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民主全球滑坡:危机从何而来,将向何去

所谓“民主危机”,本质上是一场社会的存在性危机:我们,还愿意在同一个国家中和平共处吗?
2016年11月8日西雅图,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希拉里的支持者于西雅图市国会山附近的酒馆,观看电视报导美国总统大选。

未来的美国会不会变成一个独裁国家?这一直是为政治学者和科幻作家所津津乐道的话题。一方面,作为第一个现代民主政权,美国的政治框架建构于二百余年前,未必能适应当今时代的快速变迁;另一方面,正如胡安·林茨(Juan Linz)所指出的,总统制民主在危机面前更为脆弱:权力集中于一人,而且重组政府的时间不能灵活调整。历史上,美国也确实出现过如水门事件这样的政治危机,所幸在国会、媒体和舆论的共同作用下,体制本身并未受到太大创伤。

然而,自第45任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上任以来,坊间对美国民主崩溃的忧虑,似乎在一天天变得更加实际。早在竞选期间,特朗普就对民主政治的传统支柱之一——新闻媒体——大肆抨击,并拒绝承诺在败选之后接受结果。上任以来,他对于媒体的攻击变本加厉,还通过社交媒体平台为虚假新闻推波助澜。在他的整肃下,司法部已然沦为了党同伐异的工具:自承有罪的弗林将军被免于起诉,而正在调查特氏家族盟友的曼哈顿检察官则遭到解职。在国际事务上,他跟一众独裁政权打得火热,反而和民主世界的盟友龃龉日深(参见博尔顿的新书“The Room Where It Happened”)。面对民众的和平示威,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回应诉求或者号召团结,而是宣称要动用军队武力镇压,一时间引得朝野震动。

在特朗普的示范作用下,破坏民主制度的尝试在美国地方政治中也变得愈发频繁。选区划界(gerrymandering)和选民登记设限之类的伎俩已是屡见不鲜。威斯康星州在新任州长上任之前,通过了一系列限制州长权力的法案以保护前任的政治遗产。密歇根州任由反对居家令的右翼民兵占领国会并中断立法议程。蒙大拿州的众议员 Greg Gianforte 甚至在选举当天对质疑他政纲的记者大打出手。地方政客和专业官员面对特朗普的胡吹法螺,表现得日益唯唯诺诺,俯首帖耳。很多人担心,即使特朗普在今年的大选中铩羽,他给民主制度造成的破坏也非朝夕可以修补。更何况,他是否会尊重大选结果,和平交权,如今看来都还是未知数。

让人忧虑的还远不止领导人的表现,美国民众对于民主的热情,似乎也远不如他们宣称的那样高涨。

让人忧虑的还远不止领导人的表现,美国民众对于民主的热情,似乎也远不如他们宣称的那样高涨。最近发表于《美国政治学评论》(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的研究中,耶鲁大学教授 Milan Svolik 跟合作者开展了一项实验,让选民在两名假想的候选人中进行抉择。两人的差异除了个体特质和竞选纲领,还包括是否会推行以损害民主制度为代价令本党获益的政策,比如设置不公平的选举规则或者限制反对党举行集会。结果显然,美国选民对不民主的候选人表现出了相当大的宽容。在其他方面相同的情况下,这些人的得票份额只会降低3%到10%,还不如婚外情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大。

类似的现象不仅仅出现在美国。Svolik在委内瑞拉选民中间也观察到了相近的结果(Svolik, 2020)。一项于2018年在马来西亚进行的调查实验(Gandhi and Ong, 2019)发现,如果告知反对派(希盟)支持者,希盟将在大选中获胜,但首相不会来自他们所偏好的政党(土著团结党或民主行动党),那么他们对于希盟的支持率会大幅下跌。换言之,大部分人确实拥护民主,但前提是他们能从中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林茨曾经说过,民主正常运作的前提之一,是民众坚信此乃各种制度中的“唯一之选”(the only game in town)。从这个角度看,民主确实在全世界遭遇了“滑坡”(backsliding)。

