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曾经采访过一个杀人犯,宝马山双尸案最年轻的犯人尹三龙,他入狱时未成年,坐牢十八年出狱,被大批记者追访,虽只有三十余岁但外表苍老,重获自由那天被记者车队追访至茶楼,在镁光灯下“表演”与哥哥饮茶吃点心的戏码,至众记者拍摄完毕,才能回家与母亲一聚。放监那天是中秋节,官方构思好,在这一天放监,记者报导更有“戏味”。
尹三龙挨了一个早上,从此匿藏人间,做回一个自由人。但昨天早上,香港另一监狱外,迎来了一位“最不自由的自由人”——陈同佳。按照香港政府说法,陈在香港被控洗黑钱罪名已服刑完毕,他已是自由人,但另一项于台湾涉嫌犯下的罪,杀了女友潘晓颖一事,却因两岸复杂的政治原因,卡在一个奇异的悬空点。
港方说陈愿意“自首”,台方指港方没提供“司法协助”,争论不休,至今未有解决方案。出狱后,陈同佳住在一间安全屋,被警方保护。
在这个背景之下,陈同佳出狱,成为世纪奇案。有记者表示,“他出狱后才真正开始服刑”。记者抢着问他:“你觉得自己被利用吗?成为了政治筹码吗?你是不是自愿认罪?”
多名在现场采访的记者均表示,昨早采访陈同佳时,不断想起台湾电视剧《我们与恶的距离》的相关剧情,无论是追访犯人的道德争议,还是反思更宏观大结构的操弄上,记者又何尝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有记者在个人社交网站贴出采访陈的照片,加上hashtag #我们与恶的距离。
得悉陈同佳出狱消息,昨凌晨(10月23日)近百中外记者守候西贡壁屋监狱外,大家生怕陈同佳出狱时未必肯说话,又怕他坐车子出狱,拍摄不到他较动感的画面。早上九时,陈同佳步出,记者群起哄,刚好来迎接的管浩鸣牧师的车子又堵塞了拍摄视线,摄影记者情绪更躁动。
“陈同佳出来说话时,整个气氛很差,摄影记者不断用粗话问候那些阻碍拍摄的人,喝骂:‘记者蹲低一点呀!’‘拿手机的人别挡镜头!’当陈鞠躬道歉时,摄影记者更起哄,骂声不断,生怕拍摄不了这个重要动作。”
“我也有思考过,可不可以问问题语气别那么差?温柔一点?把他当作一个人看待?其实一个二十岁的人,能够答怎样的问题?”
其中一个记者这样形容陈:“我直观他的感觉,很像一个大孩子,他身形不高,不健硕,没有气场,说话音调和姿势,整个人往内收的,眼神像不知道要望向哪儿。当我们向他问问题时,我怀疑他听不听得到,即使听到,我不肯定他能否明白我们的意思。”
“例如他说是愿意‘自首’,他究竟明不明白这个字在政治上的意味?”另一记者有疑惑。
有记者形容,看到陈同佳出狱,感觉就像看到“蝴蝶效应里,传说中那只蝴蝶”,蝴蝶效应是指事情产生的的连串效果,远超原来事物的程度。蝴蝶在地球一端拍翼,引发地球另一端生态灾难。陈同佳杀了女友,引发连串反修例风波,中港台政治角力。
“昨早像目睹了历史性时刻,原先是因为有人杀了人,但因为大结构的问题,引发连串事件(包括反修例4个月的抗争),现在又回到当初那个案身上,好像走了一个圈,回到原点。”
台剧《我们与恶的距离》中,杀人犯的家属被无辜牵连,传媒穷追不舍,而港媒连日亦尝试找陈同佳家人,昨日早上,多间传媒亦把采访队派往陈家楼下守候,陈放监一刻,传媒派车沿路追访。
有记者说:“我不断思考,这样追车对不对?到他的家楼下找他家人对不对?这种做法令我也觉得有一种‘入侵感’,我们这样做,和政权做的事的手法区别很大吗?”这位记者内心挣扎着。
记者透露,他们有苦衷,因为背后有另一层的‘恶’:“没有办法,因为我们记者这一次没有正常的沟通渠道,所谓那个‘恶’其实就是说,关于整单案件,记者只能透过一些代理人与涉事家属取得联系,面对信息发布上的封锁,我们只能用尽办法,不放弃一丝线索,包括追车,在家楼下守候。”
这位记者指出一点,杀人案涉及的两个家庭,女死者潘晓颖的家人,曾在建制派立法会议员协助下开记者招待会申冤;而男疑犯陈同佳亦由有政协身份的基督教牧师管浩鸣担任代理人。
记者只能通过第三者联络两方:“这些代理人,不是政党,就是政协,我看到一种权谋结构,对于案件的信息掌握,如同零距离目睹了背后的操作,这就是我所谓的‘恶’,为甚么案件所有涉事人,无论是施害者和受害者,都被亲北京的代理人掌握了?”
这位记者困扰地道:“其实连记者也是被计算之内,记者想采访的欲望,也被计算成为‘恶’的一部份。我一直在想,在新闻处理上,如何找出一条生路?我们又可以做甚么?只要报导,就是配合了别人的计算,但不报导又不可以。暂时我也想不到突破的方法,实在太复杂,不轻易有答案。”
另一记者认同:“陈同佳那段说话的内容,像背诵稿件,好像灵魂被掏空一样。我有一刻感到心寒,想到,有一班成人在操控着他,感到很悲哀。”
至少三名记者同意,陈同佳昨早出来见传媒所发表的说话,并不是完全出于他自己,记者们认为,是“有其他手一起撰写”,为甚么呢?“你看陈同佳所使用的用字?其中,希望受害者家人能‘释怀’,希望社会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这些用字都是特首林郑月娥,或管浩鸣曾经对外使用过的词语。”
“其实,香港的普通人,根本不在意陈同佳是不是道歉,当然他杀了人,是罪该万死,说多少次对不起也不能给受害家庭弥补,但他现在要承担的代价,已经远远超越了杀人罪本身了。修例又不是他提出的,政治人物犯的错,怎能要他一个人承担?”
“围绕着他的成人,无论是中港台的人,都说透过他怎样怎样彰显公义,但我看的只有不公义,所有人都在政治计算。而两家人的父母,就更无辜了。”
其中一位站在陈同佳面前的记者记得,陈同佳转身登车前,说了很多次“对不起”:“他不断在说‘对不起’,即使是要上车离开的一刻还在说,或许他说的一番话,全是别人要他说的,但那一堆对不起,我觉得至少应该是发自他内心吧。”
(本文转载自作者脸书页面,作者为独立记者、香港中文大学讲师。)
说真的大陆才是最无辜的,修例是香港政府提的,对犯罪分子大陆警察也没有出手,除了官方在新闻发布会上的一些批评和警告,大陆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香港的事情。就连驻港办事处被冲击和泼墨后都毫无动静,说真的大陆感觉就是坐那好好的,结果因为一个台湾人杀了女友,结果就眼睁睁的看着隔壁一群香港人疯了起来,然后往这边疯狂甩锅
「圍繞着他的成人,無論是中港台的人,都說透過他怎樣怎樣彰顯公義,但我看的只有不公義⋯⋯」
樓下可以在敏感一點。
一开始以为是记者的自我反省,没想到马上来个发夹湾,都是阿共仔的阴谋。
看到了很多阴谋论。这就是媒体的厉害,没有证据一样可以透过手中的笔来引导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