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历史焚化炉

女友告诉我她不知道什么是特首,而香港的最高领导人是港督,是一个叫玛慧莲的英国妇人。

[阅后即焚] 港产类型小说系列,阅后切记即焚。

这是家住东涌的好处,我从机场坐了十分钟的士便回到家。窗外湿淋,我看到凤凰山被云层盖着,昂坪360缆车腾云驾雾没入了茫茫一片白。这是每逢雨季大屿山北都能看见的画面,很熟悉,某个地方却让我感到隐然不对。下车时,我从钱包拔出一张五十块钞票给司机。汇丰银行所颁发,绿色的。原本印着汇丰铜狮的地方,此刻却印着一个港英政府的徽章。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款钞票。

回到家,我用锁匙开了门,家里没人,大概都在上班,我把行李放下即在沙发摊下来。沙发上放着一个口香糖造型的枕头,那是去年年宵买回来的。厨房外的墙壁上有一个五厘米长的啡色水迹,那是我有次不慎滑倒把手上咖啡泼了上去,后来擦也擦不掉。电视上放着一幅全家福,我们一家三口穿着《大长今》般韩服,傻气向着镜头笑,那是几年前全家到韩国旅行被导游坑钱拍的。

原本印着汇丰铜狮的地方,此刻却印着一个港英政府的徽章。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款钞票。

这几百呎叫作“家”的空间里,一切一切的大小细节,都是我熟悉的,甚至家门因为装修师傅烂透了的手工技术,以至地板铺得不平而稍微被阻,要惯性用力推前才能顺利开门。对,就连这个超级细微的小节,也都跟我记忆中的相同,都跟我离开时的状态一致,并没异样……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回事?现在情况到底如何?

我闭上双眼,尝试组织一下思路。

直到这刻,我所见到的都跟出事前的一致,包括在航机上见到的空姐,在椅背电视上看到的节目。

两个多小时前,我在1984年的北京街头,因为听从早前在工业园里救我一命的人所留下的纸条信息,当天晚上跟着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跑了出去,还傻乎乎吃下他卖的冰糖。接下来我不省人事,无法判断这中间过了多长时间,反正到我再有知觉,一睁开眼的时候,我就出发在308航班上,女友出现在我身边,飞机正从台北桃园机场回香港。直到这刻,我所见到的都跟出事前的一致,包括在航机上见到的空姐,在椅背电视上看到的节目。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却是180度彻底转变,308航机穿过不稳定的气流后不但没有出事,我没有再转移回到1984年,飞机更是平安降落在香港机场,仿佛我过去几个月所经历的都是我在飞机上几秒钟的恍惚而幻想出来,不曾发生过。可是证明我这个想法是错误的事实,就是当我在过关时首次发现,我随身带着的身份证背面,原本是特区徽号的地方,居然印着港英徽号。女友告诉我她不知道什么是特首,她告诉我香港的最高领导人是港督,是一个叫玛慧莲的英国妇人。这跟我所认知的完全不同,要说港督,我只记得彭定康。女友当时就笑说彭定康已是早几届的港督,他在2000年退休后是盛柏瀚,接着是维奇。玛慧莲是现任,也是香港史上第一个女性总督……

这最好是忘记,如果是,我可是忘记了整段人生,那不曾存在过的平行时空。

“你没念过小学哦?”女友反问。

“嗯哼。”我胡乱应道:“一时忘记。”

这最好是忘记,如果是,我可是忘记了整段人生,那不曾存在过的平行时空。我感到过往认知的人和事都被放上了一条输送带,庞大的齿轮组在无间断地绞转,女友告诉我的像是压碎烧毁的声音“喀喀喀喀──”,这是一个历史的焚化炉。

我从房间拿出 iPad,依然的薄,依然的轻,香港的主权属谁似乎跟苹果产品完全没有关系。

赤鱲角仍然是赤鱲角,机场的装潢和间隔都没大改变,大概这些本来就是港英政府“玫瑰园计划”的一部份。除了出闸时,我发现一楼原来是某大集团快餐店的地方,现在居然变成了另一家我没听说过的食肆。我没有问,我猜想那是香港没有回归,某些利益者的既得权力被重新洗牌,以至香港的连锁快餐垄断成为了另一个洋资集团的囊中物。机场外的红的和绿的依然一致,桥墩上“咻──”地移动的机场快线也依旧。然后是被雨云盖着的凤凰山,然后是那张绿色的五十块钞票……回忆倒带完毕,我有点想吐。

我从房间拿出 iPad,依然的薄,依然的轻,香港的主权属谁似乎跟苹果产品完全没有关系。我登入帐号上网,来到了维基百科主页。搜寻栏上的游标在闪烁,我一想,手写输入了:“香港历史”。由上而下的,一整条香港历史线出现了。我快速一瞥,看不见“回归”二字。

“来吧。”我吸一口气,开始恶补这我不曾接触过的我城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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