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磨练技艺,到异地印一本书——香港出版和书店在英国再萌芽

走向世界,他们的出版不只感通香港人,还有越南移民、英国移工。
摄影师 Peter 在英国印制自己关于香港城市空间的摄影集《The Usual Day》。摄影:Peter Wong

2021年,香港刚经历反修例运动,又陷入疫情阴霾,各种隔离措施令港人难以出外旅游,社会的高气压却意外令香港孕育出一股“文艺复兴”浪潮,人们渴求知识,亦更希望探索自身的城市。

根据专页《漫读香港书店》的统计,在2021年,香港一次过涌现了30间书店。翌年,社企 Rolling Books 举行第一届独立书店(围炉)表扬奖时,这样形容:“有称2021年是独立书店元年,至少是一波独立书店新浪潮,新书店一直开,令独立书店这片园地得以灿烂地盛放,独立书店也不再是孤岛,而是一个有交流合作的阅读推广共同体。”

然而到2024年3月31日,香港独立书店“见山书店”结业,当日有近百人送别;到4月8日,旺角老牌楼上书店“开益书店”同告结束。而在2023年一整年,结业的独立书店有梅馨书舍、阅读时代、MOSSES、隔篱书舍、大雕文化、文房、蜂鸟书屋、Hiding Place 舍下、乐活书缘、德慧文化和 OMGBookShop……

与此同时,很多老牌出版社,由过去出版大量政治书籍的次文化堂和进一步多媒体,到相对流行普及向的 CUP 媒体、白卷出版社,其实也悄悄淡出市场;山道文化去年12月宣布结业算是相对高调的例子。当时山道文化在社交媒体解释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Sam(共同创办人)已决定于明年移居海外,失去台柱的山道文化亦会随之结业。这是基于现实营运的考虑,与政治压力无关(当然,Sam 的移居决定或有所顾及,稍后他会亲述详情)。”

结业潮并不只出现在书业,在社交媒体便出现“全港店舖消息(开张/执笠)关注组”(前称“全港店舖执笠结业消息关注组”),截至6月28日成员超过35万。还有一些书店不时面对消防处、食环署或税务局人员巡查,例如猎人书店、一拳书店。上述例子反映香港更严峻的政治和经济结构问题。

2024年3月31日,香港独立书店“见山书店”结业,当日有近百人送别 。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4年3月31日,香港独立书店“见山书店”结业,当日有近百人送别 。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4年3月31日,香港独立书店“见山书店”结业,当日有近百人送别 。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4年3月31日,香港独立书店“见山书店”结业,当日有近百人送别 。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4年3月31日,香港独立书店“见山书店”结业,当日有近百人送别 。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4年3月31日,香港独立书店“见山书店”结业,当日有近百人送别 。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4年3月31日,香港独立书店“见山书店”结业,当日有近百人送别 。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4年3月31日,香港独立书店“见山书店”结业,当日有近百人送别 。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4年3月31日,香港独立书店“见山书店”结业,当日有近百人送别 。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4年3月31日,香港独立书店“见山书店”结业,当日有近百人送别 。摄:林振东/端传媒

直至2023年6月,英国 BN(O) 签证的申请人数就突破了18万大关,还未计算循其他签证移居英国的港人;而从2021至2023年,加拿大经救生艇计划共批出逾2.3万个签证予香港人。这批移民当中,有不少文化人,又或者单纯热爱文字的人。当香港书业环境愈来愈严峻,海外香港人能否在外地建立一套跨地域的文化生产链?

诺定咸的港人书店——同呼吸

打开“同呼吸”书店店门的第一眼,我看到店舖窄长的设计,很快联想起深水埗黄竹街的初代猎人书店。

诺定咸的彼斯顿(Beeston)是一个人流不多的住宅区,离诺定咸市中心的火车站也要大约半小时的车程。然而,因为靠近诺定咸大学的关系,也会有不少留学生出没,在彼斯顿的大马路(High Road),就有老一辈华侨开设的中式超市和餐厅。在那里,我们可以找到2019年以来,第一间港人在英国创办的书店——同呼吸。

创办人阿P(化名)本来读完博士后,在香港一所大学的实验室工作。后来于2021年中,随著这一波移民潮来到英国。

谈到开办书店的经过,阿 P 表现很淡然。出发到英国前,他走访了多间楼上书店:“就是那些序言、夕拾闲社⋯⋯走的时候很多新书店开了,那时候也去了几间,然后就觉得之后很难买到新书。于是有不如我自己购入,再开一间小规模网店的念头,存货就直接放在家中。”

