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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公民社会解散潮一年︰当失去成为日常,他们颓废、酗酒、躁郁症复发

我无法再承受别人要离开、坐监、流亡。当我每次在社交场合见到人时,我便想吐、无法呼吸。

特约撰稿人 叶家润、实习记者 汪乐霖 发自新加坡

刊登于 2022-08-07

#政治性抑郁#香港大解散#公民社会#香港大离散

【编者按】反修例运动后,国安法和煽动罪等带来的种种刑责、离散,以及触不到红线,让不少港人状态低沉,情绪定格在连结和盼望消失的瞬间,没法往前走。

作者访问四位身在漩涡中的人,这一年多以来他们如何失去了生活的重心和动力,又如何预视自己的未来。第一位是职工盟的前干事,职工盟创立于1990年,2021年10月因受政治压力而自行解散。职工盟的前主席吴敏儿则因参与民主派立法会初选,于2021年3月被控串谋颠覆国家政权罪(民主派47人初选案),该案多名被告还押至今,案件尚未知开审日期。另外,新工会“香港言语治疗师工会”五人因发布“羊村”系列儿童绘本(羊村案),于2021年7月被控煽动刊物罪。当组织群众变成罪名,受访者无法走出迷茫伤痛。

第二位是一位前通识科老师,矢志教授学生明辨是非。反修例运动后,政府归咎通识科引致学生参与社运,2021年4月杀科,改以“公民与社会发展科(公社科)”取代,新学科被指为爱国教育一部分。受访者经历几场大型社运,加上“杀科”,触发躁郁症发作。

第三位是一位前区议员助理。2021年10月,港府要求区议员宣誓拥护《基本法》及效忠香港特别行政区,此前已引发民主派区议员离职潮,而多名区议员宣誓后亦遭港府褫夺议席,各区区议会由民主派主场变为建制派主场。受访者以大量酒精来麻醉自己,他不知道这时代还能做什么,但最后发现,可能最微小的探访、陪伴,已是支撑他人和自己的最大动力。

第四位则是一位大学学生会前任会长,2021年3月,中文大学学生会称受校方打压,有干事亦称收到死亡恐吓,并宣布总辞。作为前任会长,受访者除了公开表达对学生会的支持外,对事件发展他都无能为力。而他自己亦曾因参与反修例运动而被判囚6个月,又因抗议校方实施大学出入管制措施而被控非法集结罪,该案件还在审讯中;最近他又被廉署拘捕,涉呼吁市民于2021年立法会选举投白票。他把创伤埋在心里,但在梦中,他看见脆弱的自己。

四人“复原”的步伐很慢,甚至没把“复原”放进选项,因为有痛感,才感受到自己还活着。作者认为这些受访者的小故事、小片段,都刻划着香港当下的集体创伤,唯有他们的伤痛被看见、被理解、被拥抱,他们才可在混淆之中摸索到下一步,找回人生的步伐。以下是他们的自述,由端传媒整理︰

前职工盟干事Ming(化名)。
前职工盟干事Ming(化名)。摄:Stanley Leung/端传媒

一、每次社交见人,我无法呼吸

Ming(化名),前职工盟干事,27岁

“工盟可否不要解散?”2021年10月,工盟宣布启动解散程序的几个小时后,一位工友致电问我。我无言以对,沉默半饷后,只吐出一句,“我也不想解散。”

那几个月,那些历史悠久的公民团体如民阵、教协、支联会等相继解散、苹果也被逼停刊,警方更首次以“国安级数”拘捕新工会成员(羊村案)。我有预感职工盟命不久矣,可能只剩两三个月吧,但我坚信我们会工作至被政权拉人封舖的最后一刻。

正因如此,自行解散对我带来的冲击,更加残忍,是一下子什么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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