有助于一个半成熟的公民社会慢慢成形。”台湾文化评论家张铁志在2011年的文章中写道。
早在2010年开始,李宁就开始在腾讯微博、新浪微博、天涯论坛等网络空间到处发帖。广场一跪后,关注她微博的人变多了,天南海北的人在微博下留言,给她支持。
2014年3月8日,又是一次“两会”期间,李宁被维稳人员带回龙口市,在看守所里关了10天。她在看守所里绝食,律师们就在微博上发起了“守护李宁”行动。李淑芬后来回忆说,那个行动算是上访八年的一个“小高潮”。
小姨李淑芬开着车接送从全国来的声援者——律师、记者和网友们。她煮鸡蛋,挤羊奶,给大家准备早餐……到了最后一天晚上,所有人聚集在看守所门前,天冷,大家就缩在车里等着。
第二天一早,李宁被放出来,人们拥上去,对她说:“李宁,我们爱你,我们永远和你在一起。”还有人买了几挂鞭炮,在看守所门前噼里啪啦放了起来。李宁抱着束百合,在看守所门前拍了张照,这张照片后来成了她Facebook账号的头像。
这样美好的瞬间并不多见。中国政府对互联网的管制像密不透风的铁墙,将最后的缝隙也堵上了。2017年9月,李宁在微博上对新任山东省委书记刘家义喊话,很快,这个使用近8年的微博被封号。她随后更名,“转世”十几次,但只要一上传自己的照片,账号立刻就被灭了。
李宁憋屈得很,“把我逼的没地方说话”,后来干脆跨过网络长城,在Twitter上继续发言。她的Twitter账号如今有7280个粉丝,李宁像写日记一样,在上面记录自己的行动、困惑、愤怒和痛苦,网友们则留言支持她。如果几天Twitter没更新,还有人担心她安全,问她是不是出事了。
网络连接了一个更大的世界,李宁也开始关注母亲之外的案子。2013年,福建郑江龙案在漳州开庭,她想去旁听,又纠结机票太贵,李淑芬鼓励她去:“每一个大的冤案,轰动的案件都是力量的聚集,你去那肯定那个(有帮助)。”
自那之后,李宁加入洗冤律师们创办的洗冤网做志愿者。李淑芬惊讶于李宁的成长:“过去她就说(自己)妈妈很冤很冤,感觉天下最冤。她在洗冤网工作,又发现了更多的冤案。她说小姨,其实比我妈妈冤的案子全国太多太多。”
“新一代访民”
母亲去世后,小姨李淑芬成了李宁背后唯一的支柱。
李淑芬有一双和李宁一样,笑起来眯成月牙的双眼。她曾经是当地医院急诊科的护士,在乡下承包了一个果园,平日忙着照顾病人,闲了就去果园里干干农活、散散心。事情发生后,她也曾打扮得漂亮体面,去当地政府去询问情况,刚进门,没见到领导,整个人被保安推倒在地,打断了右手小拇指。护士的工作丢了,原本鼓捣着玩的果园,很长时间里成了她和李宁的重要经济来源。有时李宁在北京太困难,捉襟见肘,就给李淑芬打电话。
比之更甚的是来自亲人的伤害。丈夫是当地公务员,和她协议离了婚,女儿也跟她断绝了关系。走之前,女儿质问她:“我现在有妈妈和没妈妈有什么区别?你有想过我吗?”她劝不回女儿,至今也没跟父女俩联系过。
李宁在北京上访,她就在家料理果园,跟龙口市政府“打仗”。她有辆丰田皮卡车,刷成白色,一侧贴着“龙口公安贪赃枉法”,另一侧贴着“警察人神共诛”,车前盖上写着:“申冤无罪,杀人偿命”,后面贴着“李淑莲千古奇冤”,车顶上写个红色的“冤”字。在这辆“喊冤车”被交警扣下前,她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驶在龙口的大街小巷。
李宁跟她打电话,怕电话被监听,时常换手机号,手机卡买了一摞一摞。要说重要的事,她们就买同一天的报纸,或者同一本书,靠“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字”来沟通。“李宁想的法子。”李淑芬说,她也不知道李宁在哪儿学的:“跟地下党似的。”
2015年8月25日,一排公安的车开进了李淑芬的家,把李淑芬给铐上,带走了。
