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 中年男人尝试了解“中年”这回事。
去年和香港“红砖大学”摄影设计系的同学聚旧,聊起2016年是我们毕业20周年,有人动议搅个纪念摄影展览,刚巧有位同学可借出场地,还很快确定6月份有空档。
先说说摄影设计系的近况:几年前已经“折埋”,摄影再不是独立的主科,被打散拼合到其他系里,可能大学方面认为,在数码世代,纯摄影艺术已经不合时宜。又说说同学的近况:毕业20年,仍然做着与摄影相关的职业的只有两三位,我积极鼓励大家之余又不忘泼冷水,毕竟当年我是以“成年学生”(mature student)的身份入学,晚上还在报馆当全职的摄影记者,是班中最老练的“大哥”。
我说,不要强迫同学参与展览,“摄影系毕业”这经历,未必人人想回味,放下相机20年,再创作不是件容易事。结果这三几位同学私下协定,如果愿意参加的人不够班中半数(8人),展览告吹,六月改作出来“吃火锅”纪念。
为了20周年展览能成事,几位自动成为“筹委会”成员的热心同学努力拉票,像电影《两天一夜》(Two Days ,One Night)的 Marion Cotillard 四出游说,还学“欢乐满东华”般拍片呼吁,非常勤力。
同学 H 更说要拍一部纪录片记下展览的过程,计划邀请几位同学作 case study,回忆这20多年前的求学经过,及毕业后的际遇,还一本正经来请教我纪录片该怎样拍,他见我刚从电影学院毕业,必定懂得很多。
我在有限的财力及时间下,读了两个学士学位及一个硕士学位,但仍然是一事无成。
我的访问,便从为何我40多岁仍然读书(是抛开工作,做全日制的电影系学生)开始,我说是“心有不甘”想追回某些岁月,想遇到一段完美的师生关系。可惜我太不顾现实,读的科目都“揾唔到食”,我在有限的财力及时间下,读了两个学士学位及一个硕士学位,但仍然是一事无成。讽刺的是,两年前电影系硕士毕业时,妈妈问我有何打算,我说没有,她说:“你读那么多书,不是有份好工等着你做的吗?”,妈妈大概以为像医生律师那些专业人士,才要念硕士呀博士呀……我答她:“这个世界那么坏,怎会有好的工作?”是完全照搬山田洋次导演《东京家族》里,妻夫木聪的对白,结果被半生当教师的老爸桥爪功痛骂:“你有什么资格埋怨?你为国家做过什么吗?”
我告诉旧同学,小学时,我是个只懂读书的品学兼优生,有不少奖章。妈妈曾说过,我发高烧时,还哭着坚持要上学……对于这事我印象模糊,但总觉匪夷所思!妈妈时常强迫我在亲戚来拜年时表演“背书”,我年幼时记忆力很强,对一些诗词及流行歌词虽然不求甚解,却记得滚瓜烂熟。
妈妈曾说过,我发高烧时,还哭着坚持要上学……对于这事我印象模糊,但总觉匪夷所思!
记者当年《欢乐今宵》节目里,有位心算能力超强的小孩“神童辉”,四位数字的四式混算速度可媲美电子计数机,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据说长大后的神童辉很不如意,四式心算没有带给他好的生活,只能做一些收入低微的工作。
可能天才儿童的世界是很压抑的,电影《人生交叉剔》(Magnolia)中的 William H .Macy,他曾是儿童常识问答比赛的总冠军,但长大后得很平庸,儿时光辉反成为人生污点,最后他被一场离奇的“青蛙雨”击中脸部。
我急不及待在中学时“学坏”:在屋邨足球场结识了一班街童,开始踢波游水跑步的“玩乐人生”,爱玩不爱读书,还不时相约同学来家中搓麻将,赶在爸爸放工前“收档”,不留痕迹,但偶有三两次被撞破,现在懂得换个角度想想,假如我辛劳工作一天,回家看见儿子像“雀圣”般,呼朋引类竹战,不知有何感受。后来我还差点被踢入黑社会,幸好一场球场“劈友”把我从边缘拉回来,我目睹在我们面前好威风的“大佬”(其实只是社团低级古惑仔)被斩到浑身是血,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在红砖大学浪费了青春,令我对本地的大学抱有戒心,唯一庆幸是认识到一群好同学。
觉得玩够之时,学业成绩很差,勉强读到中学毕业,没有入大学资格,在社会工作,等到23岁可以豁免学历,以成年学生堂堂正正做个大学生,满怀喜悦报读开办的红砖大学摄影设计系学士课程,结果遇人不淑,上错了贼船,遇到很多很“废”的老师,他们虽然废,但薪水却很高。在红砖大学浪费了青春,令我对本地的大学抱有戒心,唯一庆幸是认识到一群好同学,纵使大家都被“摄影”折腾过,但他们当时还年轻,不懂得那些老师如何含混过日。
我说到这里,眼有泪光,没料到十多年后我又重返校园,花了两年时间完成学位,我没以前那么愤世嫉俗,很谦卑地希望认识多一点电影世界:“电影”永远是我最好的老师。现实世界中,如果有多些像《奇迹补习社》中的坪田老师便好了,他热心教学,全情投入,还会易地而处,考虑学生的感受,设计一些活泼的学习方法,用年轻人的思维模式去激励他们。这部电影我重覆地看了很多次,别人往往误解我是去看有村架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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