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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月1日,台湾中华航空公司(China Airlines)正式推出女性一线服务人员的裤装制服,包括运务员、票务人员与空服员,皆可依个人意愿或工作需求选择穿裤装或裙装。这项变革不仅是华航内部政策的重要转变,更是台湾航空业推动性别平等的里程碑。
实际上,华航的转变并非个案,而是全球航空业改革的一部分。近年来,许多国家的航空公司纷纷改变性别化制服等规定,致力打造更平等与多元的职场环境。而在台湾的这场空服员制服改革背后,较少人注意到的,是空服员工会多年来的抗争与持续的制度性倡议。
航空业的制服改革浪潮
近十数年来,全球航空业正掀起一场制服改革的浪潮。先是2010年,荷兰皇家航空公司(KLM Royal Dutch Airlines)率先开放女性空服员选择穿裙装或裤装,成为改革的起点。随后各航空公司相继跟进,如阿拉斯加航空(Alaska Airlines)于2020年允许所有空服员自由搭配制服,并放宽仪容要求,让员工在性别表达上拥有更多自由与灵活性。
欧洲多家航空公司也调整政策响应这股潮流。英国维珍航空(Virgin Atlantic)于2019年取消女性强制化妆的要求,并允许员工自由选择制服款式;乌克兰SkyUp Airlines推出橙色西装与白色运动鞋的中性制服,冰岛Play Airlines则采用性别中立设计,取消对化妆、纹身的限制。
亚洲的航空公司也逐渐加入这场制服改革浪潮,其中可以清楚看到工会的推动力量。2013年,在韩国工会的倡议下,韩国国家人权委员会裁定韩亚航空(Asiana Airlines)仅允许女性空服员穿裙子的规定具有歧视性。随后,韩亚航空发表声明,允许女性员工选择穿裤装。
2018年,香港国泰航空在工会压力下废除了强制裙装的规定,并增加裤装选项;全日空航空与日本航空则逐步放宽规范,不仅允许女性穿裤装,还对男性仪容要求给予更多弹性,展现对性别平等的支持。
除了响应性别平等与包容性的全球趋势,裤装的推行背后还有安全性与实用性的考量。在空服员的日常工作中,服装是否能支援行动自由与足够防护,已成为制服设计中不可忽视的关键要素。
华丽制服下的安全隐忧
女性空服员制服长年来多以“美观”为设计考量,裙装和高跟鞋为女性空服员常见标配。
然而,高雄餐旅大学航空暨运输服务管理系副教授万光满的研究就指出,这些设计在紧急情况中可能带来重大安全隐患。
例如,1993年华航班机在香港启德机场的事故中,客舱组员因长裙过紧而影响到协助乘客撤离的能力;1995年 ValuJet 航空火灾事故中,一名穿短袖和短裤的组员因腿部暴露导致严重烧伤。万光满指出,不当的制服设计与材质,直接影响客舱组员在危急情况中的行动能力和安全防护。
除紧急状况外,制服问题同样凸显在空服员的日常工作中。
华航空服员苏盈蓉分享了亲身经历指出,裙装的开衩设计在机场和机舱中易遭偷拍,且日常服务中动作频繁,经济舱餐车的高度约在腰部,需要空服员不断蹲下、起身抽取餐盒,一个航班往往重复此动作超过百次。
此外,高跟鞋的设计也带来健康问题,她在执勤三年后,因高跟鞋导致不适,不得不申请穿平底鞋,但公司要求她每月提供医生证明,对她的工作造成极大困扰。
制服改革的空服员行动
空服员对制服的倡议始于2015年,当时华航推出新一代制服,由王家卫的御用美术设计师张叔平操刀。桃园市空服员职业工会秘书长周圣凯表示,张叔平曾说,如果制服无法引起他人的“情色遐想”,那就是一件失败的作品,这样的设计观点让许多空服员不满。
