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零》:當疫情再次戰勝我們

一場防治病毒的運動,最後變成了一群人對另一群人的獵巫遊戲。
Game ON

我是吹哨人。

吹哨人,whistleblower,指那些揭露其所在組織內部非法、不誠實或者不正當的行爲的人。在中國大陸的政治語境下,這是個水土不服的名詞。

2020年新冠疫情爆發初期,武漢市中心醫院眼科醫生李文亮注意到新型病毒的出現,向同行和身邊人發起警示,隨後遭到當地警方訓誡。很快,事實證明病毒的確存在。作爲率先向外界披露疫情的醫療人員,李文亮的事蹟在網上廣爲流傳。他被人們稱爲「吹哨人」。李文亮因新冠離開了這個世界,但「吹哨人」留下了,成爲勇於揭露體制弊病的代名詞。

我當然不是李文亮那樣高尚的人。只是這次我被朋友邀請,參加了一場以新冠疫情爲背景的桌遊《清零》。我抽中了這個角色,看着屏幕上亮起「吹哨人」三個字,我頓時感到肩上有了重量。

《清零》為上海疫情期間,部分上海市民通過微信、騰訊會議等網絡通訊平台苦中作樂的狼人殺類遊戲。圖為疫情期間,用作遊戲說明說的線上共享文檔。
《清零》為上海疫情期間,部分上海市民通過微信、騰訊會議等網絡通訊平台苦中作樂的狼人殺類遊戲。圖為疫情期間,用作遊戲說明說的線上共享文檔。

《清零》的故事發生在一個最普通不過的上海居民小區。小區裏住着各種各樣的人,一些是居民經常打交道的人,比如小區保安、超市老闆娘和外賣小哥。另一些人也和你一樣都是普通居民,只是在疫情期間有了新的身份,比如負責協助防疫工作的小區志願者,還有小區內部的秩序組織者——團長。你的生活離不開他們,你們都希望疫情能夠早日結束。但有消息說,人群之中混雜着一些危險份子,比如零號病人,還有謠言散布者和惡意傳播者,這些人的存在將會讓普通人不斷受害。我們好人陣營的目標就是將這些壞蛋揪出來,撕下僞裝,送往方艙醫院……

這樣,至少在這兒,在這個小區,我們將會戰勝疫情。

宏大敘事下,普通的居民小區

一定程度上,《清零》的故事背景反映了部分人的現實生活。2022年3月,上海進入了一段長達數月的社會管控時期,直到今天也沒有完全結束。在不能外出的日子裏,一些生活在上海的人組建了一個微信群,相約在線上玩起這款桌遊。他們可能是爲了表達些什麼,抒發些什麼,藉着桌遊討論些難以言喻的感受,也有可能只是打發時間。

這款桌遊的設計靈感來自《血染鐘樓》,一款最近非常流行的社交類桌遊。《血染鐘樓》的基礎邏輯類似狼人殺,但玩法更豐富,角色更多元。基於《血染鐘樓》的架構,人們又創作出不同的故事版本,《清零》就是其中一套以新冠疫情爲背景的原創劇本。用桌遊設計者的話來說,《清零》是「用於紀念我們曾經經歷過的、體驗過的特殊時期」。

上海解封後,遊戲推出卡牌實體版。
上海解封後,遊戲推出卡牌實體版。

這確實是特殊時期。由於一系列嚴格的封控政策,人們的日常生活發生許多變化,產生了新的職位、新的職業、新的名詞,甚至新的價值判斷標準,過去的一些身份也被賦予新的意義。

比方說,爲了控制人員流動造成疫情傳播,「健康碼」在生活中廣泛使用,碼的顏色決定一個人能去哪兒,有多少自由;比方說,爲了調配資源和搬運物資,小區普遍都有負責採購的團長和負責分發的志願者;比方說,過去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居委會主任突然成爲了小區裏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想開各種證明文件,想獲得通行證,甚至只是想出小區大門,都得跟居委會聯繫,因爲很大程度上這些事情由居委會說了算。

