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海底电缆涉遭中资权宜轮损，破坏事件与地缘政治对抗加剧｜Whatsnew

2025年2月25日，台湾海巡署查获一艘多哥籍“宏泰58”货轮涉嫌拖断台澎第3海缆，并以现行犯将“宏”轮押返台南安平港，依国安层级处理原则，报请台南地检署指挥侦办。海巡署指出，涉案之“宏”轮为中资背景的权宜轮，船上8名船员均为中国籍人士。这类事件可能为中国“灰色地带”侵扰行动，即通过非直接军事冲突的方式对台湾进行挑衅或施压。

“宏泰58”事件非孤例，它揭示了中国对台湾进行“灰色地带”行动的潜在威胁。

权宜轮引起的潜在风险

英国《金融时报》2025年1月27日报导披露，台湾政府透过亚太港口国管制组织东京备忘录（Tokyo MOU）资料，锁定登记在喀麦隆、坦尚尼亚等地，具中资背景的权宜轮，列为“黑名单”追查。海洋委员会主委管碧玲3月4日于立法院答询时表示，航港局已列出96艘在台海周边的权宜轮，海巡署并根据威胁程度区分成无、低度、中度及高度威胁。其中高度威胁有2艘、中度威胁有8艘，“宏泰58”名列“中度威胁”。

海巡署已掌握“宏”轮于台澎第3海缆周围海域滞留下锚，才能在中华电信通报后立即拦查，并成为新监管方式落实后，首次以破坏电缆现行犯扣留的船只。

近期，发生多起中国权宜轮涉破坏台湾海底电缆的事件。再次引起外界对“权宜轮”（Flag of Convenience, FOC）潜在风险的关注。权宜轮是一种国际海运的特殊制度，允许船舶在非船东所属国家注册。此做法通常出于经济考虑，如降低营运成本。

权宜轮虽带来经济效益，却有监管漏洞。国安局长蔡明彦指出，权宜轮可能被用于“灰色地带行动”；美国《2018年国防战略》报告表示，灰带冲突指的是敌对势力采取非武装冲突的方式，企图改变现有的事实状态，包括掠夺式经济、宣传、政治颠覆、代理人以及武力威胁等。

台湾海底电缆的破坏事件反映权宜轮的潜在风险。这类行动虽不会直接导致军事冲突，但可能会对台湾的基础建设、经济运作及对外通讯形成压力。面对这些潜在风险，台湾政府已宣布将加强对权宜轮的监管。

海底电缆的重要性与全球依赖度

海底电缆包含不同类型和功能，例如连接离岸风场及陆地电网，这里所指的是铺设在海底的电信电缆。国际电信联盟（ITU）指出，海底电缆承载全球约99%的网路流量，各项网路服务都有赖海底电缆。

电信研究机构TeleGeography统计，2025年全球现役的海缆系统共570个，有81个正在规划建设中。在台湾，连接全世界的海底电缆包括中华电信宣布将在今年启用的SJC2、Apricot海缆，以及Google和Meta投资兴建中的TPU和ORCA海缆，共有14条国际海缆。国际海缆多为各国电信商共同出资兴建，例如1月遭破坏的TPE海缆由中华电信、中国联通、中国电信、韩国KT、日本NTT和美国AT&T及Verizon等投资。

台湾的6条国内海缆，从台湾本岛各地连接澎湖、金门、马祖等离岛，皆由中华电信投资建置与维护，其中就包括这次遭破坏的台澎第3海缆。根据国际海缆保护联盟（ICPC）统计显示，海底电缆断裂时常发生，全球每年平均发生150至200起。 因渔船捕捞和船锚遭受毁损的情况占总事故数的70至80％，其余原因还包括设备磨损、故障，或是自然灾害。

海底电缆是全球通讯的重要基础设施，却因频繁受损影响民众通讯与网路稳定，也可能危及国家安全。追究责任并维修受损海缆往往面临举证困难、费用高昂且耗时等问题。

除“宏”轮涉嫌拖断台澎第3海缆，今年1月3日则是台湾至美、韩、中国的“跨太平洋快线”电缆在野柳东北方海域损坏，疑为喀麦隆籍货轮“顺兴39”所致。由于海象不佳及非现行犯，未扣船，并请求韩国协助取证。此事件先引发台湾对中国“灰色地带侵扰”的关注，相关证据已送交基隆地检署。

管碧玲在3月4日答询时提到，今年1月至今台湾周围海域共发生6次海缆断缆事件，有2起中国权宜轮涉嫌破坏，另外3次是非人为因素自然断裂事实上，电信服务商会将网路频宽分配在多条海缆上，当一条海缆断裂或故障时，确保网路通信仍可靠其他的海缆运行，直到修复。若无备援海缆可用，还可透过微波及卫星进行通讯传输。在近期海缆断裂事件引发关注前，2023年2月台马第2、台马第3海缆同样相继断裂，当时研判分别遭中国籍渔船拖断和货轮下锚勾断，导致马祖网路断线、手机无法通讯，民众怨声载道。

