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学文曾经留长发。在银河映像还没搬新的办公室之前——其实新旧相隔不远,他和黄伟杰,欧文杰碰了头。三个人并不全都互相认识。黄伟杰与许学文各自认识欧文杰,彼此却不熟。许学文觉得黄伟杰比较文静,不像是导演,以为他做文职。他们坐下来聊天,觉得对方非常容易相处,接下来的一年大家应该可以搞好关系,为电影好好努力。如今,许学文已经剃掉了头发,回忆着当时那一幕:“我竟然以为一年多就可以做完。”
“那一天是2011年3月4日。”黄伟杰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欧文杰早加入银河映像做了几年编剧。他已经大概了解,杜生(监制杜琪峯)的戏,大多数光剧本就要做一两年。一年是肯定做不完《树大招风》的,只是谁都没想到一做做了五年。欧文杰试过自我安慰,因为大家各自拍三分之一,也许真的可以短期内做完?
当然是事与愿违了。
##把剧本做扎实,寻回1997的香港##
开始的几个月三个人一起做剧本,看资料,做研究。之后时机合宜,大家才分头行动。杜琪峯没有介绍编剧,便让他们自寻自己熟悉的人来写剧本。许学文说编剧要够胆同导演一齐死。三个人不知道会做这么长时间,编剧需要全心投入做这件事。如果不够专注,这部戏就拍不成。杜琪峯放话说:剧本搞不好,这部戏就不拍。杜Sir决定的事,没得“上诉”。
《树大招风》这部电影,的确以剧本及人物为核心,三个大贼的三条支线情理分明,加上剪辑妙手,因此节奏特别精彩。“我们新导演不可以没有好剧本。”许学文一再强调剧本的坚实很重要。他们三人在片场要兼顾太多事,剧本如果稳固,拍摄时跟足就不会离题太远。
“其实这部时代戏,制作和创作难度都大。”三个人寻找拍摄景点也花去相当时间,该如何再现1997年的香港呢?不仅要找到相似的景观,还要找回当时香港人的心态。
>该如何再现1997年的香港呢?不仅要找到相似的景观,还要找回当时香港人的心态。而香港变得太多,景不可能再完全相同,时间无法倒带。
电影的“题眼”是旧式酒楼风满楼,制作组希望这间酒楼有古色古香的意味,最好是一间“广州式”的酒楼。枫林小馆的老板初期不太愿意借出,制作组花了很多口舌才最终得以拍摄。季正雄想要打劫的金铺,也断然不能和如今入时的金店一样,朝向还必须符合剧本设计。最后金铺与天台的呼应,也要靠剪辑与夜戏日拍来完成。至于叶国欢“金盆洗手”后的电器行,欧文杰讲那不是在元朗就是上水,他们尽力去找了一间很旧的办公室。
旧式的食肆酒楼一一搬迁结业,旧式的金铺逐个改换新装,拍摄过程中,要不断避开而今的城市面貌,不断寻找失落的97前城中一角。香港变得太多,景不可能再完全相同。时间无法倒带,预算也有限,上内地拍外景更充满阻滞。“现在这些景不是我们最想要的,却是符合预算之中最好的。”黄伟杰如此介绍外景地选择。
找到1997年的香港人,找到他们当时的状态似乎也不是容易的任务。这是否有些沉重?三个大贼,三种香港人的心理。最后他们相继没落,基调难道一早已确定?黄伟杰说:“所谓这部戏沉重与否,并非一开始创作时刻意营造。”当三个角色的故事线剪在一起,加上《让一切随风》的音乐出,最后竟然别有许多唏嘘。
##有话想说:新世代导演成长记##
创造出这唏嘘的感觉用了五年,其实在鲜浪潮之后,有没有想过到底需要多少时间进入工业?“的确很多参赛者没有进入工业,但鲜浪潮和工业的距离也并不那么遥远。”黄伟杰认识一个年轻的摄影师,已经拍了好几部长片。鲜浪潮这个比赛不只是挖掘导演,它让很多幕后的编剧,摄影师等等聚在一起,还请很多工业内的导演和编剧前来担任导师,帮助参赛者了解制作,“至于我们怎会预计得到自己何时可以拍商业片?只能尽量装备自己,尽量耕耘。”
那为何会萌发要拍戏的念头呢?