《清零》在設計上相當寫實地還原了「特殊時期下的中國特色」。它的背景、角色、設定乃至於遊戲目標,都與新冠疫情期間中國內地的種種情形相互映照,模擬過去兩三年在新冠疫情主導下,內地所形成的基層治理「新常態」。

根據遊戲規則中,玩家被分成兩個敵對陣營。一個是綠碼陣營(好人陣營),另一個是紅碼陣營(壞人陣營)。在綠碼陣營中,每個角色都有技能,這些技能跟這些角色在現實中的功能有一定關聯,比如居委會主任能在第一個晚上知道兩位居民中其中一位的身份,而團長如果被公投到方艙醫院,可以選擇帶走場上任何一個人,還有小區志願者可以在白天檢查居民的健康碼。

綠碼陣營中還存在一個特殊群體,外來者。他們的立場是好人,但他們的存在不一定會爲好人陣營帶來好處:熊孩子會讓自己左右兩邊的角色技能失效;快遞員的健康碼可能是紅碼;如果不幸像我一樣拿到精神病身份的話,你以爲自己還正常,你以爲自己有用,但事實上你已經瘋了。

紅碼陣營中最關鍵的人物是零號病人——小區內第一個發病的病人。零號病人從第二夜開始每晚都可以感染一名玩家,而被感染的玩家將會立刻被送往方艙醫院。和零號病人站在一起的還有些危險分子,比如能夠裝成綠碼但具有感染能力的無症狀感染者;讓綠碼居民技能失效的謠言散布者;甚至還有同時感染至多3名居民的超級傳染者等等。這個陣營的目標是讓疫情持續蔓延下去,他們要確保零號病人不被送往方艙(否則遊戲立即結束),儘可能多地傳染更多的人。

遊戲的設計者借遊戲提出的問題是:當疫情來臨之時,我們都能做些什麼?這同樣也是我想知道的。但我更好奇的問題是,當宏大的抗疫敘事濃縮在一個小區,濃縮在幾個普通人身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會變成什麼樣?

2022年5月5日,上海,2019冠狀病毒病流行期間,一個住宅區的入口被封鎖。
2022年5月5日,上海,2019冠狀病毒病流行期間,一個住宅區的入口被封鎖。

混亂

我是吹哨人,一度以爲自己是全場最重要的角色。這出於我對李文亮的敬意,另一方面出於我的角色技能:「在遊戲開始的第一個夜晚,你會得知本局內所有感染者的具體身份。」我以爲馬上就能找出誰是零號病人,之後只要讓大家相信我就可以了。

但沒過多久,我意識到自己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人。和狼人殺不同,場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左右局勢——所謂「預言家」技能被拆給多個不同的角色,導致每個角色都知道一點兒信息,但都不是決定性的。第一個夜晚,我只得知場上除了零號病人外,另一個紅碼陣營的人是謠言散布者,但我甚至不知道是誰,而我的技能也就到此爲止了。

一些人比我看起來更加有用,比如居委會主任,他在抗疫方面頗有經驗,每次發言都有理有據,令人信服,並且他還驗出藥劑師。那位藥劑師也比我有用,她在第一輪就指出了另外一個假藥劑師的僞裝。「場上不可能有兩個藥劑師!」她振振有詞,號召所有人一起投票,把假藥劑師扭送方艙,並且在當晚英勇就義——藥劑師類似狼人殺中的守衛,可以保護一名自己以外的玩家不受感染,所以當她的角色暴露時,就理所當然成爲零號病人的第一個目標。

再一次天亮以後,我們被主持人告知一個巨大的烏龍:由於場上出現技術問題,之前和真藥劑師對跳的玩家搞錯了身份,他是失眠者——不但是個綠碼好人,還擁有半個預言家的技能。也就是說,目前不但一個紅碼陣營的人都沒有排除,還陰差陽錯地搭上了兩個身懷技能的綠碼人士。

在這一輪發言中,每位玩家都被要求說出自己的具體身份,我們發現場上似乎有不止一位外來者——一位玩家說自己是熊孩子,另一位玩家說是快遞員。這有些不對吧?遊戲一開始,我們被主持人告知,因爲人數有限,我們這一場沒有外來者。

