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一个公园的爱恨情仇——“光复屯门”的理想和失当

要彻底理解“光复屯门”,须先解答一个问题:它与6月至7月1日的连场反送中示威有何关系?同样须问的是,如果这场行动是手段,那么其希望达致怎样的目的?这一手段又是否与目的背道而驰?
2019年7月6日,“光复屯门公园”行动,一名疑似歌舞团的表演者遭示威者围骂,期间双方互相向对方泼液体。摄:林振东/端传媒

我是屯门居民,在7月6日参加了光复屯门公园行动。3时左右,我在游行起点出发,4时才抵达屯门公园。香港的游行示威主要在港岛进行,屯门上次大型社运大概要数到1989年5月的二万五千人环区游行,其时正值八九学运。一晃30年,屯门再现万人游行,不少居民啧啧称奇。

是次游行最广为人知的口号,莫过于“预防禽流感,莫摸活家禽”。这原是食物环境卫生署的防疫口号,但在广东话“鸡”(带贬意)即性工作者,而屯门公园的年长男女一直被指暗中进行性交易,示威人士于是化用口号讽刺他们。当然,这句话的另一重意思,是“大妈”、“阿伯”的行为如“疫症”蔓延,有伤“风化”。

光复屯门很容易令人联想起早年针对内地人的光复上水行动。事后有人批评,示威者以“鸡”、“家禽”称呼公园的表演者有违民主、自由、平等精神,未有尊重人之为人,未有正视长者的性需要,也有批评质疑6月以来“不割席、不分化”的运动原则,认为立场不同,就应割席。这种批判有一定合理性,但却还未能够进入这场运动的逻辑,也因为如此,这种批判并不完整,难以与运动参与者对话,也不太可能影响运动的走向。

正因运动的参与者来自各方,其诉求、目的也难以一概而论。要之,这场运动至少可以从两个层面理解:它是一场以改善民生为目的的运动,也是一场以民生为手段的运动。 要彻底理解“光复屯门”,须先解答一个问题:它与6月至7月1日的连场反送中示威有何关系?同样须问的是,如果这场行动是手段,那么其希望达致怎样的目的?这一手段又是否与目的背道而驰?

2019年7月6日,“光复屯门公园”行动,游行起点由屯门新和里游乐场步行至屯门公园。
2019年7月6日,“光复屯门公园”行动,游行起点由屯门新和里游乐场步行至屯门公园。

积弊已久的公园噪音问题

香港政府素来自称是一个高效的行政主导政体,但连“微枝末节”的地区政策也做不来,又谈何高效?民怨累积十多年,终于酿成了7月6日的大型示威。

2018年,屯门住了约49万人,占全港人口约6.7%,一如许多新界地区,屯门的原区就业机会不多,属“睡房社区”,很多屯门居民每天花数小时通勤。大部分港九居民鲜有踏足屯门,遑论到屯门参与社运。

报导,游行主办人是屯门居民,他不满康文署未认真处理屯门公园的噪音问题, 6月在连登发起行动,广获认同。据现场观察,参与者除了有抱怨康文署治理公园不力的本区民外,也不乏外来者(他们在游行完结后乘西铁离开)。当然,也有不少人挟著6月连场示威的余波而来,加上警方涉嫌在游行其间放生向示威人士动武者,结果在游行后,示威者将矛头转向警方,占路与警察对峙,或紧随其后,高叫反警口号。

很多屯门人早对屯门公园避之则吉。2000年代初,开始有人在屯门公园表演歌舞,在周末下午,歌舞团及其观众往往聚满公园,严重滋扰邻近居民。到了2004年,歌舞表演的规模进一步扩大,投诉日增。同年,康文署规定曲艺团体表演前须向署方申请,康文署职员也会量度噪音的声响是否超出70分贝。然而措施无阻投诉不断增加。2004年全年有关屯门公园歌舞表演的投诉为89宗,到了2005年新措施实施之后,却增至205宗,到了今年上半年,投诉更达342宗

除了噪音外,另一个问题在于歌舞表演者大多受酬,他们显然是利用公共空间牟利,基于此,他们有别于一般非从事经济活动的公共空间使用者,其中所涉的争议,与旺角行人专用区的歌舞表演所引申出来的部分阻街、噪音争议相差无几。