李淑芬在拘留所里被关了38天,被审讯是不是组织了集体上访;李宁就在龙口守了38天,在微博上随时更新情况,公民和律师在网络上发起联名信活动,要求释放李淑芬。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3年,回忆起那时的无力感,李宁仍旧会皱起眉头,满脸痛苦:“很多人也跟我说,这个雪球会越滚越大,现在不仅仅是你妈,以后可能是更多人的血。”
在代理律师王万琼看来,那是李宁走向成熟的转折点。此前几次,律师们聚在一起讨论李宁母亲的案子,李宁发言总是很少,王万琼还有点生气,“这么多年的事情,这么长的一个故事,你怎么三言两语就完了。”
在李淑芬被抓之后,即将走向而立之年的李宁“就像脱胎换骨似的”。无论是去见烟台检察院的院长一行,还是见龙口政府工作组的人,李宁开始条理清晰地口若悬河。“我就觉得这个小家伙怎么这么能说,特别逗。”王万琼说。“挫折在不同的人面前,最后会呈现不同的东西。可能强者会更强,弱者可能就被打垮。”
李宁面容白皙,笑起来眼睛眯得像两弯月牙。她从不愿自己看起来太狼狈,有时候去上访,会抹些口红,有电视媒体采访时,还会穿上西服。她头发很长,盖住了屁股,最开始是忙着上访,没空打理,后来干脆留着,作为漫漫伸冤路的见证。
律师李金星把李宁称为“新一代访民”,这位山东同乡律师在2012年介入这桩案子,给李宁提供了很多帮助。“以前的那些访民,第一就是跪,第二就是形象不好,穿得破破烂烂的。”他说:“互联网时代必须改变这一代访民的形象,你必须自信,说白了你必须尊重自己,到哪里都非常体面,让别人尊重你。上访就像职业一样,我就是一种职业,是因为国家对不起我,没什么丢人的,一定不是到处哭哭啼啼,鼻涕一把泪一把,呼天抢地下跪上访那种。”
他们一遍遍告诉我: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李宁是超生的孩子。她父亲在当地医院做厨师,有编制。为了躲避独生子女政策带来的惩罚,母亲在吉林偷偷生下了她。她跟着母亲姓李,被寄养在乡下的外公外婆家,直到7岁才被父母接回龙口市。
母亲在市场盘下两间店铺,卖窗帘、手表和皮具,生意红火,家里还盖了当地最早的二层洋楼。18岁,李宁考上北京一所大专学校的空乘专业。毕业后顺利应聘万科集团。当时万科承接了建设部物业项目,李宁被派去建设部做会议服务。
那时母亲已开始上访,她执意不让女儿踏足上访者的世界,在北京远郊租了个小屋子,铁皮房,只有一个煤气罐和一些锅,后来李宁工作了,才给她添置了电磁炉。八年上访的坎坷让母亲神经紧绷,李宁见她时,都得把手机关机;有次晚上去看她,还被她骂了一顿,说很危险。
2009年6月28日,李宁见了母亲最后一面,那天是她生日,母女俩还吃了海鲜。
母亲在2001年和当地市场发展管理局在房屋租赁上产生纠纷。处理纠纷期间,被管理局锁上的店铺却丢失了大量货物。母亲便于2002年开始上访。管理局曾与她和解过,答应赔偿68万。他们先赔了48万,剩下20万分期支付,前提是不再上访。想资助李宁出国深造的母亲急着要回剩下的钱,索债未果后,又开始上访。
去北京,被带回;又去北京,又被带回;一件原本可以妥善处置的小事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2009年9月3日,母亲被当地从北京抓回龙口,和外界失去了联系。一个月后,家人被告知李宁的母亲上吊自杀,随后被安排见遗体,身边围满了警察、武警和政府人员。母亲的仪容已经被整理过,还穿上了寿衣。在强烈抗议后,家人脱掉她的寿衣,看到满身青黑的伤痕。维稳机器迅速启动运转着,每个在当地机关事业单位工作的亲属,都被工作组迅速公关,“稳定情绪”。
李宁是唯一的例外。
2009年10月3日,李宁收到母亲病危的通知,迅速回到山东,刚下飞机,收到小姨李淑芬的短信:“这是圈套,立马返京。”当时龙口市的警察已在机场等她了。她躲进厕所里,给工作单位打电话求助。对方一个隔间一个隔间地找,把李宁拖出厕所,带回龙口。
