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走了,微软来了
2024年5月,当时还在竞逐连任的总统拜登来了威斯康辛锈带小城拉辛(Racine)的一家技术学院,与威州民主党州长Tony Evers一同宣布了在这个摇摆州的一项重要投资计划:微软(Microsoft)要在拉辛郡西面的乡郊Mount Pleasant,兴建一个耗资33亿美元的数据中心,预计将创造2000个长期职位。 这是拜登“投资美国”计划的一部分,旨在将私营部门资金引入制造业、清洁能源和人工智能等产业。
记者会上,拜登说,特朗普承诺要建“世界第八大奇迹”,但你看看他们那个金铲子到底挖了什么? 挖了个洞给自己跳下去! 拜登从来都不是个特别好的演说家,但这话依然引得哄堂大笑。 拜登又说,在上一届政府期间,特朗普频频食言,但在自己的领导下,承诺过的一定会达成。
“金铲子”指的是2018年,时任总统特朗普与当时的共和党州长Scott Walker,以及鸿海富士康主席郭台铭,人手各一把金铲子,一同主持了富士康在拉辛郡Mount Pleasant厂房的动土仪式。 前一年的7月,特朗普在白宫与Walker和郭台铭,一同宣布了这个耗资百亿美元,将创造1万3千个职位空缺的大计划。 郭台铭用浓重的英语口音说,这家厂将会生产最高端的“10.5代LCD液晶屏幕”; 特朗普则说这是美国工人和美国制造业的大好日子。
但不到一年后,富士康的投资规模就大幅缩水。 在2018年中动土时,已有消息指工厂不会生产10.5代LCD液晶屏幕,而是会生产较落后的6代屏幕。 到了2020年,富士康又宣布拉辛工厂会生产智能咖啡机。 疫情来临,工厂直接转为生产口罩,而根据美国媒体The Verge的调查,虽然有人在富士康厂房上班,但工厂没有生产线,几百名(绝非1万3千名)员工大多无所事事,在里面打游戏看YouTube度日。 他们的存在是为了填满工厂薪资表,好让富士康能获得威州的巨额补助。
在巨额投资全面缩水后,整个亲民主党阵营都将富士康视为笑柄。 选举年的2024年6月,广受欢迎的自由派喜剧节目The Daily Show做了一个富士康专题,去了富士康厂房外实地拍摄:“富士康承诺Mount Pleasant的居民,会在他们荒芜的农地上建设尖端科技枢纽。 但最后他们起了什么? 一大堆不知通往哪里的路、两间废置的仓库,还在一块无人的空地上面,起了一个超丑的迪斯科球!”主持人指的是富士康用途不明的圆球建筑。 然后他拿着扩音器,向着空旷草地高呼:“我听说这里有1万3千个职位! 你们在哪里呀?”
今届大选,贺锦丽如果要赢得关键的威州,除了必须催出麦迪逊、密尔沃基的蓝营铁票,还要让锈带如拉辛的蓝领工人阶级回巢,重新投给民主党。 他们自然希望这些蓝领工人在富士康的破灭承诺后幡然醒悟,明白特朗普的承诺都是空话。
但对许多锈带蓝领工人来说,说空话的不止特朗普,而骗局也不止富士康。
好工作不会回来了
在大选前三星期的10月中,在拉辛的一家咖啡店,半退休的Gary跟我说,今年他还没考虑好要把票投给谁。 2004年,他特意去更新了自己的选民登记,从民主党选民改为独立选民。 我问改登记的用意什么? “我偶尔也还投民主党,例如我两次投了奥巴马。 但改登记是一种抗议。”他叹了口气,也不是说我就变成共和党人了。 共和党一直都有很多让我投不下去的地方。”
在2004年之前,他每一次都把票投给汽车工人联合会(UAW)背书的民主党候选人; 他第一次投票,是在1976年支持卡特(Jimmy Carter),今年刚把票投给贺锦丽的百岁前总统。 但在2016年和2020年,他都把票投给了特朗普。 上届大选,特朗普输了威州,但依然赢得了锈带的拉辛郡。 在威州,像麦迪逊这样的大学城变得更蓝了,但锈带依然摇摆,甚至偏红。
Gary在离拉辛不远的Waukesha出生成长,成年后不久就来到拉辛,进入做农用拖拉机的Massey Ferguson工厂生产线,一做30年,在这里恋爱、结婚、生子、买房——他本来的计划是,要在同一家厂拿到更高层的主管职,然后拿丰厚的退休金,之后跟妻子一起上游轮,去中国看万里长城。 “本来的计划是,年纪大了可以离开生产线,多做品检那类管理工作,然后退休,”他说,“那是份好工作,不偷不抢、薪水能养家,而且是做实物,看得到用得到。 我们都是看上一代人想象未来的。 上一代都是这样,同一家厂干到退休,把子女送进大学,然后去旅行享受人生。”