有一天,阿P一家经过拉夫堡(Loughborough),那边有一所香港人餐厅,他们吃饭时得悉餐厅楼上的房间空置了,而自己房子的空间亦都有限。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初代的同呼吸实体店便诞生了。不过,那时候的同呼吸舖位只有100多呎,很多存货都放不下,大约半年后,便搬到位于彼斯顿的地舖现址。

在拉夫堡开设楼上店前,阿P其实已经心仪这间店舖,不过当时业主没有答应,他猜业主可能担心书店蚀钱,交不起租金。后来该舖丢空近一年都未能出租,阿 P 再追问之后,业主也最终答应,最终开业成本比起香港便宜一截。

英国诺定咸“同呼吸”书店。图:受访者提供
英国诺定咸“同呼吸”书店。图:受访者提供
英国诺定咸“同呼吸”书店。图:受访者提供
英国诺定咸“同呼吸”书店。图:受访者提供
英国诺定咸“同呼吸”书店。图:受访者提供
英国诺定咸“同呼吸”书店。图:受访者提供
英国诺定咸“同呼吸”书店。图:受访者提供
英国诺定咸“同呼吸”书店。图:受访者提供

阿 P 对现舖的地点很满意,本来彼斯顿的港人群体规模并不小,加上交通尚算方便,又有两所大型超市,邻近地区的港人都会过来买菜。阿 P 和友人非常简单地装修了店面,铺平地板、换了灯泡,从宜家家居购置一些简约的家私和书柜,同呼吸便开张大吉。

找到店舖只是第一步,如何守业是一大难题。即使在香港,要经营一间书店也殊不简单。首先,本来卖书的利润就不多,假设一本书卖150港元,书店可能只赚取当中三至四成,即是大约45至60元。再计算店租和其他基本开支,单靠卖书回本是非常困难。

而在书业,要建立一条跨境商业链,更加是难上加难,除了涉及复杂的物流过程,发行商出于商业考虑也会有更严谨的把关。香港书店入货时,未必需要立刻付清全额,有时候更有退货的可能,以保留资金周转的弹性。可是,海外书店就较大机会要“先付款,后出货”。阿 P 坦言:“因为不能退,所以我要看得很准,我买回来一定要卖得出去。”

现时,阿 P 需要找一间香港本地的公司去代为发单,订购的书籍会集运到一个货仓,储够足够货量后、即大约20公斤书量,再一并集运到英国。他不知道这个方法还能持续多久,毕竟要有人在香港打点,未来或许要另觅方法。

即使在海外卖新书,经营模式会相对复杂,阿 P 仍然有一份要与香港保持联系的坚持。“我觉得自己可能还有50年命,这五、六十年仍有机会可以回到香港。如果有机会就会回去,就自然想继续紧贴香港的东西。有些人会著眼过去,觉得香港失去了某些书籍,然后想在英国保存它们。我展望未来,直到我可以回去之前,一直看到香港的新书、新意念,香港一直说的东西,我都希望我们可以知道。”同呼吸的网页就这样写到:“纵身在彼岸,愿你仍能从文字中呼吸香港气息,背负香港命运。”

在英国独立出版,可行吗?

当阿P希望把香港最新作品引介到英国时,香港出版界却是同时萎缩当中,文化人对创作感到顾虑。直接在英国进行华文出版活动,可行吗?

东伦敦的克尼区(Hackney),是其中一个传统英国华人聚居的地方,当地就有华人圈子中知名的克尼华人社会服务中心(Hackney Chinese Community Services)。而克尼区近年经过仕绅化后,也变成不少时尚青年的聚脚地。当地有一所名为 Steam Room 的店舖,本来是一所普通的华人洗衣店,后来店主兼售艺文商品,于是摇身一变成为潮流概念店。

2021年,当我初来伦敦的时候,无意中在 Steam Room 找到一本港人在英国自资印刷出版的书籍《大龙凤酒家》,作者是漫画家吕适之(Kayla Lui)。

Kayla Lui 在英国自资印刷出版的书籍《大龙凤酒家》。图:受访者提供
Kayla Lui 在英国自资印刷出版的书籍《大龙凤酒家》。图:受访者提供

《大龙凤酒家》无论叙事和视觉风格皆别树一帜,故事从一名小朋友的视角出发,一场家族聚餐变成恐怖怪谭,混乱的对话、怪奇的食相与荒诞的现实穿插,被吃的不单止是满桌食物,还有本应天真烂漫的小朋友。他们脑海的丰富想像,变成潜意识深处的梦魇。