苏盈蓉也指出,虽然过去空服员一直以裙装为主,也未对裙装感到太多不满,但张叔平设计的这款裙装,对女性极度不友善,这才让空服员开始反思,制服应该长什么样子。
尽管华航空服员当时已对制服有所批评,但未能引发台湾航空业的大规模变革。真正推动后续改变的,则来自长荣空服员的行动。
与华航在1998年大园空难后便有男性空服员加入不同,长荣直到2020年才迎来第一批男性空服员。长荣空服员李滢表示,男性加入后,长荣空服员开始聚焦于性别不平等问题,并将问题聚焦在改善高跟鞋规范的诉求上。对空服员来说,高跟鞋对于日常工作带来极大不便,他们不仅需携带高跟鞋与平底鞋两双鞋,还可能因长期穿着高跟鞋,导致拇趾外翻、足底筋膜炎等问题。
李滢说,空服员陆续看到包含日本在内,其他航空公司开始改着裤装,便产生“日本这么保守的国家都可以,为什么台湾不行”的疑问。2023年4月,13位长荣空服员向桃园市政府性别工作平等会提出申诉,认为长荣违反《性别平等工作法》,因为男性空服员不需遵守裙装、高跟鞋或化妆等服仪规范。随后,空服员工会于8月1日向国家人权委员会提出申诉,希望借助政治压力影响桃市府性平会的决议。
然而,8月31日,桃市府性平会的调查结果,认定长荣并未违反《性别平等工作法》;而原先作为工会“战略考量”的人权委员会申诉,反成为抗争的转捩点。
2024年8月,国家人权委员会发布调查报告,认为多数国籍航空公司要求女性空服员穿裙装制服、丝袜、高跟鞋、妆发等服仪规范,构成《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公约》(CEDAW)所禁止的性别歧视。这份调查报告成为后续改革的重要起点,推动航空公司进一步检讨制服政策。
裤装与改革的未竟之路
而在人权委员会调查报告发布后,华航迅速作出回应。苏盈蓉表示,空服员原以为裤装的引入可能要等到下一次制服换代,但现任董事长谢世谦态度开明,与工会积极合作。2024年11月,华航便通知工会干部套量制服并询问意见,并在2025年1月,正式让女性空服员可自行选择穿裙装或裤装执勤。
不过,现阶段华航空服员的女性裤装是由女性地勤裤装修改而成,并未重新设计。裤装样式公开后,也被部分网友调侃像“葬仪社”、“送行者”;对此苏盈蓉则说,裤装在设计和布料上仍有改进空间,她建议改为弹性布料。但她也表示,这是“先求有再求好”的阶段,实际穿着后,裤装在保暖性和舒适度上有明显提升,特别是当机舱温度较低时,裤装比裙装搭配丝袜更加保暖。
至于其他航空公司,长荣目前正重新设计女性空服员的裤装,尚未完成;星宇亦于去年9月修改客舱组员制服规范,允许女性空服员在制服汰旧换新时,可自由换领裙或裤装。而在台湾六家国航公司中,今年以前,仅有虎航可着裤装。。
即使台湾航空公司在裤装政策上已有所调整,成为国航性别平等的里程碑,不过,人权委员会的报告也指出,女性空服员被要求穿高跟鞋、强制化妆等规定,依然存在性别不平等问题。
报告指出,女性空服员在执勤时被要求穿着高跟鞋,而男性空服员仅需穿皮鞋,这不仅增加健康与安全风险,且无法证明其工作必要性。此外,女性员工必须化妆并维持妆容,相关准备花费更多时间与金钱,但公司未提供补贴。相比之下,男性空服员的仪容规定则相对宽松。而女性空服员的服仪表现更被纳入考核,未达标准可能影响绩效评分或遭受惩处,相关检查多针对女性。
在国外案例中,制服改革不仅止于裙装换裤装,许多航空公司已更进一步,允许空服员选择不化妆或穿运动鞋来执勤。对台湾航空业而言,这场改革已迈出重要一步,未来如何持续推进性别平等,仍是台湾社会关注的重要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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