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梆,作家,曾在中港英生活,著有《貧窮的質感》、《假裝在西貢》等;女性主義者)
一,綁架
這是一個將國家視為母親化身,卻全然只將母親當作生育工具粗暴對待的經典例子。
Hidegard Trutz十八歲,擁有種族主義者視為標配的雅利安女性外型:金發碧眼、身體健壯、象徵豐沃多產的肥臀。當1935年,納粹德國暗中籌劃名為「生命之泉(Lebensborn)」的實驗項目時, Trutz首當其衝,成為該項目的最佳人選。「生命之泉」的目標是大量繁殖血統純正、智全體健的雅利安人,並將他們培育成極具戰鬥力和競爭力的人肉戰丸,最終實現雅利安人對地球的統治——聽起來頗像摩洛哥種植學中的「矩陣栽培術」,在一塊矩陣中植入某類強悍植物,讓它逐漸「吃掉」其他植物,最終成為矩陣主導。但人非草木,不可能佔地播種施肥就能成速生成人(而且納粹也不可能在當時的技術下完成對雅利安人的克隆),所以批量繁殖人類還是得按部就班,子宮受孕。
傳統基督教社會一夫一妻的婚姻機制,由相親、戀愛到訂婚,再到神父唸唸有詞宣布夫妻關係成立,十分耗時,績效也難以保證,萬一遇到精子不爭,就等於浪費了一具子宮。因而「生命之泉」要想成功,就必須拋開基督教社會的婚姻倫理,將子宮置入實驗室環境,並讓身體健壯的未婚女性率先爭做小白鼠。規劃完畢,納粹旋即便在德國、挪威、波蘭和北歐佔領區組建了實驗室。
今天,人們在大屠殺博物館裏看到的明信片般優美的建築或室內照片,其中有不少就拍攝於這類實驗室,它們又被稱為「生命之家(The Lebensborn homes)」。納粹總共建立了33個「生命之家」。和日本隨軍慰安婦簡陋、骯髒,單純為泄慾而附設的工作環境截然不同,這些實驗室是為血統高貴的未來雅利安鬥士準備的,所以它們看起來潔淨、舒適,還有草地、花園和蜜蜂,完全可以和高級療養院,或維多利亞時代專事收容上流社會女性的精神病院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