当夜,叔叔骑着电动车,趁乱把李宁送出政府安排的东莱宾馆。他们穿过麦杆地,走小道,身后是鸣笛的警车。叔叔把她放在马路边,她就在马路旁的水沟里躲着,给朋友打电话求救,随后拔掉电话卡。
李宁站在路边等待朋友,听见警车的声音,就跑回马路下的水沟里躲着,来来回回,直到朋友接上她,将她送到临近的蓬莱市。李宁打算坐船去外地,绕开龙口回北京,结果晚上不开船。他们又从蓬莱去了威海市火车站,却发现火车站大门紧闭。听闻事情原委的司机,避开高速,兜兜转转,把李宁送到了河北衡水。她从那里上了大巴,凌晨回到了北京。
“第一天我就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坐在北京一家咖啡馆,李宁说起八年前的事,总是笑个不停。熟悉她的一个朋友却说,事情刚发生时,她远没有这么淡定,“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哭一直哭。”
事情最初看起来有过那么一丝希望,如果现实能像戏文一样的话——蒙冤的少女逃到北京告状,青天过问,魑魅魍魉立刻受首伏法——4号回到北京后,李宁照常上班,遇上了中秋假期加班的时任建设部部长姜伟新。姜伟新听了她的遭遇,帮她组织了一个洽谈会,参会的除了建设部的官员,龙口市也派了一个工作小组过来。李宁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部长秘书安慰她,虽然这不是他们管辖范围,但他们会竭尽全力帮她,她的生命安全是可以保证的。李宁便鼓起勇气,对着一会议室的官员讲述自己的经历。
但美好的戏文戛然而止。李宁被万科迅速调离建设部,调去远郊昌平工作,相继做过保安、保洁、客服……上访榨干了李宁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在万科工作三年,李宁把能请的假全部请了,为了上访多次缺勤,每个月只能拿到不足两千元的工资。后来,父亲和哥哥也逃到北京,怕被龙口驻京的人发现,不敢打工,连门都不敢出。三口人在北京生活的重担,全都压在了李宁身上。
龙口政府工作组总是来北京找她,给她做“思想工作”,说她母亲做过什么坏事。李宁只能一个劲儿地辩解,我妈妈是好人。“就是特别幼稚。”李宁回忆道。
对方许诺她很多条件,要给她买新出的苹果手机,要给她介绍大老板,把她安排到龙口最大的企业工作,还能提供出国机会,有时还会劝她“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想想自己的生活”。
“小胳膊拧不过粗大腿”,这句话印象太深刻了,工作组的官员对她这么说,警察也对她这么说。
那时的李宁只能告诉自己冷静,别中圈套。“我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去抗争、去学习他们的谈判技巧、学习他们怎样对待我这样的人。”
如果我们抗争,我们就可以有空隙
被抓,被打,再控告那些抓她打她的人,李宁的八年一直缠绕在司法程序里。这个以前见到警察就会发抖的女孩,现在对于被送进局子里,已觉得稀松平常了。
李宁的武器只有两个:一张嘴和微博。她自学了法律,有时就在家看网络课程,“打仗”时,她还会掏出手机,搜出法条,指着屏幕,一句一句地念出来。
采访中,李宁提到了“死亡”和“解脱”:“其实我有的时候就感觉,你就把我弄死,我还能解脱了,我就不用在人世间遭受这样的痛苦了。如果说人间给不了我正义的话,我上阴间去找阎王。”
有时候无望到了绝望,她甚至觉得自己“变态”,自己掐自己、打自己,甚至想象电警棍落在身上,到底能痛成什么样。这八年过得痛苦,但李宁说,如果再来一次,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感觉我这一生啊,做这个选择是最正确的。”
