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府刚于2月26日公布新一年《财政预算案》,今年录得872亿港元财赤,连同过去两年,计入发债收入及还债开支,3年来财赤累计达3098亿。今年度起,控制开支成为政府主要财政手段,削减公共福利将如何影响市民生活——其中长者及残疾人士的两元乘车优惠,连月成为了讨论焦点。
财政司司长陈茂波月初曾预示:“现在两元乘车如果什么都不改,长远上财政不可行。”有政党、学者建议取消60至64岁的两元优惠,传媒后来亦“放风”谈两元乘车优惠的改革细节。政府方案周三随《财政预算案》公布,方案的受惠资格维持不变,不过改为“两蚊两折”——每名受惠人将每月限乘240程,即平均每日8程;车费不再划一收2元,将改为10元或以下续收2元,10元以上改以两折计算。
在这个定案下,不少长者不受影响,松一口气,但对于财赤要检讨长者的两元优惠,始终不忿,住得偏远的长者李先生对端传媒表示:“你减得两蚊鸡,不如向公务员减薪。”
两元乘车优惠争议多时,14年前,政府为何会推出政策?财赤下,两元乘车优惠对库房带来了怎样的压力?在维持社会福利及保障公共开支用得其所之间,两者怎平衡?端传媒访问了受影响长者、社福机构、经济学者,亦参考了顾问公司检讨两元乘车优惠的报告,尝试整理政策及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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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赤下,向基层“开刀”
每日限搭8程,都不知道它怎计算,政府自己浪费了很多资源,搞唔掂又揾基层市民开刀。
61岁的泥水师傅李先生
最新方案中,两元乘车的受惠对象年龄不变,但限制每人月搭240程,平均每日可搭8程车。对于想重返职场、又住得偏远的李先生而言,这改变了他找工作及住宿的考虑,“所有事都是一个‘连环扣’。”环环相扣的包括住屋、交通及就业。
初见李先生,他在自我介绍时一度说错居住地,需要旁边的社工纠正。他刚搬进八乡七星岗村旁的过渡性房屋,对元朗不熟悉,但有两元乘车优惠,令他接受到由油麻地搬到新界,因为就算要多次转车,车费也可接受。
61岁的李先生本是泥水师傅,他指约两年前在政府输入外劳后,他就被解雇。随后,他一直做地盘散工,木工、搬运、钉板……只要他懂得就去做。李先生在疫情时开工不足,加上失业,只得用积蓄过活。为省钱,他租住在油麻地一个月租3500元、只有40呎的㓥房单位,㓥房不久后漏水,居住环境恶劣。去年政府在施政报告提出取缔劣质㓥房,他的个案获发现,社工为他申请过渡性房屋,搬到110尺、月租2100元的单位。
李先生的家位处新界元朗的乡村地段,需在港铁站转搭小巴或巴士才能到达。过渡性房屋旁边设有存放建筑材料的仓库,附近除了小巴站及长者健身设施,没有其他生活配套。
“搬入来之前,(面试)官说有超市,交通好配套好,但这里什么都没有。”如果想买早餐及报纸的话,他要在楼下搭小巴到锦上路站转乘港铁,到元朗或朗屏才有生活配套,这样来回已四程交通。
他每次上班地点不一,过去曾到东涌、港岛半山、赤柱、屯门开工,有时出了地铁站再转车,来回便达6至8程。交通不便,令李先生可以接的工作减少,他接工作时的首要考虑是计算时间:乘搭清晨6时的头班车,能否准时到达开工地盘。“在油麻地找工作不用考虑很多问题,现在清晨6时要开工的工作已经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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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少了开工,李先生最近两个月的月入只有大概1000多元,其实做散工以来,他月入最多只有约7000元。他每月约花费6000元,生活上不少开支,要动用储蓄支付。因此他希望找到全职工作,但找到了全职,又可能超出搭车优惠限制:“每日限搭8程,都不知道它怎计算,政府自己浪费了很多资源,搞唔掂又揾基层市民开刀。”
有些人都觉得(生活)会更困难,但你说财赤、又说要共渡时艰,大家都不敢怎样反对。
社区组织协会副主任施丽珊
周三,社会福利咨询委员会委员、香港社区组织协会副主任施丽珊与长者一同看《财政预算案》,长者边看直播边劳气道:“两元走了样。”施丽珊说,尤其对于要跨区上班的长者、经常覆诊的长期病患以至残疾人士来说,每月支出将增加:“就算帮手凑孙都可能搭几程。”
她说,以百分比来说算是大幅削减优惠,长者如要经常跨区,每月或增几百元支出:“有些人都觉得(生活)会更困难,但你说财赤、又说要共渡时艰,大家都不敢怎样反对。”
方案一推出,社会热议声四起。同时,新一期财案公布所有职级公务员将冻薪,长者质疑,既然要共渡时艰,公务员为何不减薪?