這時,居委會主任發話了:「一種可能是,外來者們都在騙人,但這種可能性很小。另一種可能是——各位看一下惡意傳播者的角色卡,如果一開始就有惡意傳播者的話,場上會增加2名外來者,但是這跟剛纔吹哨人所說的場上有謠言散布者相悖,也就是說吹哨人得到了錯誤的信息。」

「所以說,吹哨人啊。你可能是個精神病。」

我如遭雷擊,拼死抵賴,不願意承認這個可能性。另一方面,我的內心世界已經崩塌了:他說的很有可能是對的。否則這一切的混亂該怎麼解釋呢?我知道的信息是那麼少,不但沒有派上用場,而且這個信息從頭到尾就是錯誤的。場上的人們紛紛附和居委會主任。原來我是個精神病,關於「吹哨人」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覺。

我能接受自己是個精神病,但如果我都不是我,那麼場上誰是誰呢?誰又能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技能?誰又能真正做到什麼?這會不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2020年3月26日,一位匿名的中國藝術家在捷克布拉格展示紀念李文亮醫生的作品。
2020年3月26日,一位匿名的中國藝術家在捷克布拉格展示紀念李文亮醫生的作品。

徒勞

這種荒誕和混亂持續了全程。在某種意義上,這種感受可以算是遊戲設計上一種微妙的成功:遊戲不但用玩法模擬疫情期間人與人之間劍拔弩張的關係,而且恰如其分地引起了一些不愉快的情緒——雖然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遊戲設計師有意爲之。

在現實中,荒誕和混亂的事兒還少嗎?吹哨人被當作精神病,類似的事情並不是沒有發生過。在巨大的壓力和恐慌下,我們在生活中的表現就像這場茫然的桌遊一樣暈頭轉向,不知所措。疫情最嚴重的時期,我們生活在一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情緒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因爲什麼樣的理由被帶走,甚至連理由都不需要有。我們看到太多令人無力的新聞——其實也算不上新聞,一條條和防疫人員對峙的視頻或者錄音,當事人絕望地要求對方出示確診證據,而對方只是不停地重複着要將他們帶去方艙的要求。

從這個角度來說,《清零》所構造的虛擬世界甚至比現實稍稍文明一些。有證據,有推理,有自由討論,有提名程序,甚至還有民主投票,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做出了什麼智慧的決策。事實上好人陣營玩得很糟。在將兩位真假藥劑師錯誤地送去方艙以後,又接連錯誤地送走了兩個無辜的人——在事後覆盤中,我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什麼會懷疑這兩個人。我當時正處在被所有人認定爲精神病的眩暈中,只覺得所有人都在與我爲敵……

我後來才意識到,在這場遊戲中,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是毫無意義的。正如場上各位的推論,我的確是個精神病人,而不是吹哨人。我以爲自己至關重要,其實只得到信息一條;我以爲信息無比正確,其實從一開始便都是錯的。比如說,雖然居委會主任得到正確信息,也判斷出真正的藥劑師,但藥劑師旁邊的位子坐着熊孩子——熊孩子的技能是讓他左右兩邊的角色技能失效。也就是說,無論藥劑師有沒有自曝身份都不重要,她從一開始就誰也救不了。更令人無言以對的是,真正的藥劑師在場上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指出假藥劑師的身份,就將他送去方艙。但事實上假藥劑師並非有意造假,只是在混亂中弄錯身份,鬧了大烏龍。

從某個時刻開始,這就成爲了一個誰也救不了誰、誰也幫不了誰的局面。看起來零號病人只有一個,惡意傳播者已沒有別的技能,只要找到零號病人就能獲得勝利,但爲了做到這件事,我們不停地討論、詢問、懷疑,號召別人把懷疑對象趕到方艙。但事實證明,我們這麼多人從頭到尾就沒有做出過一個正確的決定,而這些決定的代價是什麼?在桌遊中就只是輸掉罷了。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得到的信息更少,能做的事情更少,但可能爲此付出了難以承受的代價。

2022年5月24 日,上海,疫情期間,一名婦女在封城期間的一條主要街道上騎自行車。
2022年5月24 日,上海,疫情期間,一名婦女在封城期間的一條主要街道上騎自行車。