这些痛苦不是没有回报。随着李宁不懈的坚持,母亲的案件也渐渐清晰起来。要知道,2010年李宁去最高检上访,才知道有两个人与母亲的死亡有关,已经被抓了。直到3年后,她和律师看到了卷宗,才知道殴打她母亲的是三个保安(包括2010年被抓的两人),已经在2010年以“故意伤害致人轻伤”的罪名被审判了,但李宁和家人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官方的通知。此外,三名指使此事的街道办官员仅仅被免职,没有被追诉。
2014年,三名涉案官员终于被提起公诉,罪名是“涉嫌故意伤害”,但李宁和律师们不满意:三名官员的罪名应该是“非法拘禁”、“滥用职权”和“故意伤害(杀人)”,而且还有一名官员逍遥法外,甚至升任了龙口市宣传部副部长。
3名作为打手的保安和4名指使的官员——一个也不能少。
李宁后来在卷宗里看到4名官员的照片,黑白的,印在纸上模糊又陌生。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恨他们。“我就是让他们知道,就是打死人要是付出代价的。”她说:“我一直告一直告,我想他们如果进入牢狱的时候,会在内心深处有一丝忏悔。”
见过很多刑案当事人的王万琼觉得,李宁这样的当事人难能可贵,“有些事情确实需要有底线、有原则,是吧?中国人这样的人太少,所以说她们的抗争就变得很有意义。 ”
2017年,涉案的龙口市宣传部副部长被检察院审查起诉,另外三位涉事官员罪名变更为非法拘禁罪——外界都将这视为此案的转折。“这才刚刚开始。”李宁告诉我。
我想起了我们第一天见面,那是2018年1月9日。李宁和李淑芬为了律师阅卷的事情,又一次辗转龙口、蓬莱和济南。她们刚结束一天的行程,我们在一家饭馆坐下,聊起这八年的坎坷和痛苦。
“必须要抗争。”李淑芬举起右手,捏成拳头向下压,说:“这就是他们,他们一直在向下压。”她又举起左手,作出一个从拳头底下抽逃的动作:“如果我们抗争,我们就可以有空隙,但如果没有抗争,”她收起那只逃走的左手,拳头嘭地一声落在桌上:“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本文由端传媒与NGOCN声音计划联合出品,首发于端传媒,对原文略有删改。)
谢谢她的坚持。
只要抗争的人多了 大山也会被掀翻的
我觉得中国民主化运动现在缺的,恰恰就是能凝聚全民的一条导火线,但是我已经觉得,导火线正在慢慢被人引燃,终有一天,会引爆炸药
上訪雖然還是體制內的抵抗,但對中共上下都是條卡在喉嚨裏的魚刺,有夠讓他們不舒服的。
佩服這樣的勇氣與堅持
上訪不是抗爭,只是求饒。在中國,抗爭需要的不是法律知識,而是動員民衆的能力。單槍匹馬是不會有什麼成果的,而只有成千上萬的人聚集起來,才能有讓當局妥協的資格。
厲害。令人敬佩。希望中國有多一點這樣的人
刚刚在端里面看到这样一篇文章,想起了去新疆旅游的几天里所听到的一些地方政府对于公司职员的不平等条例,他们说“所有的员工领导都要定期下乡访问,并且给予社会底层人民金钱资助,若有反抗,直接进入“学习班”,“关”个3到4个月。在moral kidnap的压榨下,人民不得发声,也不能发声,在那个地区,人们对于NGOCN该类平台知道的也是少之又少。虽然如文中所说微博能够起到“每一个事件的爆发,就算未能真正在这个事件上查明真相或是实践问责,但都让公民对这些公共议题背后的结构、对于不负责任的政治权力认识更加深刻,也更有兴趣了解”,但是在网际网路和数据漫游被限制的新疆“如果我们抗争,我们就可以有空隙”的理论极有可能成为空谈。
悲哀的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