在财案公布前的周末,人称“女长毛”的社运人士雷玉莲在铜锣湾东角道行人专用区的灯柱上,挂起“老友记真系惨/两蚊都要减”的标语。自1月起,不少长者找她聊天谈两元。雷玉莲今年61岁,也是受惠一员, 她大闹:“官员数十万一个月又不减,用我们老友记来开刀!”
近80岁的玲婆婆撑著拐杖,缓缓地步向雷玉莲,一开口就骂道:“我很不开心,这么少的优惠也不给我们,要我在家困到死吗?”最初,她一听到检讨两元乘车,以为两元乘车优惠会被取消。
她住在东区,每天早晨出发到维园游泳,然后到北角买菜后回家,平均每日两程车,自问用政府的钱不多,“一程出发去游水,游完水就搭车到北角买𩠌,然后走回家,有时不太累,连这程也可以省下来。”玲婆婆认为:“讲句公道说话,60至64岁尚有工作能力,不应有两元补贴;政府也不可以样样揽上身,搭地铁就让地铁补贴,搭巴士就让巴士补贴。”
另一方面,关注残疾人士福利的团体也对措施变化表示失望。香港复康联盟指出,不少残疾长者有极大出行需要,收紧两元乘车优惠措施,会为他们参与社会造成阻力——因为担心超出车程上限,他们或会因此放弃外出接触社会,只保留处理生活必须的车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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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蚊优惠的前世今生
两元乘车优惠落实时被视为“德政”,跨党派、跨界别均支持两元乘车,其中民建联、民主党均表态欢迎,过去三任行政长官都视政策为自己的政绩。
两元乘车优惠计划实行约14年,期间历经多任政府班子提议和修改,官方、政党和民间取态亦随社会环境有所不同。
2011年,前行政长官曾荫权在施政报告首度提出两元乘车优惠,让所有65岁或以上的长者及残疾人士在任何日子、任何时间,以两元乘搭港铁、巴士及渡轮,鼓励他们多走进社区。公共交通营办商维持原有的半价优惠,余下差价由政府补贴。政策于2012年,在前行政长官梁振英上任后分阶段推行,首阶段只适用于港铁,第二阶段适用于巴士、第三阶段适用于大屿山巴士。至2014年,梁振英将两元优惠扩展至专线小巴。
2020年,时任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宣布将两元乘车优惠计划扩展至60至64岁人士。当年,政府表示65岁以上人士两元乘车优惠是广受欢迎的德政,因此希望扩大受惠对象;时任劳福局局长罗致光称“鼓励长者就业”是政策目的之一。不过,因支出增加不少,政府称需时检视。事隔两年,两元乘车才在2022年3月起扩至60岁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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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政府财政可能支持不到,在当年来说难听过粗口。
公共运输研究组成员郑衍褀
两元乘车优惠落实时被视为“德政”,跨党派、跨界别均支持两元乘车,其中民建联、民主党均表态欢迎。过去三任行政长官都视政策为自己的政绩:曾荫权提出两元乘车优惠;梁振英上任后扩阔优惠至小巴,曾表示“支出虽高,但十分值得”、“长者对计划有赞无弹”;林郑月娥则扩大受惠年龄,曾形容这是“特区政府最大的德政”。
民间团体认为长者的确因此多了外出、不做“宅老”,而且为贫穷长者省了一部分开支。香港社区组织协会副主任施丽珊由两元推出之初便支持措施。14年来,施丽珊观察到长者就业增加,不少长者因车费平,更愿意跨区上班;长者也更愿意外出见人,如参加社区活动、照顾孙儿等。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在变化下,普遍长者更开心:“见到很多经济及社会效益。”
不过,当年也非没有反对声音。持续关注这项政策的公共运输研究组成员郑衍褀向端传媒表示,当时香港财政状况稳健,社会开始更关注贫穷问题。他们是社会上的“零星声音”,主要关心香港的财政负担能力:“如果说政府财政可能支持不到,在当年来说难听过粗口。”