2019年12月29日纽约市,自由女神像和帝国大厦。
2019年12月29日纽约市,自由女神像和帝国大厦。

民主危机的本质

民主国家内部最引人瞩目的政治现象之一,就是维系了百余年的传统政党体系摇摇欲坠。越来越多选民厌倦了在左翼社民党和右翼保守党之间的二选一,转投新兴的极端民粹政党。

过去十余年间,反体制的民粹政党和政客在各个民主国家涌现,甚至在不少地方已经上台执政。尽管口头上不反对民主,他们却于暗中将民主制度的根基——公平竞争、权力制衡、媒体监督、全民参与——逐渐腐蚀殆尽。波兰的卡钦斯基,匈牙利的奥尔班,土耳其的埃尔多安……在这些政治强人领导下的国家,民主和威权之间的界限正在一天天变得模糊。而中国在过去三十年中的高速崛起,则让民主制度的吸引力看上去前所未有地暗淡。“民主危机”已然成为了政治学界最为热门的术语。

任教于纽约大学的政治学泰斗 Adam Przeworski ,在其去年出版的著作“Crises of Democracy”中,对当前民主制度所面临的挑战进行了系统性的总结。在他看来,一切政治制度都是解决社会冲突的工具。现代民主的特殊之处在于,借由选举,冲突各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彼此的力量对比。因此,输掉的一方不会试图通过其他手段(比如发动内战)来挑战赢家——这样会造成无谓的损失,但结局却未必如他们所愿(Fearon,2010)。相反,他们会调整自己的纲领,尝试获得更多民众的支持,并希望能够在下一次选举中获胜。所以说,民主吸收了社会冲突,为之提供了一个和平的处理框架。利益相似的人们结成政党,在此框架之内推动自己的诉求。

然而,现代社会中的偏好分布往往十分复杂,不只有一个维度,而且会随着社会环境发生变化。当人们发现,自己的想法无法被现有政党体系所代表时,他们对民主制度的信心也会下降。民主国家内部最引人瞩目的政治现象之一,就是维系了百余年的传统政党体系摇摇欲坠。越来越多选民厌倦了在左翼社民党和右翼保守党之间的二选一,转投新兴的极端民粹政党。Przeworski观察到,投票率越低的国家,极右翼的得票率就越高,这说明传统政党未能充分反映普通民众的心声。更重要的是,如果整个社会的偏好差异过大,那么也许连其他势力上台执政的可能性都令人难以忍受。与其面对败选的风险,再老老实实等着卷土重来,倒不如此刻铤而走险,用暴力手段(革命、暗杀、内战)将看不顺眼的人统统消灭。这样的话,民主就失去了其对于政治势力原有的约束力。

所以,所谓“民主危机”,本质上是一场社会的存在性危机:我们,还愿意在同一个国家中和平共处吗?

2018年1月4日美国波士顿,无家可归的人在波士顿街道的一家咖啡店外面徘徊。
2018年1月4日美国波士顿,无家可归的人在波士顿街道的一家咖啡店外面徘徊。

是什么导致了危机?

在全球化和经济自由化的双重作用下,底层民众为经济增长的放缓付出了不成比例的惨重代价。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如此不可调和的社会矛盾?Przeworski 认为,首当其冲的是经济增长的停滞和不平等的持续积累。普林斯顿大学的经济史学家罗伯特·戈登断言,19世纪70年代到20世纪70年代,是人类历史上仅有的黄金百年。在此期间,经济飞速发展,我们的衣食住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代化的生活方式逐渐成型。1970年以来,虽然新发明仍然持续给社会带来改变,其影响力却远远不及曾经的小汽车、飞机、空调,乃至抽水马桶。相应地,发达国家的经济增长率萎靡不振,阶层不断固化,通过个人奋斗改变命运的机会日益渺茫。

雪上加霜的是,在全球化和经济自由化的双重作用下,底层民众为经济增长的放缓付出了不成比例的惨重代价。全球化时代,资本可以自由流动,逐利而往;劳动力则受制于主权国家的边界,难以迁徙。面对第三世界国家,尤其是中国工人的竞争,美国昔日引以为豪的制造业溃不成军,汽车城变成了铁锈带。麻省理工学院经济系教授 David Autor 在一系列研究中发现,1990年至今,美国受到中国进口冲击较大的地区(即原先劳动密集型产业集中的地区),失业率更高,真实工资水平更低,创新更少,也更有可能在2016年大选中投票给特朗普。