台湾的《电信管理法》针对非法危害海缆登陆站、机房或缆线运行订有罚则，在“顺兴39”事件后也已将国际海缆及国内海缆纳入关键基础设施，由政府进行维护，借由安全防护计划，也可加快应变速度。然而海缆断裂的原因不易确认，更难推断背后的动机，要借由罚则及巡检措施达到吓阻恐怕不易。

根据国安局赴立法院的专案报告指出，近3每年平均发生7至8次的海缆断裂事件，其中与中国籍船只有关的断缆事件，样态有抽砂船于马祖、澎湖等海域大量抽砂，造成海底电缆裸露，增加损害风险；渔船使用流刺网、底拖网长距离拖曳，拉扯海缆；大型货轮下锚固定船舶时勾断海缆，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可能透过权宜船运行的灰色地带侵扰。

国家安全研究院负研究员黄宗鼎指出，中国对台战略已从“亮剑”转为“藏刀”，近期频传的海底电缆破坏事件虽属“灰带行动”，但可能是中国对台“资讯封锁”的一环，应视为“准侵略行动”。联合国第3314号决议已明确定义“封锁即侵略”，若中国意图切断台湾对外通讯，则可视为一种侵略行动。

黄宗鼎表示，在法律层面，现行《电信法》第72条对破坏海缆者虽有重刑与罚金规定，但对非现行犯、既遂犯的执法难度高。依据《中华民国专属经济海域及大陆礁层法》，台湾对专属经济区内的海缆具有管辖权，但法律罚则仍待强化。他建议参考“彰化风场航道”模式，在领海内划定航道、禁止特定船只进入，以减少海缆受损风险。

他认为，执法与海防方面，即使授权海巡行使强制力，实务上仍受限于政治责任、扣船适航性、停泊费用及诉讼风险。海军可依法在专属经济区行使强制力，强化与海巡的“共同作战默契”，提升平时海防可信度，以吓阻中国“准侵略行动”。

灰色地带行动与欧洲的警示

台湾近期发生的海缆断裂事件之所以引起海外关注，与欧洲去年发生在波罗的海的2条海缆疑似遭中国货轮破坏有关。

2024年11月，欧洲波罗的海区域连续发生2起重大海缆破坏事件，连接芬兰汉科港与德国罗斯托克的C-Lion 1海缆（全长1,170公里），以及连接瑞典纳卡港与立陶宛克莱佩达港的BCS East-West Interlink海缆（商用名Arelion），相继遭疑似中国籍货轮“Yi Peng 3”破坏。

C-Lion 1海缆在2024年12月25日再次断裂，并于2025年1月完成修复。

事发后，该货轮持续停泊在国际水域，瑞典警方于2024年12月以“观察员”身分登船，但调查主导权仍属船籍注册国中国，瑞典官方更指控中方不让该国检察官登船调查的窘况；丹麦国防部监控至2025年1月，该船最终驶离监控区域前往埃及。而12月又发生，注册在库克群岛的俄罗斯油轮“Eagle S”，破坏连接芬兰和爱沙尼亚的海底电力电缆及电信电缆的事件。

北约专家指出，这些事件与2022年北溪管道爆炸案均涉及“锚击破坏”手法，但北溪案使用军用级炸药，而本次事件为民用船只拖曳所致。面对日益严峻的海底设施安全威胁，国际社会已采取一系列因应措施。北约于2025年1月启动“波罗的海哨兵”（Baltic Sentry）行动，部署无人潜航器加强监控；欧盟通过《海底关键基础设施韧性强化法案》( EU Action Plan on Cable Security)，加强电缆安全和应变能力。

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分析，海底电缆作为全球网际网路和通讯流量的关键基础设施，正日益面临破坏和攻击的威胁。尽管没有具体数字，但近年来在波罗的海和台湾附近水域等战略区域，已发生多起疑似或已确认电缆断裂之事件。

CSIS 的报告指出，中国和俄罗斯透过“灰色地带”行动——此一低于武装冲突的门槛——因此难以将电缆破坏归咎于特定的肇事者，这使得破坏海底电缆的风险日益增加。全球超过400条海底电缆，总长度达130万公里，承载超过95%的洲际数据流量。

联合国国际电信联盟数据显示，全球97%的国际网路传输依赖海底电缆，这些设施已成为新型的“战略咽喉点”。

此类以破坏关键基础设施为特征的“非直接冲突”模式，正迫使各国重新评估其海洋监控与基础设施防护策略，同时也彰显了海底电缆安全在现代地缘政治对抗中的战略重要性。

国防安全研究院助理研究员江炘杓表示，为保护海底电缆，台湾应积极推动相关政策，包括设置禁制水域、强化立法与执法、建置海缆监控站、深埋新铺设的海缆等。他指出，台湾应建立自有的海缆维修能力，减少对外国船只的依赖。发展低轨卫星通讯与微波通信站台等备援系统，更有助于提升通讯韧性。

波罗的海发生的电缆断裂事件，被联想与俄乌战争有关，加深欧洲的紧张情势，对应台湾周边海域近期发生的事件，也挑动了两岸情势的敏感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