過於苦澀的共鳴

當遊戲結束時,我不知該如何評價《清零》。它是個好玩的遊戲,在經典架構上設計出一套敘事體系,並結合現實生活設計相應的技能,這讓它具有相當好的可玩性,對於有過類似生活經驗的人來說更容易產生共鳴。同時,它也試圖講述一個比遊戲更大的故事,並在遊戲裏探討社會議題,但這樣的目標實在太過複雜沉重,難以處理——往往在產生共鳴的同時,也讓人覺得苦澀萬分。

最根本的問題可能來自遊戲所設計的兩個陣營。兩個陣營本身沒有問題——小區裏的居民都是好人,那些感染者和傳播者自然就是壞人,我並非不能理解這種設計,只是這些壞人曾經不也是小區裏的人嗎?在成爲零號病人或是無症狀感染者之前,他們可能就是小區裏的普通居民,可能是保安或者志願者,甚至是在工作中才染上新冠也說不定——他們也是受害者。但在遊戲中,他們被設定為是故意要害人的。這些害人精彷彿生來攜帶病毒,就是爲了破壞防疫大局而存在的,所以理應從這個小區消失。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種敵對陣營的設計正巧反映了一些比遊戲更加殘忍的現實:在很多時候,敵對的雙方並不是人類和病毒,而是健康人類和另外一些不幸中招的患者。新冠對任何人而言都是一場無妄之災,沒有人願意染上病毒,更沒有人願意成爲病毒的傳播者。然而,在高度緊繃的清零政策下,一個倒霉蛋一旦得了新冠,幾乎意味着立刻失去對生活的掌控能力。一個確診病例有可能累及整棟住宅樓、小區甚至全市。而一旦連累到別人,當事人的姓名、公司、家庭住址和行程軌跡很快就會被曝光,招來潮水般的輿論暴力。

這種針對受害者的暴力顯然來自不夠科學的政策和不夠人性化的執行。但人們不能也不敢向政策制定者和執行者表達不滿,將怒火全部轉移到「不聽話」的感染者身上,哪怕這些感染者完全符合各項防疫規定,只是不知道爲何染上了病毒,人們也要用放大鏡鑑定他們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指出其中的一些行爲是「非必要」的,另一些行爲則是「不負責任」的,好像只要能夠完全避免這些行爲,病毒就不會再產生,不會再傳播。

當人們在網絡上討論疫情時,我經常看到諸如「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的說法——人們確信是確診病例而非對待病例的政策毀掉了他們本來正常的生活。對陽性感染者的污名化在今年上海封控期間達到了高潮,人們爲感染者和一些針對感染者的行爲創造了具有侮辱性的簡稱。比如說,陽性感染者一開始被稱作「小陽人」,後來又簡化爲「羊」和「🐑」,且每個環節都有對應的新話:排查小區裏的感染者叫「捉羊」,感染者被轉運方艙叫「牽羊」,新檢測出來的感染者叫「新羊」,以性別和年齡來區分,這些「羊」又可以分爲「公羊」「母羊」「老羊」「小羊」……多麼荒誕又多麼正常,一場防治病毒的運動,最後變成了一群人對另一群人的獵巫。

2022年3月27日,上海疫情期間,人們在醫院外的核酸檢測站附近排隊等待檢測。
2022年3月27日,上海疫情期間,人們在醫院外的核酸檢測站附近排隊等待檢測。

我記得,在疫情剛剛開始全球流行的時候,《瘟疫公司》因爲和現實形成強烈映射,一躍成爲非常受歡迎的遊戲。這款十年前問世的作品突然登上了全球各大遊戲排行榜的首位。當時有位朋友跟我說,《瘟疫公司》無論輸贏都讓人感到樂觀,因爲它的本質是「人類VS病毒」,所以無論如何都能獲得一些樂趣——「贏了,說明玩家水平高,順便感慨一番生命的脆弱和短暫;輸了,說明人類已經有了一套成熟的疾病應對體系,即使面對真正的瘟疫也有獲救的信心。」