这正是哈佛经济系教授 Dani Rodrik 阐述过的“不可能三角”:全球化、主权国家和民主不可兼得,每个国家只能任选其二。国家主权不可动摇,意味着跨国再分配(比如由中国政府补贴美国工人)难以实施。那么随着全球化而来的利益分配不均,必然导向国内偏好的极化、民粹主义的兴起和民主的滑坡。Rodrik 一针见血地指出,全球化带来的冲击跟技术进步所带来的不同:后者每次伤害的是不同群体,从而社会整体尚有时间将创伤慢慢抚平,而前者的成本却总是由受教育程度较低的蓝领工人承担。如果人们要为每天的晚饭发愁,我们又怎么能期待他们去保卫民主?

当然,商品和资本的跨国流动也确实提升了资源配置的效率,创造了空前的财富。经济学研究发现,从事对外贸易的企业生产率会不断提升(Atkins,2014)。只不过,由此而来的好处并未被全社会共享。经济学家曾经相信,可以先把蛋糕做大,再讨论如何分配蛋糕(福利经济学第二定理)。然而,现实跟理论却发生了令人震惊的脱节。70年代里根和撒切尔改革所开启的经济自由化,在为私营企业发展扫除桎梏的同时,也将普通劳工的议价权一扫而空。工会一蹶不振,而劳动力在发达国家国民收入中所占的份额逐年下降。

Autor 教授及合作者最近刊登于《经济学季刊》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的研究显示,在全球化驱动下,美国各个行业的集中度在过去几十年里不断上升(Autor et al., 2020)。“明星企业”通过垄断市场获得的溢价,从80年代的21%上升到了如今的61%,进而在国民收入中切走了越来越大的蛋糕份额(De Loecker et al., 2020)。世界银行由此画出了著名的大象曲线:过去三十年间,中等收入国家的普通民众收入迅速上升,顶级富豪的财富实现暴涨,而发达国家的普通民众则原地踏步。

Przeworski 认为,战后各阶层之间曾在利益分配上达成共识,但如今这已化为泡影。70年代以来国家从公共事业中的抽离,不但剥夺了“我们的孩子”(Putnam, 2015; Chetty et al., 2017)向上流动的机会,也并未如右翼预想的那样,通过“涓滴效应”造福社会(Piketty, 2011)。教育和公共卫生投资的缺乏,加上居住隔离的加剧,谱就了一曲“乡下人的悲歌”(Vance, 2016)。诺奖得主 Augus Deaton 和 Anne Case 的数据分析显示,90年代以来,美国白人中年男性的平均死亡率不降反升,这在发达国家中独树一帜。哈佛教授 Raj Chetty 等人分析政策实验得出结论:13岁以下的儿童只要能随家庭搬迁到贫困率较低的社区,其成年后的收入就可以提高31%。但在没有政策扶持的情况下,做出背井离乡,重头开始的决定,又是何其艰难。

经济窘迫、无所依托、翻身无望所带来的不安全感,很容易点燃人们内心深处对权威和拯救者的渴望。

经济窘迫、无所依托、翻身无望所带来的不安全感,很容易点燃人们内心深处对权威和拯救者的渴望(Stenner, 2005; Inglehart and Norris, 2016)。纽约大学的 James Bisbee 在他的博士论文中发现,经受了“中国冲击”的美国民众,表现得更加排外、孤立,和支持贸易保护主义。这股不满和愤懑的情绪助长了右翼媒体的兴起,又反过来被其利用和加强,形成了难以忽视的民粹主义浪潮(DellaVigna and Kaplan, 2010; Martin and McCrain, 2019),矛头直指建制派政客和外来移民。