但他的美梦在2000年代初破灭。 那时候,Massey Ferguson和许多在拉辛的制造业工厂一样,传出了裁员的风声。 “大家都在谈论NAFTA。 当时我还不是很懂什么是NAFTA,也不完全明白全球化是什么意思,但很快我就知道了。”1993年,民主党总统克林顿与加拿大、墨西哥签署了北美自由贸易协议(NAFTA)。 协议在翌年正式生效,NAFTA也超越了欧盟,成为世界最大的贸易一体化组织。 这项协议消除了三国间的贸易壁垒,允许商品、资本和投资在这三个国家之间更自由地流动。
“那时我们还有很多误解。 他们说全球化不会让美国失去工作,而是为我们制造更多工作。”Gary说。 当时克林顿指,全球化无可避免,但因为NAFTA,美国得以保持竞争力,因为加拿大和墨西哥市场会增加对美国产品的需求。 1992年,亿万富商和总统候选人Ross Perot就大力抨击过NAFTA,指“There will be a giant sucking sound going south”,工资和生活水平低的墨西哥会大量“吸走”美国的工作。 同样反对NAFTA的,还有独立的佛蒙特州参议员桑德斯(Bernie Sanders),以及汽车工人联合会(UAW)。 但即使在对NAFTA有巨大疑虑的1994年,UAW仍然背书了克林顿,而Gary也把票投给了克林顿。
“所以你可以说,我们真的是有人拿刀子向着自己了,还把脖子再挪近一点,让他好斩一点,”Gary苦笑。 他在2003年终于被裁员。 “那时整个车间都很压抑,一批批手足被解雇,空荡的工作区变得越来越大。 他们说,’这只是过渡期,生产会搬到别的地方’。 但那时候,我开始明白,这些工作不会再回来了。”
2017年,他在本地电视台上看到富士康要来的消息。 他当时已经不是能回到生产线工作的年纪了,但他觉得,拉辛已经在工作机会流失之下挣扎了很久,有1万3千个职位要来,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2000年后,拉辛大规模裁员的工厂,早就不止Massey Ferguson。 我在邻近的,同是锈带汽车制造重镇的基诺沙(Kenosha)博物馆,遇到了在拉辛出生成长,半辈子都住在拉辛的Cynthia Nelson。 她跟我说,因为拉辛在2000年代初以后,实在流失了太多职位,所以人们对于富士康感到兴奋是很正常的。 “拉辛的所有大工业,如 Massey Ferguson、Cases Foundry、Walker Muffler、Twin Disc等都还在,但他们的办公室已从拉辛搬到密尔沃基了。 又例如Sincorator已经被卖掉了,他们的生产会留在这个地区吗? 我不知道。”
富士康最后成为泡影,Gary虽然失望,但没有太意外。 “谁不希望这些工作回来呢? 但富士康最终只是一场骗局。 这些科技公司,他们只是来这里占地、拿补贴,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我们那些年曾经拥有的那种工作,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他续说,不过,这些工作早在富士康之前就走了。 NAFTA是个大问题。 那时我们听到这些贸易协议,说什么自由市场对每个人都有好处,但对我们来说,它给我们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我们这些制造业职位,全都给了中国、墨西哥,还有其他地方。”
工会的忧郁
大选前的两个月,2024年9月,记者及作家Dan Kaufman在《纽时》撰文,标题是《NAFTA是如何摧毁美国政治的》(How NAFTA Broke American Politics)。 Kaufman讲的是Master Lock工厂的故事,这家已经在密尔沃基100年的著名锁具厂,在今年终于全面关停; 公司通知员工工厂将于2023年10月31日开始分阶段关闭,并于 2024年3月停运。
Master Lock员工Mike Bink自1979年就在这家厂房工作,而且是当地工会主席。 在访问中,他指出在NAFTA之后,虽然他幸运地没有被裁员,但美国的工会政治,却已经被这条自由贸易协定翻天覆地。 例如,厂方与工人之间的权力平衡完全被改变:“车间主管会说,快去工作,否则公司会拿走所有工作机会。 而且,裁员之后,工会也失去了它的议价能力(leverage)“。