郑衍褀说,香港的公共交通工具费用一向以距离计算,划一支付两元,余额由政府补贴,必然会衍生“长车短搭”,浪费公帑补贴。公共运输研究组多年来建议长者划一可获交通费二五折,惟建议不获采纳。
2011年,前香港理工大学会计及金融学院副教授林本利曾撰文,形容两元任搭的优惠政策“慷纳税人之慨”,向个别公共交通机构提供资助,特别是港铁和九巴。他预告,随著长者人口、物价和车资不断增加,政府的资助金额只会不断攀升,对纳税人构成愈来愈沉重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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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人的预告逐渐实现。2018年,有传媒报导两元乘车有“长车短搭”的问题,受惠长者“见车便上”,没考虑当中的补贴差价;同年有零星报导指出两元乘车优惠被“滥用” ,如有青年、游客等使用长者八达通。
计划在2020年面临第一次降低受惠年龄的变革,始获广泛讨论。2020年正值反修例运动时期,扩大两元乘车优惠是政府公布的十大民生福利措施之一,坊间有声音认为目的是透过民生福利缓解民怨。新计划获建制派跨党派支持,民建联及工联会均标榜“成功争取”。
不过,当时新计划因成本昂贵遭行会成员质疑而落实无期,迟迟未有时间表。成本昂贵,亦因60至64岁人士的车费是以正价计算,政府补贴的负担更重。
经民联梁美芬曾指,政府若再不推出政策,或会面对司法覆核;时任工联会立法会议员、现民政及青年事务局局长麦美娟斥质疑措施的行会成员是“与民为敌”。最后拖延近两年,60至64岁人士在2022年3月起受惠。为免滥用,新一批受惠者要申请实名登记的乐悠卡;及至去年8月,所有长者都要转用乐悠卡才能享有优惠。
时隔两年,港府在结构性财赤面前急寻方法开源节流。2024年2月28日,政府在《财政预算案》中提出须检讨两元优惠计划,以提升计划可持续性,但财政司司长陈茂波强调“无意取消计划”。2025年2月2日,陈茂波表态认为社会的共识是要“修改计划”,不过承诺65岁或以上长者在修改后会继续享有两元乘车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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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布财政预算案前夕,曾“成功争取”扩大计划受惠年龄的民建联表示,任何方案都不要改变受惠年龄层,受惠金额也不应改变,并指出将财赤归咎于优惠计划对长者不公道。工联会以往亦长期争取扩大优惠,在财案公布的2月也表示希望方案维持不变,但建议分段收费。经民联则表示不应取消,但使用上可以施加限制,两元可以稍微增加至3元或4元,财赤下共渡时艰。自由党立法会议员张宇人则建议要取消60至64岁的2元优惠。
风向的转换,从建制媒体中亦可见一斑。《大公报》及《文汇报》在政策实施初期,即约于2013年至2014年,仍在社论写到,两元乘车是扶助基层的措施,令中产也受惠;也提到两元乘车是其中一项扶贫政策。
及至去年,《大公报》发表题为“两元优惠须用得其所”的社论,提到政策实施以来出现不少滥用问题:因过去的长者八达通卡不记名,导致一些不合资格者浑水摸鱼,将两元乘车花费公帑的问题,归咎于滥用及香港老龄化。该社论又提到,特区政府完成检讨之后若提出一些优化措施,相信可以得到社会的广泛谅解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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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减优惠,对库房有何影响?
