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和一个男孩各买了一瓶饮料,面对面坐下。男孩说:我们交换一杯吧。女儿笑笑说:好啊。男孩又说:你给我多倒一点,我给你少倒一点。女儿又笑笑说:好啊。他们各自喝了一阵,果真如约,男孩以半杯换去女儿一杯。
时光倒流,回到东汉,女儿手里的饮料变成了梨子,而对面那个男孩叫孔融。当然,那个故事里没有女孩,女儿姑且乔装打扮吧。孔融说:我要吃小的!女儿笑笑说:好啊。大人没听见,孔融提高声音说:我要吃小的!女儿说:我已经让给你了啊。
跟女儿相比,孔融真是太计较了。他计较梨子的大小,以换取大人的欢心。再说,也许大家都喜欢吃美味小梨呢,你不能都占了。
女儿有一个玩具,会制造泡泡的美人鱼,她喜欢得不得了,不玩也要每天看看,看它是否安好。上周,她把它放在书包里,带到学校里玩,却没有带回来。“我的一个朋友也很喜欢,我借给她玩了。”她说。我隐隐觉得,它将有去无归。
果然,第二天,那个女孩要求女儿送给她。女儿竟然答应了。我暗自惋惜,那个玩具很贵,但我没告诉女儿。
有人夸奖女儿善良、大方、成熟,我照单全收。不过我觉得这些不是全部的原因。她有时也非常计较。有一次,妈妈把她拣回来的小石头当垃圾扫走了,她大哭大闹,直到妈妈把它们找回来。因此,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活得轻松、自主,而且有自己的判断。
自己的玩具自己作主
从女儿一出生开始,我就要求家人和朋友,不要强迫她分享玩具。玩具之于孩子的意义,并不亚于房子和车子之于大人。和大人一样,孩子需要个人资产的安全感。
除了不会被人随意剥夺,安全感还包括自主处置权。我告诉女儿,只要是她的东西,她都可以自己决定,玩还是不玩,送谁还是不送谁,保留还是扔弃。当然,她可以征求爸爸妈妈的意见。同样的道理,别人的东西,包括爸爸妈妈的,未经同意碰都不能碰。
一起逛商场的时候,她每次可以且只能买一样东西,至于买什么,由她自己决定。一般而言,家里已经有了的东西,不能重复购买。
有些人担心,给孩子的自主空间太大,会不会娇生惯养,令其物欲无边。事实上,在制造欲望的多种因素中,限制和禁止功莫大焉。吃不到的巧克力最美味,玩不到的玩具最好玩。
同时,也不要低估孩子的理性。一个看起来超出常规的东西,比如太大,太新奇,她在决定购买之前,都会向大人寻求帮助。有些东西太贵,不值得花钱,我劝她再找定价合理的东西购买,她也能理解。如果她实在喜欢,我也会让步。
正因为自己的玩具自己作主,女儿很喜欢赠送朋友或者和人交换。有时她会强调说:这是我的,不用问爸爸妈妈,我就可以送(借)给你。她还会同时拿出几个,让朋友自己挑选。
小孩当然喜欢小东西
不可否认,物质生活丰富,不必患得患失,是女儿比我小时候活得轻松的重要原因。但是,这并不是某些人所主张的“穷养儿富养女”。那种说法不仅是性别歧视,而且包含着大人的市侩和庸俗。
两前年,“孔融让梨”的故事在中国引发激烈的讨论。一个上海的中学生,在要求写出读后感的试卷上写道:我不会让梨。老师判给零分,父母不服。舆论争论的焦点是,一方认为要让孩子懂规矩,一方认为要让孩子说真话。
我们经常让女儿分东西。她的逻辑是,小孩吃小的,大人吃大的,孔融自然会把大梨子给哥哥吃。这是她正常的生活经验。无论衣服、玩具、杯盘还是纸笔,莫不如是。在物质并不匮乏的当下,大小、新旧、多少及贵贱等观念,往往是大人们念兹在兹,灌输给孩子的。
每次出门旅游,女儿都会拣很多石头、贝壳、树枝或落叶,我从来不会告诉或者暗示她,这些东西不值钱,没有必要千里迢迢带回家。如果太多了,我会让她精简一些。因为是自己搜集的,她觉得比随处可以买到的纪念品珍贵得多。
女儿的衣服鞋帽,大多是别的孩子穿过的旧物,来自朋友或者跳蚤市场。无论新旧,有人送来,对她都是同等的礼物。去跳蚤市场,也是她的一大乐趣。说到衣服或玩具,我们也从来不会加上“新”、“旧”二字以示区别,更不会把“给你买件新衣服”作为承诺。
这些观念,也许将来会从外面进入她的思想。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觉得衣服轮流穿,直到破旧,理所当然。她自己也在考虑,什么时候去摆个摊,去把自己不能再穿的衣服处理掉。也可以直接送到垃圾站的旧衣服箱里,但那样似乎不够好玩。
舆论认为,孩子心里的真话,一定和大人一样:谁都想要大梨,我才不让;想要我让,请给足表扬。在女儿看来,事情是这样的:如果你比我小,你当然想吃小梨;如果你比我大,却想吃小梨,嗯,有点奇怪,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让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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