2016年,特朗普首次出選總統,而他對民主黨,尤其是希拉里的其中一個最有力的攻擊,就是她的丈夫在任內通過了他稱之為「美國有史以來最惡劣的貿易協定」的NAFTA。特朗普批評NAFTA扼殺了美國本土製造業,令美國和墨西哥之間出現了巨大的貿易逆差。而這個確是事實:1993年(NAFTA實施前),美國對墨西哥本來有17億美元的貿易順差,但到了2023年,美國對墨的貿易逆差已經擴大到1525億美元。美國製造業大規模南移,以及墨西哥本土工業增長,都令這個貿易逆差成為難以逆轉的結構性問題。
直到2024年,NAFTA仍然是共和党意图攻下锈带票的最大武器。 特朗普的副手,以描写阿帕拉契山区的《绝望者之歌》(Hillbilly Elegy)成名的凡斯在密尔沃基的共和党大会上,就对锈带工人喊话:“在我上四年级的时候,一名叫拜登的职业政客支持了NAFTA,而这项恶劣的贸易协议,将无数的好工作,拱手送给了墨西哥。”虽然当时支持NAFTA的共和党人比民主党人更多,但德拉瓦州参议员拜登的确曾为NAFTA投下一票。 而特朗普在第一任期内,也遵照选举承诺重新商议了NAFTA,并和加拿大、墨西哥签订了USMCA(美墨加协议)。 虽然这个协议也没有改变美国制造业职位向南流失的趋势和速度。
哈佛著名社会学家Theda Skocpol和法学研究员Lainey Newman在研究宾州西部钢铁带的工人阶级后,在2023年9月出版了新书《Rust Belt Union Blues:工人阶级选民为何远离民主党》。 二人指出,以往的工会不止是民主党的铁票仓,工会生活和工人的人际关系网还是分不开的。 工会的成员就是兄弟手足(正如Gary至今仍用兄弟来称呼前同事),支持民主党、反对共和党是所有人的精神纲领,尤其在中小型城市,这种网络化的政治倾向就更明显。 因此,当制造业大幅衰退,工会势力大减时,即使在还有工厂,还有工会工人(unionized workers)的情况下,那种建立“工会人”身份(union man identity)的关系网,以及反对共和党的承诺,也不得不随之凋零。
书中指出,由于这种“工会人”身分的衰落,许多地方的工会为了留住会员,不得不转向其他社交联谊活动。 其中一种是枪支俱乐部。 在有很强的打猎传统的锈带州,拥枪本来与政治取向不一定有关系,但在工会衰落后,像全国步枪协会(NRA)之类的组织,要将极端保守派的议程外销到工人阶级上就容易得多。 NRA尤其擅于包装议程,例如给会员印发“Pro-God, Pro-Life, Pro-Guns”的汽车贴纸,将反堕胎议程和拥枪作“捆绑销售”。 所以为了留住会员,许多工会都开设了枪支俱乐部,毕竟在过去三十年,工会已经没有太多自动吸纳会员的能力了。
民主党明显清楚,如果不将工会票拉回来,锈带州转红将难以避免。 根据劳工历史学家Erik Loomis,拜登是自罗斯福(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以来最支持工会的总统:他拯救了Teamsters工会的360亿美元养老金,鼓励亚马逊员工组织工会,还曾与汽车工人联合会的工人一起走在向资方抗议的纠察线(picket line)上。
但可惜的是,在NAFTA三十周年的2024年,民主党的种种举措,似乎仍然挽救不了已经因衰落而分裂的美国工会。 在一项内部调查发现6成会员支持特普而不是贺锦丽之后,今年Teamsters工会拒绝背书任何总统候选人。 甚至,根据CNN的民调总计,贺锦丽在工会会员中的支持度可能是“民主党史上最低”,甚至有可能比希拉里更低。
“Foxconned”的锈带小城
2018年1月,新上任的拉辛民主党籍市长Cory Mason在本地的电视台接受访问,指富士康是“他毕生见过最大型的经济计划”,而他为了迎接随之而来的基建计划与庞大的人口移入,正在向其他小城市取经。
“我跟内华达州Reno的市长会面,那边有Tesla的巨型工厂。 她说,你们要准备迎接超快的经济增长,然后还有人口增长的速度,无论你们建房子建得多快,相信我,还未够快!”Mason说,“然后她又问我,你们有泊露营车(RV)的地方吗? 我很困惑,什么RV呢? 她说动工后会有很多建筑工人要来,他们很多会住在RV车里,所以你们也要想,那些车要泊在哪里?”