由于自己是一个从小要出席家庭饭局的人,我很快代入小朋友的历险,期待被救赎。而书名的“龙凤”是很常见的港式餐厅名字,当“龙凤”变成“大龙凤”,在粤语语境下又显得更为贴切,多一种虚幻奇观的意味。(编按:“大龙凤”是广东话俚语,有做场逼真好戏来骗人或博取同情的意思。)

根据书中资料,这本书在埃克塞特(Exeter),由 Short Run Press 所印刷,初版发行300本。

Kayla 在大学本科已经在伦敦修读插画,她本来查询了很多印刷厂,香港、英国、甚至爱沙尼亚,但因为人在英国,找本地印厂相对容易协调。她主要透过互联网搜集资料,机缘巧合下找到 Short Run Press,经过官网报价和数次电邮来回后,衡量价钱和质素,最终决定选用。在自资出版前,Kayla 进行了一次网上预购,由于反应理想,足以支付印刷费,出版计划得以成事。书本印制完成后,便直接寄到读者家中。

初期,《大龙凤酒家》有大约三分一循预购销售,另外有不少人透过 Kayla 自家的网上商店购,再自行邮寄。在伦敦,最主要的实体销售渠道是英国知名漫画店 Gosh! Comics 。Kayla表示:“《大龙凤酒家》在 Gosh! Comics 的反应比预期理想,占我总销量大约五分一,他们有一个 small press section,主力推广小规模出版的漫画,他们也是少数愿意 buy In 的店舖,未等到卖出货品,入货时已经预先结帐。”

除此之外,Kayla 也会将书放在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商店,而且不单单是英国和香港,法国、澳大利亚、台湾和澳门也有,主要是自己到访当地时,顺道带几本货品,又或者有独立书店主动查询:“我自己没有很明确的计划,都是机缘巧合。”由于《大龙凤酒家》是双语漫画,所以买家不单止香港人,而是来自五湖四海,Kayla 认为这正好达到想更多人阅读的初衷。

Kayla 所选用的传统柯式印刷虽然质素较佳,但需要确保足够印量才能符合成本。不过,新式的电子印刷技术,就可以低成本地做到“按需印刷”(Print On Demand),方便一些非常小型的出版活动。

摄影师 Peter 在英国印制自己关于香港城市空间的摄影集《The Usual Day》。摄影:Peter Wong
摄影师 Peter 在英国印制自己关于香港城市空间的摄影集《The Usual Day》。摄影:Peter Wong

摄影师 Peter 是摄影小志《虎豹玛莉》的成员,在英国印制了自己关于香港城市空间的摄影集:“有段时候,自己很想探讨地方和空间的议题。我本身想拍香港的游乐场、一些休憩地方,想到不同地区看看,例如观塘海滨。后来,我把念头收窄了,那时候我住荔景,几个站直到西九,有空就去西九拍一下。”

之后,Peter 由香港搬迁到伦敦,整个出版项目也搁置了,但有次想与朋友一起在香港摄影书展摆档,感觉摊档不够货品,于是下定决心把相集印出来。

Peter 后来经本地朋友介绍下,选择 Blurb 的服务。Blurb 是美国一家连锁式的自资出版公司,在英国也有分店。Peter表示:“我决定印50本,现在也只印了42、43本而已,我真的 build to order 的。”出版印刷很讲求地方人脉:“这里不能像香港一样,如果有一种纸,要黄竹坑才可以找到,我从黄竹坑再到观塘也不过是个一小时而已。在伦敦,我也不清楚哪里可以找到纸厂。”

Peter 以相对“佛系”的心态看待这个项目,对他来说,找印刷公司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我没有这些人脉,亦觉得暂时不太需要,所以找公司印完就算了,最简单的。”

商业世界流行一句格言:“大处著眼,小处著手”(Think Big, Start Small)。现时,英国没有一间全职的港人出版社,更遑论一整套书本生产链。然而,无论是 Kayla 挨家挨户的个体户形式,到 Peter 的“佛系”模式,这些微小的尝试,可能会种出意想不到的东西。

走进世界,连结经验

当走进世界,另一个值得反思的问题是何谓香港出版?香港本来就是一个国际城市,是世界文化圈的一份子。过去五年,香港出现的种种变化,令大家散落各地,在过程中,相信很多人也在反思自身与世界的关系。香港人可以凭借自身经验回应世界发生的事,所谓的香港出版或许也可以从城市、地区层面解放开来。

