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萨拉马戈的小说《盲目》里,让人失明的“白症”如瘟疫般蔓延,人们陷入集体疯狂,暴露了人性丑陋的一面,道德开始沦丧,社会也逐渐失去秩序,最后,为了不再看见那些悲剧,失明竟成了一种解脱看不见,「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这部小说充满奇幻色彩,竟又真实得令人不敢直视。失明所经历的痛苦,对多数读者而言,既遥远又难以想象,但对盲人而言,只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罢了。
绿脚丫日前与导盲犬协会合办“看不见读书会”,带领孩子体验“看不见”的感觉,亲身感受盲人的处境,实地了解导盲犬的工作。对明眼人而言,上街只是轻松平常的小事,但对生活在黑暗的人而言,却意味着一趟冒险,一次考验,甚至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当天共读绘本《看不见》,跟着双眼被蒙上的男孩,从家走至公园。虽然是熟悉而短暂的路程,男孩却感到陌生又惊险。下楼时还得默数阶梯数,每一步都如临深渊,深怕稍不留神就会滚下去。
走出家门,周遭的景物依旧,但男孩必须以听觉、触觉、嗅觉重新辨识。他觉得声音似乎变多了,喇叭声、鸟鸣声、狗叫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突然一阵微风迎面吹来,带来扑鼻的玉兰花香,也让他感到无比惊喜。最后,男孩顺利抵达公园,睁开双眼,景物似乎变得更加缤纷多彩。
一座进步的城市
事实上,若没有旁人引导或导盲设施辅助,男孩想要安全到达公园,恐怕并非易事。横越马路时,难保没有车辆急驶而至,就连走在人行道,也难确认路面是否平坦。如果身处在危机四伏的都市丛林,更令人为他们捏把冷汗。
某天,在上环地铁站偶遇年逾七旬双眼全盲的吕老伯,只见他离开导盲砖后迟疑不前,一问之下,才知他平常走惯了扶手电梯,不愿依导盲砖指引走楼梯或搭电梯。“我知道扶手电梯的位置,而且上行、下行的声音不同,很容易分辨,不会弄错。”吕老伯颇有自信地说。
一开始有些不解,他何苦要逞强搭扶手电梯,无端增加跌倒的风险,但随即转念一想,或许,他只想证明自己与常人无异,可以自由进出地铁站,无须特别待遇。在明眼人眼里,失明有时也意味丧失其它能力,但事实并非如此。
几年前,在社企“黑暗中对话”担任培训导师的朱敏于离港时,遭香港航空以“盲人不得单独搭机”为由拒绝其登机,后来几经交涉,终于获准登机,却又被要求以轮椅运送。明明只是眼盲,竟被认定为行动不便,简直荒诞不经。
一座进步的城市,除了要对所有人友善,还得让人感到有尊严。对视障朋友而言,除了完善的无障碍设施,更重要的是,市民如何看待他们,是否愿意了解他们、接纳他们。歧视不只是来自言语或心态,更包括学习、就业等方面能否获得平等的机会。
眼盲?心盲?
许多盲人即使拥有高学历,求职时也难免处处碰壁,甚至还有人将盲人与按摩画上等号。目前可供盲人学习的资源,依旧十分贫乏,校园往往也缺乏支持盲生学习的辅助设施。甚至就连带导盲犬上街,也可能被店家拒之门外。
当盲人无惧眼前的黑暗,努力追求光明,却感到孤立无援,或遭受不公对待时,我们如何能冷眼旁观,甚至视而不见?失去视力固然可怕,眼明心盲更令人不安。即使只是举手之劳,对他们而言都像是一场及时雨。
如果在路上遇见盲人,不妨询问是否需要引导,一旦发现他们遭受歧视,也请别吝于出声协助。如果遇见导盲犬,也请别抚摸、叫唤,以免干扰他们工作。
我想我们是盲人,看得见的盲人,能看却不去看的盲人。
《盲目》结尾这段耐人寻味的一段话,有时不停在心头打转。比起双眼失明,能看却不愿看见的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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