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9日,五千四百万选民,没有人会怀疑整个菲律宾对于大选的热情。
这场关乎一亿多人口命运的民主实践,采用美国殖民者当年设计的选举制度,这游戏规则本身很少受人质疑,但游戏的实际运行却饱受争议。
遍布菲律宾的七千多个岛屿上,九万七千多个投票站已准备就绪。投票当天,民众从四面八方赶往附近的投票站,在一台黑色的电子机器上完成投票。
这台技术领先的盒子,已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菲律宾。菲律宾在2010年的总统大选中,就已经采用电子投票,是当时全球最大规模的自动化选举。这次却稍微有些不同,原本计划在中国苏州一家工厂生产的投票机,菲律宾国家选举委员会在去年10月临时决定改为台湾代工。
当时菲律宾选举委员会负责人林姆(Christian Robert Lim)在一次议会听证会上说,“资讯显示,有人计划破坏大选。所以在同自动化选举技术和服务国际提供商Smartmatic协商合同的时候,我们强调了这一点。”
但中国方面斥责这一说法纯属无稽之谈,中国驻菲律宾使馆新闻发言人表示:“中国一向遵循不干涉他国内政的原则。所谓中国有意‘破坏’菲律宾2016年大选的说法完全没有依据,纯属无稽之谈。”
“纯粹是个别团体借南海问题炒作,这其中没有任何差异。”在技术提供商Smartmatic位于Global city的办公室,总经理莫雷诺(Elie Moreno)自信地回应,“代工场只涉及硬件部分,其中的SIM卡和软件才是关键。”
成立于美国的Smartmatic,自称是全球领先的投票技术和方案提供商。其官网显示,目前已经为全球8个实施自动化选举国家中的6个提供了技术,其中包括美国。
“2012奥巴马胜出的那场大选,我们参与其中。”莫雷诺用三个词强调了这项技术的优势:高效、透明、和平。
“家族王朝”式政治与民主选举
的确,电子投票选举使原本长达40多天的计票过程,缩短至12个小时。而“和平”也是菲律宾大选中的重要议题。
不久前南部马京达瑙省(Maguindanao),六所学校被炸。因为大部分投票站安置在学校,政府怀疑这与地方势力阻止民众前往投票有关。
同样是马京达瑙省,2009年的一场选举,地方势力争斗中40多名人质被杀,其中一半是记者。菲律宾国家记者俱乐部门口树立的纪念碑,至今仍提醒人们不忘那段惨案。
“这是现代选举制度在菲律宾绕不开的一个难题。”菲律宾大学政治学教授图阿松(Bobby Tuazon)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苦笑。
菲律宾这个“亚洲民主的橱窗”,若是仔细梳理其近现代政治发展轨迹,便会发现,在整个国家政治生活中,扮演主要角色的不是政党,而是自西班牙殖民就遗留发展至今的一个个“家族王朝”,这个封建色彩浓厚的政治符号,在菲律宾现代政治生活中,仍有着难以磨灭的烙印。
总统的权力走不出总统府——有人开玩笑说,菲律宾是一个“诸侯割据”的联邦国。整个菲律宾有大大小小200多个政治家族,凭借长期积累的政治资本,他们盘踞各地,主导整个国家的政治格局。这点上,菲律宾身上有着众多南美洲国家的影子。
百年前,美国引入搭建起的民主框架,在这种家族王朝庇护制度的原始政治生态下运作,维持着“低水平”的运转。
“美国人单纯嫁接了西方的选举制度,在这里似乎水土不服。” 图阿松说,对于政治家族而言,最大的“生意”就是政治,由此产生的选举争斗在所难免;而一个出身政治家族的候选人,要比出身平民的候选人,高出70%的胜选机率。
从这个层面讲,整个选举更像是一场各大政治家族之间的博弈。一定程度上,他同意莫雷诺的看法,电子投票确实降低了选举暴力事件发生的概率,“那是因为他们把精力都转到作弊上去了”。
“有咖啡吗?” 敲开买票之门
“请问家里有咖啡么?”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民众说,几乎每次大选,选举当天凌晨开始,就有一批批竞选团队以这样的暗语,敲开一户户门,以每口人一千到三千比索不等的价格,帮助候选人买票。
“一次选举下来,只要愿意,人多的家庭能赚到上万比索(折合近两千港币)。”这名民众说。而选举结束后的一周,也是当地商场生意最火爆的时节。
无政府组织“绿色选举”常年在社交网络上普及教育民众抵制这种“Vote Buying(买票)”的行为。负责人阿韦利亚(Lito Averia) 介绍说,在菲律宾有近40%的民众没有接受过基础教育,这提供了买票存在的基础。即便采取Smartmatic的电子投票技术,“绿色选举”等多家选举监测机构也对投票过程中存在的漏洞,表示忧虑。
Smartmatic的办公室,莫雷诺演示了投票的过程。
民众填写完选票后,放入机器读卡,随后会收到一张小票,选民在对照无误后,将小票投入垃圾箱,结束投票。而选票将通过供应商为国家选举委员会单独开辟的网络线路,由村及市,由市及省,层层汇总进行统计。
阿韦利亚担忧,在政府或技术供应商内部,这条线路很有可能被操控,进而篡改投票结果,“这不是没有先例”。
与此同时,并非所有的选票都能被准确、成功地输送到统计平台。2010年大选中,“坏票”的比率达9%;2013年的参议员选举中,这个数字高达23%。阿韦利亚指出,这个数字越高,暗箱操作的空间就越大。
“不过我还是会去投票,这是难得可以行使权利的机会。” 阿韦利亚相信,大多民众和他一样,心中仍抱有希望,期望新的领导人能多少带来改变。
“虽然不知道会等到何时,除了革命,这是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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