如果市民的投诉得到正视,或许不会出现如斯乱局。然而康文署十多年来对问题熟视无睹。更讽刺的是,署方今年初始“恍然大悟”,指问题多年来未有解决,是源于《游乐场地规例》25条的漏洞。25条本规定任何人在未经许可前不可以在对任何其他使用游乐场地的人造成烦扰的情况下唱歌或弹奏任何乐器,但由于“使用游乐场地的人”不包括康文署职员甚至附近居民,职员难凭一己观察执法,邻近公园居民的投诉也于法无据,署方终建议将条文中的“user thereof”(使用游乐场地的人)改为“person”(一般人),方便职员执法。

署方为《游乐场地规例》的主要执法者,对于条文理应了如指掌,但他们在问题出现十多年后,才提出修法,如此官僚的处事手法,自然令屯门居民深感不满。

2019年7月6日,“光复屯门公园”行动,大量参加白者塞满屯门公园。
2019年7月6日,“光复屯门公园”行动,大量参加白者塞满屯门公园。

屯门公园是属于49万人的市镇公园,但主要被歌舞表演占据,且造成令人困扰的噪音问题。我曾经在住在公园旁的屋苑当补习教师,在周末,屯门公园的噪音基本上会响彻整个中午,学生家长对此既愤怒又无奈。城市的绿洲竟然沦为噪音源头,这是任何负责任的政府也不能视若无睹的事情。

再者,屯门不是没有公共空间可被考虑供做歌舞表演之用。2016年,政府花1.3亿兴建的屯门河行人天桥终于落成,市民可以通过桥梁由屯门公园直接抵达天后庙广场,路程大约只有五分钟,而且广场四周都是工厂,造成的影响较少。天后庙广场的主要用途就只有举办一年一度的年宵市场,与其投闲置散,不如用作歌舞表演场地,疏解表演者与一般市民十多年来的积怨。

以上建议、观察是不少屯门人的共识,但康文署以至民政事务局却是爱理不理。香港政府素来自称是一个高效的行政主导政体,但连“微枝末节”的地区政策也做不来,又谈何高效?民怨累积十多年,终于酿成了7月6日的大型示威。

口号设计——民生是目的,也是手段

这些口号的设计目的,是有意识地“投其所好”,既藉港式的幽默招人耳目,也藉传统道德价值“凝聚共识”,拉拢不同政见人士。纵然口号刺耳,但其原本的目的是利用一般民众的价值观和语言去进行动员。

这场运动之所以广获关注,与6月的连场社运也有莫大关系。6月连场社运两个最为人熟悉的口号是“不割席”、“兄弟爬山各自努力”,其既著重团结己方阵营,以防重演伞运后分裂的局面,也著重对外宣传政治理念。在运动初期,连登的文宣组便开始制作长辈图,向不同政见的阵营宣扬政治理念。举例说,早前一张广为流传的长辈图,就强调反送中条例是为了“保民生、稳经济”,藉建制派的政治修辞此拢对方。

光复屯门正是在此脉络下进行的,运动的Facebook专页在示威前发图,寓意黄蓝双方放下政治分歧,共建民生。在较早前连登用户也发表题为《与蓝丝结盟!!“政治放两旁、蓝黄为香港”联盟正式成立!!》的帖文,楼主自言受光复屯门启发,希望透过“黄丝积极带动蓝丝参与民生议题”,修补梁振英带来的社会撕裂,继而潜移默化,宣扬政治理念。

观察示威当天的口号,不少既针对表演者在公园从事色情事业,也利用了对守护“道德”价值的主张。对于屯门居民来说,一直以来都有传言指屯门公园的表演者从事性工作,我也曾经亲耳听闻他们就性交易讨价还价,我母亲的不少中年女性朋友都批评他们“拆散别人家庭、伤风败德”。

