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主權移交第26年外,今天的七一具有許多意涵。這天既是國安法落地3週年,又是自2020年群眾自發的反國安法遊行後、七一合法大遊行消失的第四年、民陣解散後的第二年七一。
城市的街道似乎已習慣再無市民的叫喊聲,取而代之的是舖天蓋地的紅旗和消費優惠。這年,政府和私人企業大推「七一折扣」,要港人「開開心心感受這喜慶日子」;五星紅旗在各區飄揚、愛國團體展現愛國心。在銅鑼灣維多利亞公園,6月4日的家鄉嘉年華退場後,又裝上「維園慶回歸」大型展覽的裝飾,「中國香港」字體碩大。有從上海來的家庭向端傳媒表示,知道以往七一遊行在維園出發,但感覺香港社會變好,「(現在)比前幾年秩序好很多。」
7月1日早上,「復常」後第一個七一升旗禮在金紫荊廣場舉行,仍不設公眾觀禮區。會展一帶封路,有穿戰術背心警員巡邏,又有「劍齒虎」裝甲車和警車在現場戒備。警務處處長蕭澤頤早前指,七一當日會加派警力,包括調派水警到陸上作高調巡邏,並加強截停搜查。
在慶祝酒會上,行政長官李家超回望上任一年的工作,包括通關、「搶人才」政策,指香港已經「走在復常的快車道上,全速前進。」他又指,雖對香港充滿信心,但須「居安思危」,「有國家對我國的和平發展作出誤判,刻意針對打壓,而香港內部亦潛伏軟對抗的破壞力量,因此我們必須提高警惕,自發維護國家安全,全面準確貫徹『一國兩制』方針。」
「七一折」、國旗海,清真寺歷年首次升旗禮
6月20日,李家超宣布一連串「賀回歸」優惠。7月1日當日,康文署轄下的室內和戶外康體設施免費使用、大部分公眾游泳池、科學館和太空館、西九文化區M+、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大部分的展覽免費開放;部分天星小輪和富裕小輪的航線、輕鐵和港鐵巴士均免費乘搭,電車更是一連五日免費;連市民以「本地魚菜直送」手機應用程式買魚買菜,去「綠在區區」回收物品,也可享優惠。
飲食業紛紛響應,超過1400間食肆參與「飲食業慶回歸優惠活動」,就指定菜式或餐飲品提供七一折優惠,有菜式被名為「七一回歸冬瓜盅二人小菜套餐」;參與集團包括連鎖店麥當勞、肯德基,美心、富臨等。另一方面,新鴻基地產旗下12大商場和商戶以「七一」為題推優惠,包括送出超市現金券等,市民可享高達71倍積分獎賞。
中環街市、尖東街上、各區角落,甚至是保安局辦公室內,都掛上密密麻麻的五星紅旗和較小的區旗,香港染成一片紅;有些地方,只掛上國旗,沒有區旗。銅鑼灣崇光百貨外的大型屏幕,正播映着「維園慶回歸」廣告,宣傳香港特色藝術打卡熱點。
除了金紫荊廣場的升旗禮外,沙田、青衣、屯門各區也舉行升旗禮,並舉辦多場以回歸為題的足球比賽、文藝表演、音樂會等活動。
這一年,愛國教育伸延至香港的少數族裔社群。6月28日,尖沙咀的九龍清真寺舉行歷年來首個升旗禮,由穆斯林中學生擔任旗手,採用中式步操和普通話口令,民政及青年事務局局長麥美娟、中聯辦協調部副部長陳澤濤,埃及、巴基斯坦、卡塔爾駐港總領事館人員亦有出席。升旗禮由香港回教信託基金總會主辦,主席沙意向網媒《集誌社》指,對在回歸後首次辦升旗禮感高興,活動非受政府指示進行。總會榮譽顧問利哲宏其後接受電台訪問,稱香港是中國一部分,升旗是「good gesture」,和宗教信仰沒有衝突,日後會在清真寺前永久設置旗杆。
民青局長麥美娟在Facebook發帖,指中式步操不容易,學生能以普通話發出指示,步操整齊有序,「顯示了回歸20多年在愛國教育方面的成果。」
上海遊客在香港,「感覺很安全」
以往為71遊行起點的維園繼續成為慶回歸陣地,但人潮較疏落。自6月30日至7月2日一連三日,社團組織香港各界慶典委員會在維園辦大型展覽,擺放26條吉祥龍,又用竹製花牌砌出「由治及興新氣象 國安家好新時代」標語。展覽設西安、遼寧和山東特色展區,「以體驗式感受中華文化」,當中在西安展區有近過百件唐服供試穿。
從上海來的楊先生和太太,今天帶同三個兒子參與維園的慶回歸活動。楊太太指,他們從2002年左右開始每年夏天、聖誕,趁孩子放假都會到香港旅遊,「專門選這個時候,香港回歸的時間。」楊太太說,香港很方便,不過近年來港的心態也有變化:「以前會來港購物,但近年,我也推薦你們到上海,發展很快,什麼都有。在這裡(香港)沒有什麼購物需要了。」