彭倩帼(小彭)是香港视觉艺术家,也是资深的独立出版人。在2023年,小彭在伦敦 Studio Voltaire 参加了为期一年的艺术家驻场计划,期间举行了多场活动,让香港出版人与伦敦不同群体有更多交流。

小彭于与越南艺术家 Will Pham 合作的《Duc Văn Minh》。 图:受访者提供
小彭于与越南艺术家 Will Pham 合作的《Duc Văn Minh》。 图:受访者提供

对于小彭来说,创作和出版从来是要面向世界。“大约2010年,当时在美国纽约进行艺术家驻场计划,那时到每年一度 New York Art Book Fair 逛逛,是第一次去接触国际级艺术书展,发现原来有这样的空间,让大家观赏和购买这一类型的出版物。”在结束纽约之旅后的第二年,小彭便成立 Small Tune Press,第一部作品,是由德国概念艺术家 Susanne Bürner 所写的《消失点:如何在中国无迹可寻》,书本介绍写到:“这是可以随身携带的逃生手册,如果你想要离开中国,不想被追踪到任何讯息⋯⋯”

小彭回忆参加国际出版展览的经验。“后来到2016年,德国柏林的 Miss Read,是我第一次到外地参与艺术书展⋯⋯我参加 Miss Read 的时候,只有少数亚洲参展者,主要是日本和台湾,我当时觉得下年是否应该开始有香港代表参加呢?我觉得 I am not the only one,香港有很多人做类似的东西。”

在2017年,小彭便参与发起小志推广团体 ZINE COOP。ZINE COOP 的成立,令更多香港独立出版人可以集结力量,得以走出去国际舞台,参加一个又一个书展:“原来你一班人走出来,就会有人见到,只要你肯主动打招呼、参加,人们就会见到你,认识你,如果你坐在香港,就很难被看见。”

Small Tune Press 也慢慢建立出跨语言、跨地域、跨媒介的出版风格。我其中最喜欢作品是2021年出版的《Some Kind of A Mood》,亦正好点出香港与伦敦之间的联系。该作品以“雄仔叔叔”阮志雄于1980年代在香港和伦敦两地所撰写英诗为主轴,配合史嘉茵、曾永曦、黄衍仁演奏的音乐,再由伦敦艺术家陈邦英(Anh Tran)以回收物料编织出的封面及封套,人手钉装了300份。

在2023年,小彭於伦敦完成了多个出版项目。其中最令我感动的有两个作品,一个是与越南艺术家 Will Pham 合作的《Duc Văn Minh》。伦敦的越南心理保健服务(Vietnamese Mental Health Services)在过去35年,一直为当地越南移民提供心理照顾,其中不少人饱受战火创伤。

然而,该中心最终在2023年9月30日停止营运。《Duc Văn Minh》一书就把医学日记化为创作形式,讲述一名越南移民在英国医疗体系的历程,以唤醒人们对移民心理健康的关注,也让大家了解到心理健康除了需要专业支援,还与文化敏感性(cultural sensitivity)密不可分;而越南心理保健服务的结束,正正为越南移民社群带来很大冲击。

这个项目,由前期的书本设计、采购纸张,到影印机打印,皆由小彭一手包办。在发布前数天,Studio Voltaire 的工作室化身为印刷厂,小彭与朋友埋头苦干地人手订装,最终赶及越南心理保健服务的结业派对。当日有越南人、有白人、有香港人、大陆人,大家拿起蓝色的小书本,默默地细阅。出版的本意就是把资料“公诸于众”(make public),看到《Duc Văn Minh》的制作过程,我感受到出版最单纯、最真朴的意思。

在香港磨练到技艺,可以回应世界共同面对的问题。在2014到2018年,小彭为香港外劳事工中心举行了一系列的小志工作坊,让菲律宾和印尼工人们透过出版创作发声,最终集合了大家的文章、诗歌、相片和画作等等,制作出《Work is Work》小志系列。

一本结集工人作品、义工反思和英国劳工研究的小志《Women Behind Closed Doors》。 图:受访者提供
一本结集工人作品、义工反思和英国劳工研究的小志《Women Behind Closed Doors》。 图:受访者提供

在2023年的五一劳动节游行,当小彭在特拉法加广场遇上英国组织 The Voice of Domestic Workers,了解到英国家庭外劳的处境后,把过去的小志工作坊模式带到伦敦。在12月,一本结集工人作品、义工反思和英国劳工研究的小志《Women Behind Closed Doors》面世。在自序中,小彭这样写到:

“在第一场小志工作坊,我了解到这些女性的旅程和故事,包括她们移民和工作中遭受虐待的经历。这些令人心碎的故事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因为我在香港时也有所接触。在英国,公众和媒体对此缺乏认识,再加上英国政府的保守政策,致使家庭佣工的无形和无助,从而使现代奴役和贩运的循环得以持续。”(1)

由《Duc Văn Minh》、到《Women Behind Closed Doors》,小彭的作品令我反思,当香港的出版人离开本土,走进更大的天空,我们过去的经历如何感通其他社群?在大离散后,香港出版的意义下又如何进一步松动起来?