在这种背景下,这些口号的设计目的,是有意识地“投其所好”,既藉港式的幽默招人耳目,也藉传统道德价值“凝聚共识”,拉拢不同政见人士。在游行前,也有不少网民到不同政见立场的网媒留言,他们都佯装建制派,用他们的语言逻辑去说服不同政见者支持光复屯门行动,这些留言与当日的口号如出一辙。对于一场以普通民众为主要对象的运动来说,发起者思考的或许是运动如何能起到最大的动员作用,纵然口号刺耳,但其原本的目的是利用一般民众的价值观和语言去进行动员,是一种反其道而行之的作用。由此看来,光复屯门既是一场保民生的社运,也是以民生作为手段的政治行动。

2019年7月6日,屯门公园的自娱区。
2019年7月6日,屯门公园的自娱区。

针对特定人群,是官民矛盾的错误转化

在最基层的话语里,性别政治与身分政治依然是弱弱相残的工具。运动的性质是以民生作为手段,但手段有效与否,在于它能否寻找政治最大公因数,如果行动针对“大妈”、“废老”,将官民矛盾错误转化为世代矛盾、中港矛盾,显然违背了运动的策略指导。

但理念归理念,当日运动的确乱象频生,例如有疑似女表演者被围困女厕,也有示威者与长者对骂。至于当天的口号,很多都的确不堪入耳,例如将性工作者唤作家禽,明显漠视了性工作者也是社会弱势,同样受警察打压的处境;以“咸湿”(色狼)称呼老年人士,则明显漠视了老人的娱乐及性需求;更不要说对“大妈”的嘲笑本身,则混合了对新移民、女性及大陆人三种群体的贬损想像。贯穿这三种身分的其实是“性”和“蝗”,其正正彰显了“性”在香港社会仍处于一种禁忌之谈的处境,性需求不被正视、性工作不被尊重;而“蝗”这种对大陆新移民的排他性称呼,除了激发不必要的矛盾之外对争取诉求无济于事。这些都只是进一步说明,在最基层的话语里,性别政治与身分政治依然是弱弱相残的工具。

示威者应该明白的是,归根究柢,屯门公园的问题出在政府处事官僚、漠视民意,因此示威理应对焦制度,而非针对特定群众。针对特定群众的手法固然可被理解为策略上的可行性,但其客观上既不尊重人,也重复了刻板印象,在“团结”一些人的同时实际上也“离间”了其他人,造成不必要的对立。运动更应该针对的政府治理问题,在这种戏噱揶揄中,反而被轻轻放过了。运动的性质是以民生作为手段,但手段有效与否,在于它能否寻找政治最大公因数,如果行动针对“大妈”、“废老”,将官民矛盾错误转化为世代矛盾、中港矛盾,显然违背了运动的策略指导。

也正如此,运动的走向,令一些人忧心息声匿迹的光复上水、驱蝗行动会卷土重来。的而且确,从表面上看来,“光复屯门”行动一如“光复上水”,纵然两场行动的目标明确——就是要求政府治理公园、打击水货客——但它却利用了大家对“大妈”(新移民、中年女性)、“废老”(老年人)、和“大陆人”的仇恨达致目标。这难免让人忧心,在未达致目标前,行动已为社会造成难以弥补的破坏。

2019年7月6日,“光复屯门公园”行动,公园代表接收示威者请愿信。
2019年7月6日,“光复屯门公园”行动,公园代表接收示威者请愿信。

但是如何批判才能导正运动?

对话的基础,在于承认民生问题、理解行动策略。当然,承认民生问题、理解行动的策略也不一定能改变运动的走向,但如果连这些基本问题也不去理解,对话就无从谈起。

然而,我也同时想要与批评者商榷的是,单纯批判示威者不尊重人之为人、不尊重性工作者,其实在话语上,也无异于官员片面地批判示威者冲击立法会使用暴力。如上文所述,光复屯门牵涉的是一个积存十多年的民生问题,背后有其脉络,在批判的同时,论者应理解示威者为何愤怒,如果有可能,甚或可以提出两全其美的方案,化解一般区民与表演者的矛盾。

批评者必须认识到,对话的基础,在于承认民生问题、理解行动策略。当然,承认民生问题、理解行动的策略也不一定能改变运动的走向,但如果连这些基本问题也不去理解,对话就无从谈起。6月以来,参与反送中示威者上百万,他们的政治理念、行动方式自然不尽相同。当然,这不是说我们不需要再追求行动、理念的正当性,但外在地批判运动的种种其实难以发挥作用。对于批评者而言,重要的是如何找到对话之道。