既然沒有購物需要,為什麼還會來港?楊太太也笑着問先生,「(我們來)玩什麼呢?」楊先生說,不同城市有不同玩法。他們現在來港主要是想維持家庭習慣,帶同兒子走一遍夫妻去過的地方。他們會特意去澳洲牛奶、義順牛奶等香港着名食店,但發現義順的佐敦店因疫情倒閉了。
疫情三年,他們一度無法成行。楊家上次來是2019年8月,香港很多地方被封﹐他們試過在餐廳吃飯時,看到老闆因街頭示威把門關上。「我對香港印象很好,即便那時,大陸很多人因為媒體報導,覺得很害怕,」楊太太說,「我真正身處其中,感覺很安全,每次看着阿sir,真是特別有安全感。」
被問到香港的社會環境變化,像他們身處的地方就是以往七一遊行出發的地點,楊先生表示知道,「沒什麼關係了……大家做好自己的工作,社會就會愈來愈好。」
楊先生做化學相關的工作,夫妻在上海有自己的公司,大兒子讀國際學校。他們有不少朋友也用高端人才通行證計劃申請到香港,不過他們暫時未考慮移居香港生活。另一方面,他們也有在香港的朋友移民離港,「人才流動很頻繁,我個人覺得沒什麼關係,如果香港足夠好,人就會愈來愈多。這是很正常的現象,每個國家、城市都會出現。」對楊先生來說,好的定義,是好的生活水平、社會的和平環境、較小的工作壓力。
與歡騰相對的平行時空
此前的七一,慶委會亦曾在維園舉辦慶回歸活動,民陣遊行則在維園草坪起步,雙方未有發生衝突,但如今只剩一邊。
「國家主權、安全及發展利益得到有效維護,香港逐步走出政治漩渦的泥沼,昔日熟悉的可愛香港回來了!」中聯辦主任鄭雁雄致辭時說道。
警務處處長蕭澤頤在6月24日稱收到一宗七一汽車遊行申請,為「中國香港汽車會」的慶回歸汽車巡遊,計劃由200架車組成車隊,由機場博覽館出發,經港珠澳大橋巡遊至珠海。汽車會會長李耀培其後宣布取消活動,他當時表示只有約30架車獲得運輸署的禁區紙,可以「港車北上」,但大部分仍未得大陸批文,令巡遊「不夠車。」他解釋取消遊行不是擔心被其他團體「騎劫」。
他指大陸部門嚴謹、檢驗車輛的準則與香港不同,例如如果車多於一種顏色,但沒在牌簿標明各種顏色,會被當成驗車不合格。香港運輸署出到牌的車,「原來廣東省唔得。」
國安法實施後,社民連、民間團體天水連線及守護大嶼聯盟曾在2021年接力申請七一遊行,但遭警方反對,社民連於是發起四人遊行。2022年,社民連主席陳寶瑩稱有義工被國安約談,宣布不舉辦七一示威。今年,前主席黃浩銘在7月1日早上在Facebook發帖,寫道「無微不至的關心,通宵達旦的保護;感謝黨和國家的照顧讓我見到可愛的香港」,外務副主席周嘉發亦發帖,指「香港大監獄三周年,朝早九點已經有鬧鐘,拜託唔好咁無聊,長期滋擾市民煩住哂,已經是罪行」;兩則帖文均未解釋受到誰人關心或滋擾。
七一前夕,李家超指有兩年的七一活動被人騎劫,破壞社會安寧,甚至借機違法,呼籲大家不能掉以輕心。他又指,如有人利用七一「製造不良氣氛或進行破壞活動」,當局一定會追究法律責任。而保安局局長鄧炳強接受《星島日報》訪問,指擔心有人會利用這些特別日子「製造議題,甚或騎劫或採取一些行動,以達致邪惡及危害國家安全目的」,故須小心應對,不能掉以輕心。
與歡騰相對的平行時空,場景在法庭。5月底,「7.1 立法會暴動案」正式開審,案件審訊預計需時44天,今已踏入第19天。13名被告當中,47人案被告之一劉頴匡、香港大學學生會前會長孫曉嵐、綽號「佔旺畫家」潘浩超等7人承認暴動等罪;藝人王宗堯、「城大編委」記者黃家豪、網媒記者馬啟聰等6人否認控罪。2019年7月1日,民陣發起七一大遊行,要求政府撤回 《逃犯條例》修訂、時任行政長官林鄭月娥下台,有示威者將行動升級,衝入立法會和佔領會議廳,宣讀《香港人抗爭宣言》。7月9日,林鄭月娥宣布修例草案「壽終正寢」。
網媒《立場新聞》被指煽動案,控辯雙方的結案陳詞也在6月28日完成,裁決押後至10月4日,屆時案件將審理接近一年。此前,案件預審20天,涉17篇文章,涵蓋7篇專訪、9篇博客文章和一篇報導。庭上,《立場》前總編輯鍾沛權談到文章和他的「意圖」、編採原則、傳媒使命和《立場》在最後日子的掙扎。審訊第45日,控方問鍾是否和理非、「黃營」和非建制派,他回答自己是「追求自由主義價值的香港公民。」
大陸多數人對7.1。早已沒什麼感覺。形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