那时连民主党都没法不随Scott Walker一同欢迎富士康。 但只消翻开那年4月,密尔沃基市政府对富士康做的一份尽职报告,就会见到后来计划缩水的端倪。 报告详列了富士康在印度、深圳等工厂的汞蒸气中毒及致畸事件、深圳工人集体跳楼自杀事件、其不堪入目的环境纪录,以及开空头支票的绬绬往绩:2014年,富士康承诺在印度投资10亿美元,直至报告出版时还未兑现; 同年富士康承诺在五年内于印度投资5亿美元,只实现了极小的部分。 类似的承诺还有在越南的5亿美元投资计划,以及在巴西的10亿美元投资计划。 报告指两个计划都不如预期。
但在长年面对职位流失、人口流失的拉辛,即使得赌一把,也没有人敢反对1万3千个职位(可能的)到来。 Kim Mahoney也不敢。 在威州敞开大门迎接富士康的那一年,她和丈夫才刚买了Mount Pleasant的一块农地,在上面建了房子,正打算逐步布置她梦想中的家。 但Mount Pleasant村委引用国家征用权(eminent domain)法例,逼她和百多户邻居出售土地,以腾出空间给富士康超过2000万平方呎的厂房,以及周边用拉辛郡纳税人的钱买单的其他建设。
2024年10月,Kim在新家跟我说,她刚收到消息就知道肯定要搬走。 “谁敢阻止1万3千个职位来拉辛?”她说和丈夫与Mount Pleasant周旋了几年才出售土地,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卖,只是希望得到公平对待。 “当时许多邻居被‘国家征用权’吓倒了。 而且,就算他们不同意第一个出价(first offer),村委仍然可以征用他们的财产,而他们能收到的钱还更少。”
拉辛郡和Mount Pleasant给富士康的其中一个补贴政策,是用他们自己的钱收地给富士康使用。 拉辛郡在2017年创建了一个增税融资地区,投入近10亿美元的公共资金来收购土地和升级基础设施,而这10亿美元,绝大部分是借来的。 “这些钱,拉辛郡和Mount Pleasant到现在还欠着。”Kim说。
麦迪逊记者Lawrence Tabak自2017年起,就长期追踪富士康计划的进展,并且在2021年出版了《Foxconned》(富士康骗局; “conned”指上当)一书。 Tabak在书中提出Scott Walker当时急于与富士康谈成交易,甚至不惜用巨额补贴来和密西根州抢富士康的原因:Walker在2010年第一次竞逐州长时,向受制造业流失打击极大的威州承诺,他将会在第一任期创造25万个新职位。 这个承诺对锈带选民当然异常吸引,但到了2017年,Walker连第二任期都即将完结,离达成25万个职位的目标却还是遥遥无期。 而富士康的1万3千个职位,似乎可以帮助Walker在竞逐第三个任期前,极速完成这个就业承诺。
2017年5月,威州开出的补贴政策已经达到12.5亿美元,如果按可以创造的职位数目来算,即是每个职位的成本是12.5万美元,远远高于全国标准。 这个开价已经吓跑了俄亥俄州。 为了再赶走最后的竞争者密西根州,Walker将补贴开高到30亿美元,加上本地的其他补贴,总补贴高达44.5亿美元。 这是美国有史以来给海外投资者最高额的补贴计划。
我问Kim,你觉得这是个小镇被骗的故事吗? Kim大力点头:“这件事绝对是个con job(骗案)。 富士康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制造10.5代的液晶屏幕。 什么说? 因为这个工厂是起在水泥板上的。 哈佛大学有教授指出,如果要兴建一座LCD工厂,由于设备和生产制程的要求,地基需要两层楼深的钢筋。 他们把它建在石板上,就证明了它绝对不可能成为大屏幕的制造工场。”
“这是一场骗局。 而且,好像他们都知道这是骗局,但依然不在乎,还是决定全速前进。”Kim说。