未来的港人出版生产链

时至今日,英国已经演变成一个多民族国家,而很多大型机构都讲求“文献多样性”(bibliodiversity),特别在伦敦,要买到、借阅到外语书籍,并不困难。在伦敦唐人街的“光华书店”,其实早在1971年已经开业,初时主要销售马列著作,后来随中国改革开放,演变成更多普及向的大众书店,近年时不时被中国大陆媒体报导。新华社就形容:“在中国国内文化事业停滞不前的年代,在光华书店凭借其海外优势,搭起了一座文化交流的桥梁。”

当移英港人人口膨胀,又有无数文化人来到英国,甚至已经有港人书店诞生,在未来数年,若果在英国可以看到一条更完备的港人出版生产链,我并不会感到意外。问题是港人愿意付出多少支持,我们又希望为这些活动赋予什么意义?

阿 P 心系香港的同时,视英国为一个思想交流的基地:“我觉得某一些讨论已经很难在香港再发生,而在英国是可以做到的。当有不少香港人已经到台湾出书了,这些讨论将来能否传回香港呢?可能并不那么容易,反而如果传来英国,这边有相对大的港人群体,可以产生讨论。”

他说,“有不少人已经问我在英国出版的问题,英国会不会做到一个出版业呢?如果可以做到,会否变成英国出版的书,主要在移英港人之间先流传,然后在这里酝酿到更多想法?”

Kayla Lui 在2023年12月推出了新作漫画《Mud Party》。图:受访者提供
Kayla Lui 在2023年12月推出了新作漫画《Mud Party》。图:受访者提供

Kayla 在去年12月也推出了新作漫画《Mud Party》,但这次是在大阪的 RETRO INSATSU 印刷,初版100本,全英国可以邮购。这本书秉承 Kayla 一贯的意识流风格,但走出了中式餐桌,更直白地探讨人类的本质——由啡色的封面和笔触,到对上帝以泥土造人的神话引喻,反思我们的身份建构过程,以及各种外界加诸的社会期望。通过描绘泥土的流动性,突破刻板的模塑,作品呼吁拥抱真实自我,投入这场“泥泞派对”。

至于小彭所属的 ZINE COOP,现时已有超过一半的成员离开香港,要重新思考未来的方向。2023年6月,ZINE COOP 的年度派对便在小彭所在的 Studio Voltaire 举行,其中有一场小志市集,集结来自香港的 ZINE 友,还有很多东亚和东南亚的朋友,气氛十分热闹。

在那里,我买了香港画家 Onion Peterman 的旅游画集、Kayla 的《重口味》杂志,还有曾在坪洲居住多时的艺术家 Kori Song 的素描本。与线下市集平衡进行的,是由身处加拿大的 ZINE COOP 成员 Jason 制作的一款线上游戏。玩家可以操控像素化的角色,在虚拟市集游走,并可以翻阅40多位参展者的作品,玩家与其他参与者互动,甚至可以参加虚拟座谈会。

我喜欢小志市集的热闹,喜欢买书和阅读,除了满足自己的购物欲,偶尔还会认识到一些有趣的人(我也是当天才认识 Kayla),然后心里会浮现一种“噢,原来人们会有这些想法”的念头。这次移民潮过后,或者只要踏出舒适圈,大胆分享和用心聆听,这一份感通,不会只局限在香港人之间。

(1) 原文:During the first zine workshop with the members, I learned about the journeys and stories of these women, including their experiences of migration and abuse at work. These heartbreaking stories were familiar to me from my time in Hong Kong. The lack of awareness among the general public and media in the UK, coupled with the conservative policies of the UK government, contribute to the invisibility and helplessness of MDWs and perpetuating the cycle of modern slavery and trafficking”

读者评论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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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大移民离散年代,好高兴看到中文出版和书店的消息,同呼吸书店照片里一眼看到台版的《失败者回忆录》,日本也有中文出版社啦,读道社,刚出了三本简体中文书。

  2. 「這批移民當中,有不少文化人,又或者單純熱愛文字的人。」
    想請問作者有什麼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