事实上,现有证据表明,即使是低技术移民的涌入,也不会降低本地居民的工资收入(Card, 1990; Friedberg, 2001)。由于缺乏社会关系,移民多半只能从事较为低端,无人问津的工作。这反而为本地人创造了更多依赖于沟通技能的新岗位(Foged and Peri, 2016)。然而,对于移民的偏见是如此根深蒂固,哪怕直面事实都无法让人们改变想法(Alesina et al., 2018)。随之而来的结果是,不同阶层的社会成员之间,隔阂越来越深。Chen和Rohla利用智能手机定位所做的分析显示,如果家庭成员来自党派倾向不同的地区,那么2016年感恩节晚餐持续的时间会缩减30到50分钟——这种迹象在特朗普当选之前尚不明显。Przeworski满怀忧虑地感叹道,政治极化已经侵蚀到了社会的最基本单位——家庭,这正是民主衰败的最坏征兆之一。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事实都令人悲观。Przeworski 提到,如今各个国家的收入水平相比于二战之前都有了极大提升。高收入民主不会垮台,这是政治学中至今尚未受到挑战的一条铁律(Alvarez et al. 2000)。此外,公开反对民主制度的意识形态,比如共产主义和法西斯主义,都已经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今天的民粹政党虽然对现存政治制度不屑一顾,却也不敢对民主本身大放厥词,反而统统打出了要还政于民的口号。过去几十年里,军队在政治中扮演的角色也愈发边缘化,政变已经十分罕见。如果经济增长率能够复苏,或者政府能想办法降低不平等,也许更加美好的世界就在前方。

2020年5月29日华盛顿市华盛顿旅馆的餐厅,女服务员戴上口罩在重新开业的第一天经过餐厅内的人偶。
2020年5月29日华盛顿市华盛顿旅馆的餐厅,女服务员戴上口罩在重新开业的第一天经过餐厅内的人偶。

全球范围内的不平等能被消解吗?

Rodrik 讨论过在不可能三角中,放弃主权国家,走向全球监管的可能性。但看看欧盟所面临的困境就知道,我们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但这又谈何容易。关于什么能带来增长,经济学家们至今也只有一些泛泛的共识,比如包容性的制度(Acemoglu and Robinson, 2005)、人力资本积累(Lucas, 1988)、强大的国家能力(Besley and Persson, 2011),和产业集聚带来的创新(Moretti, 2012)。但具体到每个个案,经济学始终无力提供有效的指导(Banerjee and Duflo, 2019)。

而降低不平等就更加困难。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和平时期不平等扩大的趋势一般不会逆转。只有“大平等器”,即饥荒、瘟疫、战争和死亡这“天启四骑士”,才能实现有效的财富再分配(Scheidel, 2017)。比如Keeve和Stasavage的研究就发现,欧洲历史上凡是有战乱的时期,各国政府征收的遗产税率也会相应提升。二战之后,核威慑的出现防止了大规模热战的爆发,而科技进步使得饥荒和瘟疫的杀伤力大不如前。在这种环境下,如何确保没有人在社会进步中掉队,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艰巨挑战。人们曾寄希望于民主来做到这一点。理论上来说,如果税率由中位投票人决定,那么民主确实应该带来偏向穷人的财富转移(Meltzer and Richards, 1981)。但这在现实中并未发生(Acemoglu et al., 2013)。

Przeworski 在2010年的著作中讨论了其背后的原因。首先,政府一般只能对收入征税,而无法干预财富,因此能实现的再分配程度有限。70年代以来,在经济自由化的大背景下,左右两翼的经济纲领向中央趋同。左翼吸引了布尔乔亚们,而右翼则在底层建立了票仓。因此,连收入再分配都难以推行。如果政府真的对财富开刀,一个可能的后果是生产力的急速下降。比如将私企国有化,再均分给民众,那如何管理就成了大问题。怎么确保股份不被资本家回购?小股东群体怎么对经理人实行有效监督?怎么避免企业受困于预算软约束,最终把全社会拖入短缺经济的泥潭?此类政策,哪怕只给经济增长带来些许负面影响,政府赢得下一次选举的前景便岌岌可危。更何况,在全球化时代,资本可以轻易离境以规避税收。Rodrik 讨论过在不可能三角中,放弃主权国家,走向全球监管的可能性。但看看欧盟所面临的困境就知道,我们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设想一下最糟糕的情况:经济增长率持续低迷,中国和印度双引擎纷纷熄火。政府无力改善收入分配状况,自动化的普及则让越来越多民众只能接受低薪的服务业工作。阶层在时间和空间上的边界都变得不可逾越。可以想见,这会让更多政治狂人走上前台,兜售自己的万灵药方。而民主,就在这一波又一波的癫狂中,走向衰亡。那么,我们还能做些什么?显然,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案,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应去寻找最优的平衡点。