因为“有话想说”。因为三个人想说的话,都和此时此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近年来,电影成为青年的发声渠道,与过去的拍摄目的有了区隔。在他们心中,电影不仅是一种影像创作,更是他们表达所思所想的极佳渠道。这与过去琢磨技艺的香港导演也有了分别。
**欧文杰**。2004年毕业于香港演艺学院电影电视学院,主修导演。凭《圣诞礼物》一作夺得“鲜浪潮大奖”及公开组“最佳电影”,获奖后加入杜琪峯的银河映像(香港)有限公司,编剧《单身男女》及《高海拔之恋II》。
欧文杰读中学时都没想过读电影。当他觉得有话想说时,拍片似是一个很好的途径:有画面有声音。比较容易掌握,因缘际会之下,他看到朋友在玩拍摄,自己也投入进去。全然不顾当时没有YouTube,没有智能手机,不顾短片颇高的拍摄成本,时不时在暑假拍片。中学毕业之后进入演艺,主修导演。 毕业之后拍短片拿了奖,一直渴望继续用影像讲故事。
“我记得自己第一条短片呀。”欧文杰在中六时拍摄了自己的第一条短片,讲一个末世故事。参考1998年的美国电影《Happiness》,讲一个青年人见过了世界上许多不好的事,“然后该如何自处呢?”毕业后他曾在电视台打过工,不过觉得电视台的流水作业不适合自己。机缘巧合下他加入银河映像开始做编剧。
**许学文**。2005年获香港演艺学院电影电视学院导演系学士学位,凭作品《枉少年》赢得第1届鲜浪潮大专生短片竞赛“最佳电影”奖。
而许学文从小就是影痴。住在慈云山时,妈妈已经常常带他看戏,看到和划位的阿叔都相熟了,入场都不用买票。3岁时就已经第一次在千人戏院看戏,看的是动作片经典《A计划》。那样的快乐体验令他愈发离不开电影这种娱乐,尤爱动作片。
十几岁的时候,朋友送了他一部VCD机,由此可以自行买碟,不再苦等明珠930。黄子华在栋笃笑上提及《的士司机》(Taxi Driver),许学文特地找来观看。“原来电影可以这样拍。”他看到电影在娱乐大众之余,还可以在内容中加入对社会的关怀及写照。由此便多多关注其中有信息的电影。
第一次拍片他用姐夫的Hi8机器,拍了一首歌的MV。他喜欢达明一派,用《今天应该很高兴》的歌词作剧本,趁着圣诞,沿路拍摄。当时没法剪辑,所以无法跳拍,整个影片严格按照歌词先后顺序完成。拍完尖东灯饰,马上就搭船去拍皇后像广场,再下一句又要搭船再回去太空馆:“我至今都觉得这首歌好好听!”
**黄伟杰**。2002年毕业于树仁学院新闻与传播学系,05年获得助学金,远赴英国伦敦电影学院攻读电影制作,第5届鲜浪潮“最佳摄影”得主,得奖作《快门》。
黄伟杰:“我是一个科幻片迷。”八九十年代最流行的《星球大战》《终结者》等系列曾让他迷到不得了。后来慢慢对拍摄和制作感兴趣,全因看了很多电影的幕后花絮。这些花絮让他慢慢明白,原来电影是这样拍出来的。
他一开始读新闻,也学制作,入了电视台做记者,也明白了电视是怎样一回事。不过他觉得那时一直在讲别人的故事,心里的话始终想要讲出来。黄伟杰申请到奖学金,前往英国进修电影,真正确立了自己想要走的路。
##走到这里…##
“有的时候你并不见得可以选择。”黄伟杰关心人性和社会公益内容,并不想为自己设限。如今他们的机会虽然多过五年之前,然后欠缺的经验更多。
“你一日不拍,一日都是纸上谈兵。”许学文认为相比挑选类型和题材,他更想要争取机会,尝试拍出更多可信的人物。“观众看电影,还是看人物。”许学文用五年写出一个人物,这是他得到的宝贵经验,一部电影的核心最终落向人物,一个立体的人物最终可以反映真实。不过,埋没良心的电影他绝对不拍:“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等到新作见面,观众们自然就会知道了。”欧文杰这样结束了整个对话。
这一天是2016年4月15日,许学文,欧文杰和黄伟杰的电影《树大招风》引起一周的热烈讨论。他们前往知专设计学院与学生们交流之后,用了一个小时,如此讲述他们的过去与未来。
[点击观看端传媒访问三位导演片段。][1]
[1]: https://www.facebook.com/theinitium/videos/598162303693659/
《終結者》等系列?
係唔係未來戰士呀?其實可以google下香港譯名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