两元乘车优惠引发众议,其中一个关键背景,是港府正面临巨大赤字。
政府最新公布去年度的财赤达872亿港元,已是连续三年“见红”。港大经管学院于今年初指出,最近4年的赤字水平创下了近25年来的新高,超过了历史上数次主要经济衰退时期,如全球金融危机;香港的赤字水平位列世界第二,而邻近的新加坡,其财政盈余是全球第四。
政府主张节流,两元乘车优惠的开支增幅成为重点议题。两元乘车优惠占政府每年经常开支,由2019/20年度的0.2%增至2023/24年度的0.7%;政府在2013/14年度的开支为5.06亿元,但到2024/25年度预算开支,便高达63.4亿元,增逾12倍。计划最主要的开支增幅,出现在优惠放宽至60岁或以上长者之后。
政府于2018年8月委托顾问公司检讨两元优惠计划,报告最终在2021年1月出炉,当时两元乘车优惠的门槛仍是65岁以上。报告提到,“香港似乎没有特别理由降低2元优惠计划的合资格年龄。”原因为许多60至64岁年龄组别人士仍在从事经济活动,出行次数比现时受惠的长者多,将两元优惠计划扩展到这组别的成本可能会很高,而涉及的行程票价差额也可能会较高。
事实上,自降低受惠年龄门槛后,计划拨款开支由2021/22年度的16.3亿,按年倍增至2022/23年度的33.7亿元,2024/25年拨款预算达63亿元。出行的长者人次,则由2021年的124.7万增至2022年的194万,增幅达五成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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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不少前官员和学者都有就政策发表看法。前运输及房屋局局长张炳良曾撰文批评,上届政府将年龄门槛降至60岁的决定“太过轻率”,这种由政府“包底”的模式,对公共财政的包袱不容忽视。去年底,香港大学社会工作及社会行政学系荣休教授周永新也撰文建议60至64岁人士每月乘车优惠不逾700元,甚至恢复受惠年龄至65岁以上:“因为2022年初把岁数降低时,事前社会并没有强烈要求。”文中有一句措辞强烈:“到了今天,仍有不少市民认为当时的决定是错的。”
你不如去看看公共交通费用加了几多钱?加了几多倍?有些不是老人家加出来,而是交通费加出来。
社区组织协会副主任施丽珊
财赤严重,两元乘车优惠变成愈滚愈大的经常性开支,可是两元乘车真的与财赤相关吗?社区组织协会施丽珊向端传媒表示,这说法并不公道。她分析开支增加的原因除了因为长者增多,也攸关过去10年交通费大增,措施变相补贴公共事业:“你不如去看看公共交通费用加了几多钱?加了几多倍?有些不是老人家加出来,而是交通费加出来。”她认为公共事业作为垄断了交通服务的机构,可付出更多,与政府分担。
劳工及福利局局长孙玉菡27日表示,如果维持原有两元乘车计划不变,“财政上不可持续”。他说,两元两折在照顾长者和残疾人士的同时,可以实现财政上的平衡。
公共行政要有理性,很多人常常说‘悭悭埋埋几十亿’……这些与三千亿财赤没关系,而是不应让人乱用钱,这是原则问题。
香港大学经管学院讲师阮颖娴
两元乘车优惠开支增幅虽大,但只占政府的经常性开支一小部分。香港大学经管学院讲师阮颖娴向端传媒指出,重点不是两元乘车用多少钱,而是政策实际上不符合公共行政原则,“公共行政要有理性,很多人常常说‘悭悭埋埋几十亿’,少少钱、又例如两亿给关爱队,起条桥几亿……这些与三千亿财赤没关系,而是每件事都要有理性,不应让人乱用钱,这是原则问题。”
阮颖娴解释,两元乘车最初的设计划一两元,导致“长车短搭”的问题出现,白白浪费公共资源,但这其中不存在长者“滥用”,因为是补贴机制容许这情况出现:“没有明文禁止长者见车就上。”她认为,不是长者“乱用钱”,可说是政府“自己乱用钱”。
新方案改为10元以上车费两折,又每月限搭240程车。孙玉菡近日透露,在目前计划内的200多万人中,只有360人每月乘车超240程。两元乘车带来的经常性开支持续增加,但又因民情而无法完全取消,不过阮颖娴说方案虽然“悭(节省)不到几多”,但认为政府有尝试解决机制所带来的“长车短搭”问题,“开始理性一点”。
张炳良在前年及今年月初在《明报》撰文,综合财赤的原因。他说经历2008至2009年全球金融海啸后,政府大幅增加开支、撑企业纾民困,跨党派不断向库房“埋手”,政府亦渐倾向用钱去解决问题。上届政府又因疫情,先后注资防疫抗疫基金共约3570亿元,疫情过后,政府及社会期望经济复苏,却不似预期。
他指出,现届政府欲大兴土木、大笔投资创科和吸引创企落户,及大幅增加民生开支,以物质改善去争回民心,惟在现时的经济环境下,时机不利。他指因地缘政治局势、本地人口结构变化等原因,财赤已经变成结构性。