设想一下最糟糕的情况⋯⋯这会让更多政治狂人走上前台,兜售自己的万灵药方。而民主,就在这一波又一波的癫狂中,走向衰亡。那么,我们还能做些什么?显然,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案,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应去寻找最优的平衡点。

Rodrik 说过,我们可以试着减少一点全球化,向布雷顿森林体系回归;也可以多让渡一点主权,建立权限更广泛的国际协作机构。打倒资本主义固然不智,但更灵活巧妙的监管,更多样的企业组织形式,也许会让各方都从中受益。政治制度方面,有很多立竿见影的改革,可以增强民众的参与感,提振他们对民主的信心。以美国为例,取消选举人团制度、限制选区划界、设立助选资金上限、在更多地区事项上举行公投,都在此列。

对于民主本身的延续,也许更为重要的是,公民社会要努力增强自身的力量。正如 Acemoglu 和 Robinson 在新作 “Narrow Corridor” 中所指出的,国家和社会始终进行着此消彼长的斗争。只有二者力量相仿时,我们才能停伫在“自由的窄廊”之中。而民主的最大价值,就是保护最大多数人的自由。面对利维坦对民主制度的侵蚀,公民只有组织起来,建立更多的社团和社会联系,更频繁地在投票站和街头参与政治,才能有足够的资本与之抗衡。公民抗命不是对制度的反叛,而恰恰是在这动荡时世之中,将偏离均衡的游戏规则推回正轨所必不可少的手段。

民主的历史,正是一部在抗争推动下,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在政治决策中获得话语权的历史。宪章派的努力给英国工人带来了投票权,而民权运动让非裔在美国政治中的地位变得不可忽视。现如今,在民主面临危机之时,变革的希望也只能于其中找寻。

(Marcus Wang,政治学博士后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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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emoglu, Daron, and James A. Robinson. The narrow corridor: States, societies, and the fate of liberty. Penguin,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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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volik, Milan. “When polarization trumps civic virtue: Partisan conflict and the subversion of democracy by incumbents.” Available at SSRN 3243470 (2018).

编辑推荐

读者评论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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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王也这篇写的不错

  2. 写的很好的文章,论据充足。
    不可能的三角中,理想状态是放弃主权:主权对人权的作用是三者中最模糊的。

  3. 第二段就看不下去的,你多學習吧它適合你

  4. 看到第二段就看不下去了,要点脸吧。

  5. 既然现代民主国家已经有universal suffrage了,那么最后一段“其中找寻”又具体指什么?

  6. 證明端傳媒嘅讀者都唔係全部都會讀完全篇文章,否則點解會有咁多人話筆者係讚頌民主呢? 原來客觀性嘅批評、建議就係鼓吹!?

  7. 「還政於民」,筆者指就係民粹組織體喺不誹議民主制度既一句掩飾,但係結論又提到普通人要有更大嘅社會參與度。咁我愚見此舉即係正正係還政於民,但又係咪會被界定為筆者指既「民粹」呢?

  8. 民主这么好,问题怎么就越来越多了呢?

