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封城大陸深度被疫情改變的生活

解封不是結束,只是另一個開始:懸崖邊的上海餐飲業

他每天被一個問題拷打:如果企業早晚要死,那是今天死還是晚些死?

2022年6月29日,中國上海,一名餐廳員工為開店做準備。

2022年6月29日,中國上海,一名餐廳員工為開店做準備。攝:Aly Song/Reuters/達志影像

特約撰稿人 王丹陽 發自加拿大

刊登於 2022-07-12

#上海封城#上海疫情#上海

重啟堂食

七月的第一個週日,李江南掃了一遍徐匯區某高端商場。這家商場以餐飲密集而聞名,中午12 點半,中庭冷落,曾經排隊就餐的身影已無處可尋,他透過落地窗窺探幾家堂食的情況,有的滿座,有的空落。所有食客簇著頭,四下寂靜,像是一部城市災難片的餘韻。

李江南在上海擁有一家超過20家門店的連鎖品牌,以白領精緻食堂的美譽馳名滬上。而像他這樣的中端餐飲的中堅代表,在三四個月的錯亂、茫然、停擺和崩盤後,已瀕臨絕境。

六月底是上海恢復堂食的日子,規定繁瑣,讓李江南摸不到頭腦:「桌長制」、「一米線」、「數字哨兵」、「一網統管」,還有「按最大承載量50%比例控制就餐人數,實行隔位,錯位入座......」

在上海幹了20年餐飲,這一刻李江南知道,「解封不是結束,而是另一種開始」。

手機上的客流和營銷數據app,一打開就是實時的各店掃碼結帳的流水。週日的營業額比週六高了15%,看起來是一波小高峰,上座率五六成,營業額達到封控前的七成,跟同行比起來相對漂亮,他卻完全快樂不起來。「沒用,依然是虧的,情況還是嚴峻。」

那個週末,陳亮作為一家有著10家門店的大型江浙菜連鎖餐飲副總,同樣無法振奮。「至少我是悲觀的。」幾個月來,公司千把個員工走了三成,在封控的後期和解封初期,拿不到工資的年輕人大批撤離上海。

「我現在沒人啊,走了的多數是前廳服務員,現在就算恢復堂食也沒法全開,整個市面上招不到勞動力。」 陳亮的品牌在上海家喻戶曉,門店面積都在1500平米左右,是婚宴、商務、企業年會的常規選擇,平時的大廳人聲鼎沸,椅子、桌子摩肩擦踵,塞得幾乎沒有空隙。如今,他遵照堂食規定,每個門店撤了一半的桌椅,上座率僅一半。

「橫向比較我們已經相當不錯」,在上海紮根將近30年,深耕品牌,陳亮的老闆和股東是同行間少有的非擴張型的,所以流動資金還充足。停擺的企業,開始約定俗成地向僱員發放2590元上海市最低工資,陳亮的企業向20%的員工發了最低工資,在同行中這個受波及面積已算很小。「但現在不是錢的問題」,他發現城市變了,市場經受過殘酷的沖刷,一地雞毛,人心惶惶。

2022年6月29日,中國上海,食客在解封後光顧商場內的餐廳。
2022年6月29日,中國上海,食客在解封後光顧商場內的餐廳。攝:Hugo Hu/Getty Images

與公安局談話

李江南認為,上海堂食的最終開放,有他的一份綿薄貢獻。6月29日,市商務委正式解禁了封控三個月的堂食,讓瀕臨奔潰的餐飲業終於看到曙光。

在那天的前幾天,他和幾位餐飲同行,坐在一家品牌策劃公司裏,向對面三位市公安局的民警大倒苦水:堂食要開放的傳聞在市面上七里傳八里,但槌子不落地,何時開放、是否即刻開放,餐飲人在分秒滴答中走到了生死線上。

那一陣,微信公號上流傳一篇《疫情下上海餐飲人的心聲:請求支援,等待堂食》,組織人之一就是他。市公安局平心靜氣地找到他們,說此文輿論效果太大,希望他們節制,並顧及下業已層出不窮的民意事件,和可能引發的「社會性後果」。他們聊到了兩週前七浦路服裝批發商戶集體退租事件,這事帶來的局部性騷動在上海這座溫和的城市已如同警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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