從《瘟疫公司》玩家的角度來說,新冠病毒或許是一個不那麼聰明的病毒。一開始它造成了相當慘烈的死亡,但隨着疫情進入第三個年頭,原始毒株幾經變化,變成了傳染性較強但危害性大大減弱的奧密克戎,它似乎已經在這場戰爭中輸給了人類。但在世界上的一些地方,人類卻遲遲沒有宣布勝利,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將它變成了另外一場戰爭。

真正的敵人到底是誰?真正的敵人還是病毒嗎?爲我們帶來漫長痛苦的,難道是那些爲了生計出門工作、不小心被傳染到的患者?難道是不夠認真防範,竟然還想着跟朋友們一起在餐廳吃頓飯的我們?不是的。分明不是這樣。但我們無力爲他人和自己證明。所有問題歸結於一個令人擔憂的問題:這場疫情真的會過去嗎,還是會化作另一種習以爲常的制度暴力長久地存在下去?

如今,對於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許多人來說,最應當恐懼的不再是陽性感染者的存在,而是這個社會對待陽性感染者的方式,早晚有一天會拿來對待我們,哪怕我們沒有做錯什麼事,哪怕我們也是個受害者。最應當恐懼的不再是病毒會給我們帶來什麼危害,而是清零的政策將會爲我們社會留下怎樣的政治遺產,而這份遺產將會對輿論環境和人性關係產生怎樣的影響。

無論如何,《清零》確實用自己的方式爲我們留下了一個「特殊時期」的縮影。出於種種非常現實的理由,我並不要求它來承擔太過分的表達責任。能做到這樣就已經非常不錯了。在一個充滿了正能量教育的社會,我感謝這款遊戲爲我們留下了不那麼和諧的噪音——用一種輕巧的、遊戲的、不那麼嚴肅的方式。

2022年3月31日,上海為遏制COVID-19的傳播而進行第二階段封鎖,一名餓了麼快遞工員將一個袋子遞給封鎖區屏障後的居民。
2022年3月31日,上海為遏制COVID-19的傳播而進行第二階段封鎖,一名餓了麼快遞工員將一個袋子遞給封鎖區屏障後的居民。

用我的編輯的話說,如果有朝一日我們建造一座疫情博物館,那麼這套桌遊就可以被擺放出來,作爲一份遊戲化的忠實記錄,是無數抗疫敘事中較爲真誠的一種。我清楚地知道,我從中感受到的苦澀並非來自它本身,而是它所指涉的那個巨大的幽靈——有朝一日,我們可能會戰勝疫情,但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戰勝這個社會的真正瘟疫?

哦對,我是不是還沒有說到結局?在我們那場遊戲中,零號病人最後大獲全勝,她裝成快遞員混在我們當中。她隱藏得實在太好,甚至全程幾乎沒有人懷疑過她……

「疫情再一次戰勝了我們。」

遊戲結束時,一位玩家唏噓,大家都笑了起來。

這一句總結,終究輕於這片土地上的一切哭聲,一切啼笑。

編輯推薦

讀者評論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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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突然很想玩這桌遊了 太有味道

  2. 这个游戏就跟把感染新冠病毒的人叫做小阳人一样让人觉得荒谬

  3. 游戏哪里可以玩,真的很想玩了(

  4. 看到清零真的要出现PTSD了

  5. Game On真的是端最精彩的單元之一

  6. 以Game窺探世界。
    謝謝Game on.

  7. Game On 果然不會辜負我的期待……看到那個羊的各種變化,真的讓人很心寒。

  8. 這段反思非常好:
    「這種針對受害者的暴力顯然來自不夠科學的政策和不夠人性化的執行。但人們不能也不敢向政策制定者和執行者表達不滿,將怒火全部轉移到「不聽話」的感染者身上,哪怕這些感染者完全符合各項防疫規定,只是不知道爲何染上了病毒,人們也要用放大鏡鑑定他們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指出其中的一些行爲是「非必要」的,另一些行爲則是「不負責任」的,好像只要能夠完全避免這些行爲,病毒就不會再產生,不會再傳播。」
    群眾鬥群眾的套路,我們都很熟悉。