  9. 難得在端看到這種有水平的綜述性文章

  10. 这篇扎实的学术引用非常受教,很能扩展读者的视野,期待以后也看到类似的文章。

  11. 要在不可能三角下做出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国家主权。

  12. 右派只剩下fox news和breitbart这种垃圾媒体了,黄川自己不去看,非要跑到正经媒体里找不自在,并对正经媒体好好写出的文章表示非常不满。以你的水平看川普的口号就行了。

  13. 這文章搞笑啊,上來說作為第一個現代民主政權,美國的政治框架建構於二百餘年前,你把美國的老爹英國以及法國當成不存在??另外端傳媒無論是選取的文章還是讀者,都非常明顯是偏向於傳統左翼的,所以對川普基本就是一邊倒的黑,而對民主黨執政的諸多弊端與問題都視而不見

  14. 个人感觉有点“高处不胜寒”了,特别是对近期政治事件的解读上。但文章总体还是很有价值的。
    “被遗忘者的诉求终将召唤出强人政治。”在任何一个 Pax X 即将行将就木的历史时刻都是难免的。

  15. 我不認為現代化國家的戰爭會帶來大規模財富再分配,戰爭對平民的負面影響一定比富人大,什麼都沒有的平民只會是炮灰,而有財富的人則是有多種避險方法。

  16. 这是作者博士论文的文献综述吧🤣🤣 非常扎实 端应该多一点这样“厚”的文章 让读者本身在不断阅读中也需要努力提升自己的水平

  17. 這篇文章寫得很好,完全認同。

  18. 這篇文章看起來應該出現在某些社會學或政治學期刊,而不是大眾媒體XD

  19. 作为局外人,如果老特今年还能选上,我就要对美国的政治纠错能力产生怀疑了。

  20. (写着写着发现跑题了)
    资本全球化确实在根本上动摇了底层民众制约本国最富有人群的能力。
    向近代那种通过自下而上暴力革命人为地实现财富再分配的方式只有在人民极端困苦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发生,在今天已无可能。在西方可能表现出政治“极化”,在东亚造成的后果就是民众的消极抵抗——不结婚、不生孩子、少消费,从而造成人口滑坡→需求紧缩→经济下行的恶性循环。
    新生儿(一胎)断崖式下跌的趋势可能倒逼中国政府向普通民众释放更多福利(例如生育补贴、儿童教育补贴、提升劳动力价格等),但是在中国制造业仍然严重依赖低人力成本优势的情况下,难以负担平均工资水平大幅度提升。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制造2025大力发展高端制造业如此重要的原因,可以说关系存亡。
    但是通过人工智能等方式实现制造业转型,恐怕会进一步削弱劳动力的议价能力。会不会被抛弃掉也未可知。由于制约工业国经济发展的主要矛盾已经不是产能落后,而是需求不足,未来人口的主要价值也从提供劳动力更多偏向于提供市场需求。这会带来政治制度、财富分配、商业模式怎样的变化,还需要拭目以待。

  21. 不想被吏治國家腐化或是被奴隸制反攻倒算,美國人就得為自己的生活方式而戰,

  22. 全球化、民主、主權,三者最多只能同時得到兩項。中國選擇一和三,否則就會不得不選擇一和二(美國附庸國)。美國選擇一和二,結果就是羅馬帝國;選擇二和三,結果就是戰爭。

  23. 三年前已經有美國大學生半開玩笑地告訴我希望能在國內來一場共產主義革命,因為現在都情況已經半步踏進了極端資本主義的dystopia了。
    關鍵問題是,比起真的去考慮如何解決問題,漠不關心和憤怒憎恨的成本顯然更底,而把票投給賣萬靈藥的也比寫意見書、給參議員打電話、製作連署更加容易。
    公民社會的最大敵人是怠惰,懶得思考真正原因所以把憤怒投向移民,懶得解決問題所以把信任放在獨裁者身上,懶得改變現有系統所以選擇疏離和冷漠——而狡猾的資本漁人得利。
    無論是左派還是右派,核心價值都是民主,儘管各有極端。最近美國似乎在討論如何改革選舉計票方式來促進多黨派參與,但這勢必會損害兩大黨的利益,而兩翼的互相憎恨歸根究底其實反而提升了選舉投票率,對兩黨政治是一件好事。
    只能看看這個自稱「best country in the world」是不是真的有轉型和療癒內部分裂的智慧了。

  24. 说得左派一点问题都没有,哦,我忘了现在没有左派了,只有极左和更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