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讀者,
你們聽說過希望朋克(hopepunk)嗎?
年末,我們在端的編輯部回望這一年,一時撿起的情緒是失落的。其實近些年來,我們甚至對週而復始的「疲憊」、「麻木」和「失落」本身,感到疲憊、麻木和失落。
這些令人低落的種種,像一個無底洞,如若任憑它去,一切都將下沉——直到編輯會屏幕上,出現了「希望朋克」,一個充滿矛盾感的詞。
朋克給我一種廢墟感,或是說一種帶著廢墟感的生活。「我們擁有的建築如此平庸,破壞人類的精神,以至於走路上班本身就令人沮喪⋯⋯沒有人離開房間。社區沒有凝聚力,老人在絕望和孤獨中死去。我們的生活質量已經降低了。」這是一本歷史書裏記載的搖滾樂手寫下的隻言片語。文字寫成於1985年,可內中描述的場景讓我想起疫後的今日——朋克,一地雞毛的今日,令人憤怒的今時今日。
廢墟上會有希望嗎?
廢墟上的希望是什麼模樣?
在一個明顯不安全的環境中,希望還有容身之處嗎?
在《A Field Guide to Getting Lost》中,作者 Rebecca Solnit 採訪深山中的援救隊伍,資深救援人員說:「孩子是擅長迷路的,因為生存的關鍵就是知道自己迷路了。他們不會走遠,晚上會蜷縮在某個遮蔽的地方,他們知道自己需要幫助。」而深陷迷途的人往往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走丟了,「或當意識到回不去的時候不知道該怎麼辦;或者不承認自己不知道。」
原來希望並非源自一切安全。或許我們忘記了,早在兒時,已經見過希望的模樣——就算前路未知,又或一片廢墟,也知道這不可怕、並定能得到救援。
可在如今這黑漆漆的冬日,一句「定能得到救援」、一句「世界有望」,並不能疏解我們的無力,甚至可能會讓人生氣。 單憑「希望」二字,很難說服我找回那個擅長迷路的小孩。
但,如果是「希望朋克」呢?
這個組合像翹翹板,起落之間,充滿張力:不是對明亮想法翻白眼的朋克,雖然那其實很容易,大家也做過太多次了,而是一種不認輸、不放棄、不自貶的態度;不是盲目樂觀、無中生有、病急亂投醫的希望,而是憑著一股氣憤、不甘和掙脫的力氣,在廢墟中堅定選擇不要絕望。或如一篇解釋「希望朋克」來龍去脈的文章所說,「不是明亮樂觀的狀態,而是積極的政治選擇,充分自覺地知道情況可能黯淡甚至絕望,但仍然選擇繼續希望、愛和善良。」
希望朋克——儘管如此,我們仍然選擇希望。
帶著希望,我們允許自己走丟,我們可以失去、可以落空、可以迷茫。正是在這樣的迷失中,我們尋找甚至還不知道已經存在的諸多可能。
2023年,端傳媒年終專題以「希望朋克」命名,從2023進入2024,我們準備了很多或許會讓你一嘆「這很希望朋克」的文章:我們徘徊在香港的空置商鋪,在南韓觀察這個受到許多關注的社會形狀,理解大語言模型的未來以及AI與審查的關係,藍海退潮後遊戲人為何還要繼續創作,追蹤變化中的台灣選舉文化,也辯論文學、性別政治與女性主義⋯⋯
再一次的,感謝你在這一年的陪伴。回望2023年,你也有過感受到「希望朋克」的時刻嗎?帶著一絲憤怒,帶著清醒的認知,選擇了希望,因此感受到力量的時刻?
若有,請抓住。
端傳媒總編輯
甯卉
樂觀的悲觀主義者?
艰难,十年前的感觉都是“希望”,现在的感觉都是疲惫。
《A Field Fuide to Getting Lost》应改为 A Field Guide to Getting Lost
謝謝你~~ 已修訂這個筆誤。
電影「The Mist」(香港譯名《霧地異煞》)。
就算你生存的世界佈滿怪物,也不要放棄希望,務必保留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