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香港最大离岛大屿山西北面的大澳,居民世代以捕鱼为生。茫茫大海,每一次出海对于渔民来说都是一次挑战。为保佑出海顺利,渔民大多信奉神祇,于是岛上也建起一座座寺庙供奉各个神明。自然地,庆祝神的生日的“神诞”就成为了大澳人每年最重要的日子。
昔日大澳高峰时期有超过三万多人居住,“神诞”令岛上变得热闹非常。据福德宫值理会主席黄来敏转述老一辈的回忆,日本占领时的香港实施灯火管制,但岛上居民仍然冒险举办神诞,其重要性可见一斑。直到六、七十年代,大澳渔业式微,岛民逐渐迁出大澳,纵然如此,居民仍然每年庆祝神诞,延续一代人的传统。
考验经营能力的神功戏
除了为人熟悉的关帝古庙、杨侯古庙,其实还有土地庙。大澳现存有三座土地庙,分别是福德宫、创龙社土地庙和半路棚土地庙。福德宫供奉了土地公的石碑,是当年渔民出海捕鱼打捞回来,他们把石碑带回大澳,建立了福德宫,一举便是一百多年。
土地公,又称福德公、土地爷爷,在道教中属于一方区域的守护神,负责维持村内安宁。祭祀土地公不仅能保家宅平安,更能求财、祈求有好收成。平易近人的形象令土地公成为人们最熟悉的神明之一,在香港各地亦能找到土地公的踪影。
农历正月二十日是土地爷爷的寿辰,每年只有福德宫会搭棚演神功戏庆祝宝诞,其余两座庙则只进行拜祭。“土地爷爷宝诞”顾名思义便是庆祝土地公的生日,为期四天的神诞在临时搭建的戏棚上演9本戏。神功戏目的在于“娱神娱人”、“神人共乐”,自然成为了整个土地爷爷宝诞的高潮和重心。除此之外,也会举行竞投胜物的活动。
坚持每年举办宝诞的福德宫主会,往往都要面对成本上涨的问题。根据资料显示,1985年搭建戏棚只需27500港元。去到今年,两星期的工程共需花费37000元。其他开支如戏金、花牌、酒席等加起来更约需130万元。
“搭戏棚的费用年年增加,大澳一年庆祝三个宝诞,岂不是每年要花100万元,不是很划算。倒不如拿几百万跟政府申请一个固定场地用作搭建永久戏棚,既环保又方便。”负责是次宝诞神功戏演出的鸿运粤剧团班主刘培杰感叹道。他见证着戏棚在两星期内从建到拆,感到不胜唏嘘。
虽然主会会将每年的盈余拨作往后组织神功活动的资金,但由于开支庞大,主会仍需先筹集资金,确保来年活动能够顺利进行。其中一大资金来源便是出售神功戏门票。主会会出售每席1500元,俗称“荣誉券”的神功戏套票。门票内容包括一连四天的9本戏的一席座位,以及在戏棚内用膳的餐券。
神功戏的内容和演员都是由主会拟定,再经由班主磋商而定。2019年正月举行的土地爷爷宝诞就续聘鸿运粤剧团,并请来受欢迎的邓美玲、温玉瑜等演员助阵。台柱之一的李秋元就因为台上功架了得,能够展现精彩的武戏而得到主会的青睐。
神功戏开场前天,李秋元在另一场演出意外受伤,需要休养。黄来敏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被杀个措手不及:“那两天我吓得睡不着觉!”。神功戏的班底是吸引观众购票入场的主要元素,台柱出缺不但影响上座率,粤剧团更需要调整武松之类的武打戏内容。
主会找来班主商讨对策,希望能够找到合适的文武生“救班”。最后找来另一位同样经验丰富的文武生蓝天佑仗义相助,让神功戏得以顺利开场。正诞当日的重头戏《凤阁恩仇未了情》,台下观众都看得津津有味。
“我们一通电话,他就义不容辞答应。这几天档期的其他活动,他都愿意为我们推辞、改期,体现了我么戏班的团体精神。”刘培杰说道。现时大多数粤剧演员都是自由身,每场演出都要靠班主一一联络才能促成一个完整的班底。与各方演员缔结良好关系是班主的责任,也是连结整个团的轴心。
一台戏能够顺利举行,除了主会、班主、台前幕后的演员、工作人员外,八和会馆也是不可或缺。在香港粤剧界,八和会馆的角色等同于工商界别的工会、商会,保障业界的每一位成员。八和会馆为了保障本港的粤剧演员的工作机会,每位外地演员都必须在先在八和会馆的学院完成课程,才能够在港登台演出,唯不能演出神功戏。此外,戏团每年的所有戏都必须经八和会馆签署合约才能获许演出。
这些古老文化,丢下了就会失传
纵使每届土地爷爷宝诞相隔一年,但早在宝诞完结一个多月后,下届的筹备工作又要提上日程,“今年神功戏早在上年年初(黄)主席就已经通知我们档期,紧接着就去八和会馆签约敲定。”班主刘培杰带领的戏团档期早已排到今年12月,有时为了能齐集一群高知名度的演员,甚至需要提早3年签约。
刘培杰是鸿运粤剧团第二把交椅,2年前接下母亲所任的班主一职,年资尚浅。儿时跟随母亲穿梭各个戏棚,至到接手粤剧团才真正接触班务。他认为班主的角色如同船长,带领粤剧团完成每一次演出:“每天我都是最晚离开,从早到晚到留在戏棚,确保所有细节正常。”
他认为近年神功戏的上演的场次愈来愈疏落,不少村落的居民搬进市区,各散东西。许多村落因为资金不足,原本每年举办的神诞变成每隔3年、5年甚至10年才举办一次宝诞。
大澳固然要面对开支上涨的问题,同时也要面对人手不足的窘况。黄来敏虽然已经负责筹备宝诞逾超过20年,但最近几年才成为值理会主席。与他共事的都同样是大澳原居民,但他们大部分早已退休,年事已高。
谈起这份责任,黄来敏坦言:“没有值不值得,虽然像我这些退休人士,(本应)享受人生。(做了主席之后),过年忙得开交,想去趟旅行都没有空。但这个社会,你不做我不做就没有人负起这份责任。这些古老文化,丢下了就会失传。”
现时只有约三千人口的大澳,依然坚守传统,每年在村内空地搭起一个又一个戏棚,唱出一台又一台粤曲,庆祝开村以来一直守护村内居民的神明。
對這些演員的故事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