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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婉容:人治下,尊严和政治还有可能吗?

反抗并不单单是一件集体和政治的事情,而应该是每个人跟他自己的生命之间的协议:“你可以接受自己的生活中存在多少谎言?”

2011年12月18日,人们聚集纪念捷克前总统哈维尔(Vaclav Havel )的去世。

2011年12月18日,人们聚集纪念捷克前总统哈维尔(Vaclav Havel )的去世。摄:Petr David Josek/AP/达志影像

刊登于 2020-07-16

#陈婉容#评论#这时代的爱与希望

【编按】:2019年和2020年,是香港的希望与失望并存的时代,在如雨如雷的街头政治因应社会气氛和疫情中断之后,这个城市迎来前所未有的政治管治和打压,社会继续极化,自由迅速失落,人们眼看著细密严厉的统治术在此地从无到有,还来不及抵抗,中美新冷战的漩涡又将她卷入大风大浪之中。香港的政治与经济遭遇双重打击,议会政治也开始尝试新的抗争路线,普通市民严肃地考虑是否要移民。社会动荡下,人的尊严、志业、热情、爱与恨、政治实践、生存的意义⋯⋯还有可能吗?还能如何进行?《端传媒》邀请社会学者陈婉容撰写系列文章,讨论这时代的爱与希望。首篇《(后)极权主义的阴霾下,人活著还有没有意义?》已经发表,本文为系列文章的第二篇。

【后按】:有读者指出,张洁平的文章《极权之下,我们的恐惧、抵抗与爱》与本篇有相当多的相似之处。事缘于洁平于撰写《极》文前曾与作者讨论,并参考了作者在四月脸书上的文章。由于审稿时间关系,本文反而较洁平的文章迟了刊出,洁平亦于她的社交媒体上交代此事,连结见此

写完这个后极权系列的第一篇之后,港版国安法就真的通过了。条文公布之后多名当权者忙不迭地自行诠释法律——民主派初选又犯法,进立法会阻碍法案通过也犯法,讲抗争口号犯法,唱不该唱的歌好像也会犯法。那条不能踩的红线突然降临,甚至根本不知道红线究竟设在哪里。各人删脸书的删脸书,删好友的删好友,搞移民的搞移民。禁止出境的风声传出来,我们私下讨论港版柏林围墙的可能性,想著东德也是因为想不到有那么多人逃亡,柏林围墙才会出现。现在搞不好香港就是新的东柏林了。

大概是去年这个时候,721元朗事件前后,我突然很感受到哈维尔说的所谓“漫长而死亡般的寂静”(a long and moribund silence)是甚么意思。哈维尔说,在1968年苏联为了打压被称为“布拉格之春”的民主改革,将坦克开进布拉格后,捷克斯洛伐克就进入了这种“漫长而死亡般的寂静”——在改革的希望被彻底粉碎后,人们失去了对公共事务的的热情,社会迅速进入冷漠和道德僵化的状态,普通人都缩回自己的窝里想要不问世事,所有反抗行动都被灭声,人们继续在后极权的消费社会里麻醉自己,装作看不到身边世界的变化⋯⋯这种寂静不止漫长,还是“死亡般”的,因为人在这种社会里完全无法伸张自己,自由地当自己想要当的人。

“我突然很感受到哈维尔说的所谓“漫长而死亡般的寂静”(a long and moribund silence)是甚么意思。这种寂静不止漫长,还是“死亡般”的,因为人在这种社会里完全无法伸张自己,自由地当自己想要当的人。

哈维尔关于对抗后极权的名言,很多人都引用过了:他叫我们要“活在真相中”(living-in-truth)。只是甚么才叫真相?很多没经历过后极权的人,都拿《一九八四》里“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无知即力量”的大洋国真理部口号来跟现实比对。即是说人们以为的所谓真相,大概都是政治的,都是关乎言论自由﹑集会自由那一类的事情。

那么,“活在真相中”就等同于坚持叫抗争口号吗?哈维尔大概不会太同意。我觉得,哈维尔说的“活在真相中”完全不是政治的,或至少不一定是政治的。那是一种生存状态,至少一开始的时候可以跟政治完全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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