参与过近月运动的人就会知道,这场运动有很强的自我修正能力,例如在6月21日行动升级的“死线”前,就有不少人在连登呼吁不要莽撞行事,当中“唔好掟砖,掟砖已经比人针咗好耐”“废中话你知点解唔可以再掟砖”“[呼吁]真系咪X再掉砖玩砖铁枝”(注)等帖颇获认同,最后在6月21日市民包围警察总部时,只有部分示威者掷鸡蛋。

及至7月7日的九龙大游行,由于发起人是本土派,而且终点是高铁站,不少人担心行动会失焦,转而针对内地人。但是,当天的游行未有明显针对内地游客的行为,标语以及传单主要向内地旅客解释反送中法案的影响。事实上,早于星期六晚上,知名网民Fit Tsoi便在Facebook发帖,强调7月7日的 hidden agenda 是输出革命,而非“驱蝗”。

“光复屯门”与之前的“光复上水”性质有别。正因运动的参与者来自各方,其诉求、目的也难以一概而论;但承接“反送中”运动的脉络,当运动的参与人数众多,人人有权发言,便能在某程度上制约个别激进者的言行。

这场运动之所以张弛有致,原因之一是政治领袖的个人理念不能代表参与者,他们甚至要收起个人理念,只当运动的协办者,而当运动的参与人数众多,人人有权发言,便能在某程度上制约个别激进者的言行。光复屯门行动的确有很多过火的行为,但整体而言,却不能与早年的光复行动相提并论,因为至少光复屯门由始至终都集中在屯门公园的人、事上面。屯门公园毗邻来往深圳湾口岸的B3巴士站,有大量国内旅客在这里等车,而且去年曾有政治组织发动另一个光复行动,针对内地旅客,因此我事前也担忧事件会升级为中港冲突,但最后示威者并未有将矛头指向旅客。

这是一种后验的说明,但也从侧面凸显出,让人觉得可幸的是,“光复屯门”与之前的“光复上水”性质有别。以往的光复行动由政治团体领导,但光复屯门承接“反送中运动”的脉络,由居民自发,谁都可以加入群组讨论,如果不满游行口号,就可提出意见。事实上,6月以来的大多数文宣都是集体创作,重要的宣言动辄由数十人参与修改、讨论。至于口号,很多时候也由网民提出,再由示威者自发印制,可见运动有一定开放性。

2019年7月6日,“光复屯门公园”行动,参与者以带有讽刺意味的“预防禽流感 、勿摸活家禽”口号玩具作为示威工具。
2019年7月6日,“光复屯门公园”行动,参与者以带有讽刺意味的“预防禽流感 、勿摸活家禽”口号玩具作为示威工具。

再观乎运动主办者“屯门公园卫生关注组”于7月9日发布的最新帖文,运动的主办者已然提出了“正视长者康乐问题”的诉求,这正是适机提出方案的表现:一方面提议解决长者的康乐设施需要,另一方面治理积习多年的噪音问题,将运动的矛头由表演者、长者转回到政府部门身上。

走笔至此,不妨谈一谈连登一个题为《东方日报:714深水埗反南亚》的帖文:楼主呼吁示威者不要中计,切勿受《东方日报》煽动而针对南亚人,此帖文下的留言也大多批评《东方日报》借故分化港人——有人强调南亚裔在这场运动中付出很多,又有网友要求“假难民之父”张超雄(早年他因为支持酷刑声请人士,被连登用户视为公敌)帮手澄清。知名会员UST南亚仔的帖文《(向南亚出发)南亚文宣方向》,更获逾2,000个赞好,不少网友出谋献策,寻求团结少数族裔之道,又扬言连登仔与南亚裔大和解。

在光复屯门过后,网民“P牌仔我骄傲”在连登发表了《卖淫哥哥仔姐姐仔想对琴日屯门公园单野讲D野》的帖文,颇能道出如何用庶民的方式介入行动讨论。“连登仔”素来以玩世不恭态度谈论政事,如果贴文缺少了幽默感,根本难以流传,前述网民的网名“P牌仔我骄傲”,便是以一记巧妙的自嘲,化解了连登用户对“P牌仔”(新会员)的戒心。帖文进而分析很多性工作者也支持反送中,至少在论述平顺地将性工作者由“他者”转化成“我者”。此帖颇获网民认同。