张炳良认为,财赤不止于理财,“更涉及政经大局之变及政策选择之再思”。他又提到要达成“灭赤正义”,高官、议员应率先与民共渡时艰。
阮颖娴形容政府现时的策略“想做大赌李家诚”,靠借钱去支撑基建及经常性开支,希望靠北部都会区、人工智能、创科发展等赚钱还债,“到时就持续到了”。
削减公共福利,在多大程度上有助纾缓财赤?今次港府削减两元乘车优惠,连同公共交通费补贴计划的领取门槛由400元提高至500元,陈茂波指两项计划调整后,合计五年将节省约62亿元。除了交通费用节流外,政府也减少向市民派糖,如薪俸税免税额由3000元减至1500元。阮颖娴认为这些节流对目前财政困境的效用少,“节来也无补于事,可能因此减少少就算数。”
阮颖娴说,随著人口老化,政府的经常性开支只会增多,需要靠经济发展才撑得下去。她形容政府现时的策略“想做大赌李家诚”,靠借钱去支撑基建及经常性开支,希望靠北部都会区、人工智能、创科发展等赚钱还债,“到时就持续到了”。她说,香港财赤浮现,是过去几年开支增多,但收入减少,“如果经济有发展,能收回这么多税,就可以解决财赤;以前都是香港的地卖得贵,多人来投资,那就承受到。”
可是,香港经济出现了结构性改变。阮颖娴说,香港以前主要与欧美市场合作的生意减少,现时要开拓中东及东盟市场,却未见成效:“他(陈茂波)讲到离任后就可以变回正数,其实我看不到这件事怎样发生……不知真正的‘经济火车头’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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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掹紧裤头过日子”
政府的意思是给你就叫‘优惠’,不给就可以随时cut ,因为你们是低下阶层,不用理会你们的感受。对著公共设施又无计,刀锋就向著我们。
61岁的泥水师傅李先生
2023年,作为前运输及房屋局局长的张炳良接受《星岛日报》专访提到,扩大两元乘车优惠作为福利政策“覆水难收”。新一份预算案,除了两元优惠“瘦身”,交通补贴领取门槛亦由400元增至500元;教育局在新学年起将取消2500元学生津贴。
“政府的意思是给你就叫‘优惠’,不给就可以随时cut ,因为你们是低下阶层,不用理会你们的感受。对著公共设施又无计,刀锋就向著我们。这次就是削车费,我们妥协了,下次长者津贴、伤残人士津贴⋯⋯ cut 得就 cut 吧。”除了谈车费外,李小先生格外担心政府会再削福利。
李先生13岁入行做地盘,有份兴建沙田马场,他仍然记得怎样建马房;后来他专做泥水,成为业界的泥水老师傅,被解雇前指导其他年轻工友,经手建筑数之不尽。我们跟随他到朗屏站买𩠌,甫出闸就是他曾粉饰过的私人屋苑。在他眼中,长者年轻时为香港贡献,老有所需时,应享有社会福利。
不只李先生有这一重担忧。在位于铜锣湾的示威街站,70多岁的市民李女士反复强调两元优惠非唯一重点,她笃定未来将有更多社会福利被削减。
她的语气显得不耐烦:“其实以前没两元优惠,日子都是这样过,但它(政府)把你的视线转移至两元,其实目的就是削减医疗及教育的开支。”李女士最担心日后看医生要加价,想要更好的药要自费,“谷”市民买医疗保险等等﹐并著记者要留意医疗开支会否被削。
削资源一说,并非空穴来风。
今次的财政预算案并没有具体提到大减福利方面的开支,不过陈茂波已指示政策局检视社会福利、医疗卫生和教育方面的开支,称这三方面的经常开支在本财政年度均分别超过一千亿元:“我们需善用资源,因应香港人口结构的变化,检视资源运用的可持续性。”
基层这几年也没有好日子过,失去了很多收入甚至欠债,现在工作也不稳定。
社区组织协会副主任施丽珊
港大社会工作及社会行政学系荣休教授周永新曾在去年底指出,政府若要开源节流,首先应该检讨社会福利。周永新建议削减社会福利有三项原则,包括确保市民的基本生活和需要,不会因削减而受到影响;把省来的资源调去发展其他急需的服务;以及必须汲取市民意见。他建议冻结高龄津贴于每月1620元、令“内地养老” 有具体计划措施等。
不过,社区组织协会施丽珊对此有保留,“基层这几年也没有好日子过,失去了很多收入甚至欠债,现在工作也不稳定,很多人要申请综援的也没申请。”她指出再减福利,只会令香港的贫富悬殊加剧,并认为政府的财政储备仍处于合理水平:“不是所有人都要掹紧裤头过日子的地步,即便要减也不是减老弱。”
(注:“掹”,广东话,拉曳、勉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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