尾声
Kim Mahoney在2022年和村委达成共识,搬离了以前的地址。 她说,旧居占地一亩,花园种了很多漂亮的树,门前还有最美的日落,以及一望无际的稻田。 “就是一个很开放,没有边界的地方。”
但后来富士康动工了。 “那里满目就是临时电线杆,和没铺好的电线。 我听说,富士康没想到,原来要把电线从变电站铺到他们工厂就要数百万美元,所以一直没铺好。”还没搬走前,他们偶尔也会跟富士康的保安起冲突,“有天我们走在路上,他们的保安就出来说,你别走这条路比较好。 我们说,这里是公众地方,我们怎么不能走? 不走这条路怎么回家?”
“所以搬走的时候,我觉得松了一口气。”Kim说。 离开她的新家之后,我开车去了数分钟车程外的富士康,车还没到门口,两名保安已经迎上。 我说我就来门外拍张照片,他让我们立刻离开:“这里全部都是富士康私人范围。”而Kim给我的旧地址,我因为被禁止在富士康附近“流连”而探访不了。
Kim今年将支持贺锦丽。 她在2020年,跟拉辛郡民主党主席,可以称为富士康计划最积极反对者的Kelly Gallaher一起,挑战了Mount Pleasant的村代表席位,但无功而还。 我说,我可能不懂乡村选举,但让富士康进来的村代表主席竟然还能赢? Kim大笑:“对吧? 我也这么想。”村代表主席Dave DeGroot 2024年宣布竞选州众议院议员时,强调自己吸引了“许多企业”来Mount Pleasant,但一句不提富士康。
Gary今届倾向把票投给特朗普,但仍未决定。 他认为,富士康虽然失败,但特朗普“起码有谈到他们的问题”。 “即使微软来了,我也不确定这真的能改变什麽。 这里的工作全变了,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些。 我们曾经做的是实物,实在的东西。 现在他们要的是高科技,而这些都去了大城市,或者更远的地方。 富士康的失败,只是证明了我们不能再相信那些大的承诺。”
让他考虑再三的是,他的小女儿前年结婚,她和丈夫一直都很想要孩子,但多番尝试未果。 “他们可能会考虑领养,或者尝试IVF。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2025计划,到底是不是特朗普第二任期的计划,如果是的话,为了女儿,我不会投给特朗普。”2025计划事实上并未提及IVF(人工受孕),但过去数年,特朗普阵营的右翼组织多次通过法律途径,尝试为人工受孕的雪藏胚胎建立“personhood”(人格)。 类似的法律争议可能严重打击IVF产业,甚至可能使之违法。 民主党,尤其妻子曾以IVF受孕的副总统候选人沃尔兹,经常以此攻击特朗普及其副手J.D. 凡斯。
拉辛的UAW分会主席Yasin Mahdi则向我表示,拜登的微软数据中心,要比富士康可靠得多。 “最少微软是自掏腰包起数据中心,但富士康却是花我们自己的钱请回来的。”关于大选,他虽然承认共和党对工会来说是个灾难,却还不知道今年会投给谁。 “特朗普做的事很烂。 但老实说,我对民主党那边也没有太大期望。”
“我不想这么说,但现在看来,无论投给谁都差不多坏。 而且,虽然总统很重要,但我认为需要更多地关注参众两院。 因为那才是真正在管事情的人,对吗? 总统只是署个名而已。”他们的分会背书了现任威州参议员,民主党的Tammy Baldwin,但不打算背书任何总统候选人; 而Yasin说,对于要投给谁,UAW的会员之间也很分裂。 “所以,让他们爱投谁就投谁吧。”
(按受访者意愿,Gary为化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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