值得一提的是,这场运动的特色是极为重视策略,示威者不再相信传统泛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一套,因此近月在网络“军师”涌现,而且这些策略很多都能够付诸实践。正因运动参与者重视策略,很多时候都兼容并包,且相信团结更多人参与运动、反对政府必利多于弊,“不割席,不分化”的大原则正是在这脉络下产生的。

当然,“不割席,不分化”的原则不可能彻底消除矛盾,甚至可以说,各个团体之间仍然充每张力。但可以肯定的是“不割席,不分化”的大原则让各个群体有了对话的空间:成年人认识到连登仔不一定是“废青”,连登仔认识到基督徒不一定是“耶撚”,武勇派发现原来和理非可以是战友,南亚裔也成为连登仔的拉拢对象。

没有人知道这场运动会在什么时候瓦解,但它确为不同群体之间的沟通提供了近年绝无仅有的重要契机。前述例子证明,如果能够参与其中,找到对话之道,必然有助疏解积习多年的矛盾。批判无错,但批评者需要找到与基层对话的真正入口,也可以给些时间运动,让它自我修正。

(王证恒,屯门居民,前媒体人)

注:“不要扔转,扔砖已经被人批评很久了”、“中年人告诉你为什么不要再扔砖”、“呼吁真的不要再扔砖和用(尖利)的铁枝了”

读者评论 5

会员专属评论功能升级中,稍后上线。加入会员可阅读全站内容,享受更多会员福利。
  1. promote一個多元健康包容的公共文化空間是康文署的責任。以這個堅持作為類屯門公園問題的軸心,可以防止當局在我們打老鼠的時候伺機把瓷器也砸爛。意思就是,不能在解決屯門公園不當使用及噪音滋擾的同時,還讓康文署有藉口縮減一般人對公園的運用空間,退化成「不准、不准、不准…」的過度管理套路去。

  2. 即便是市井風俗寶地如廟街的表演不至於像屯門公園的表演這般露骨。這其實也是間接摧折了在地人的自尊,更容易讓人產生無力感。

  3. 抑制「本土意識」始終是貫穿特府處理公共空間分配手法的重要線索。在譚駿賢的訪問裏也說了,對正當公園野餐燒烤,康文署會趕人,而明顯猥褻的表演和牟利活動卻刻意縱容,一直放軟手腳。當局對反對者(常表現為強烈的本土意識)的打壓常讓我想起《西遊記》裏的真假美猴王,你聯署他聯署,你遊行他遊行,你有何韻詩,他出譚詠麟。所有正向的公民運動都能以兩生花的形勢來對衝中和最後被取消。而屯門公園的事,還必須從2006年天星皇后碼頭保育運動說起。之後香港有短暫時間興起了公民重奪公共空間的自發行動,包括時代廣場的街頭表演(多是樂器、小丑、戲劇…),再後來發展到旺角行人專用區,還有多區的公民自發草地野餐活動……然後有一天,大媽歌舞來了,旺角行人專用區最後被「殺」。既然不能名正言順打壓,就先侵蝕你的認受性,最後陰乾你。屯門公園是這種意圖的進一步外延。這是我看到的故事。
    必須把屯門公園的管治問題放在特府的管治這個大脈絡來看,才能多少掌握身在其中的香港人之感受的一二。現在的香港,孤立地看某件事,都容易見樹不見林。大媽或任何其他建制的模仿手段既是踩着人權自由的祥雲來的,要批評還得先把真假美猴王分開來才行,不然就是打擊自己。這就是這種手段的陰狠之處。

  4. 很強的補充說明。
    https://youtu.be/mUJM7cWv3co
    李慧玲訪問屯門區議員譚俊賢,說明了他們在區議會裏如何與政府和建制廝磨的過程。屯門公園的問題同時是施政傾斜的問題。在你看到人們走上街頭之前,他們已走過你能想到的所有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